第31章 交換
等任喻一口氣又炫了一個小籠包,分神出來,看見方應理低頭用勺子攪弄豆漿,心情很好地抿直嘴角。
任喻肩伸過去撞他一下:“我是不是說過,想笑就要笑。”
方應理就又不笑了。
任喻嘁了一聲,專心致志地享用早飯去了。
最後是任喻付的錢,算作昨夜方應理收留他一晚的感謝,方應理也沒跟他搶,畢竟非要計算的話,這頓飯恐怕還不抵一會出門的油費。
然後方應理開車載他去警察局,又錄了一個筆錄,畫了嫌疑人畫像,但當時太黑他看得不是很清楚,而小區的監控也模糊不堪,加之天氣很差,又沒有留下指紋痕跡,如果是那種流竄的小賊尋找起來是非常困難的,恐怕一時半會很難有結果。任喻表示理解。
出了警局,他坐回副駕駛:“走吧,去盛明逛一圈。”
方應理肘搭在窗沿上,拇指托住下颌,食指搭在太陽穴上點了兩下:“為什麽聽起來我很像司機。”
任喻樂了:“方律,親愛的方大律師,前面右拐,盛明家居,為表謝意,改天請你吃飯。”
不知道是“方大律師”這個稱呼讨好了他,還是“親愛的”這三個字,總之方應理這回總算笑出來,一腳油門将車開了出去。
盛明家居算是當地最大的一家家居商城,周末人不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臨時泊車。兩個閑人一起跑到負一層的門窗專區挑一把鎖。
任喻想幹脆換指紋鎖,方應理卻覺得電子鎖不可控性更大,還是普通的鑰匙和鎖芯比較安全。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老土,明明比我還小兩歲。”任喻說,“這年頭不流行old fashion了。”
他一邊付款,預約上門安裝的時間,一邊繼續道:“你是不是還在用刮臉刀?”
方應理不否認。
“你用刮臉刀用得再溜也比不上最強王者更招年輕人喜歡。而且你大街上随便找個人問問,有幾個人還在用刮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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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游戲?”方應理的重點總是很奇怪。
“哦我不打,其實競技游戲的本質只有幾種類型,卻用複雜的故事和設定進行包裝,我會嫌理解起來很麻煩。”任喻随口回答。
事實上,他覺得方應理對着鏡子揚起沾着剃須泡沫的鋒利下颌,用刀片一寸一寸刮過去,眼神向下觑着時的那種冷感和專注很吸引人,但這不影響他堅定地認為電動剃須刀更好用。他順手拿起貨架上一個展示的樣品塞進方應理的手裏,問:“這款怎麽樣?”
這時方應理才發現自己被帶到電動剃須刀的銷售區,他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我還是用剃須刀片吧。”
“你試一下。”任喻從他手裏接回來,打開開關,“你看,它自動轉,不像刀片會刮破臉。”他說着将電動剃須刀貼上對方的下颌,而方應理下意識擡手制止,攥住了他骨骼凸起的手腕。
兩個人一時間挨得很近,電動剃須刀發出平穩的嗡鳴聲。飽脹的心髒忽然撲通、撲通急速跳動起來,拼命撞擊五髒六腑,任喻幾乎感到呼吸跟着停頓了片刻,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他在給方應理剃須,姿勢實在過于親昵了。
炮友可以上床,朋友可以一起出來逛商場。但偏偏剃須這種事不包含在那兩個身份裏,它更适合情侶。
任喻尴尬到渾身僵硬,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可方應理沒有放開他的手腕,只是将電動剃須刀重新放回樣品架上,視線越過他肩頭,神色莫測。
任喻略帶尴尬地笑了笑:“你抓着我做什麽,不買就不買,我又不拿提成。”
方應理沒有理會,拽着他轉身就走,任喻被拽得踉跄一步,有點帶脾氣:“去哪兒啊。”
方應理攬一把他的腰,将他帶到并行的位置上,壓低聲音:“你身後三點鐘方向,那個戴鴨舌帽的人,剛剛我們在負一層的時候他就在。”
任喻皺了皺眉,本來單看家裏進賊這件事或許不算什麽,但和現在被人跟蹤的狀況放在一起,就顯得十分微妙。直覺告訴他,是他到雙誠的那一趟引起了廖修明的警覺,但他還不知道廖修明害怕的到底是什麽,而對方應理,又該坦白到什麽程度。
他只好裝傻:“什麽人啊?”
方應理看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諱莫如深地說:“盛明是雙誠旗下,廖修明的地盤。”
“廖總?”任喻任憑自己被方應理迅速拉進軟裝區,一臉無辜,“你得罪他了?”
方應理又從喉嚨裏發出那種短促的氣音,好像在對他的裝模作樣表示嘲諷。
靠牆的位置是一大片懸挂的窗簾展示區,趁着視野盲區,方應理迅速掀起最裏一層垂地的墨綠色絲絨窗簾躲進去,将任喻甩靠到牆角上。這一甩力道不算小,任喻的後背和牆面重重相撞,似乎帶有懲罰的意味,他覺得方應理好像在發脾氣,但不知道為什麽。
盡管外面人聲嘈雜,任喻還是可以清晰地辨別出有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方應理緊緊貼着他,兩個人屏着呼吸,心髒隔着薄薄的兩層布料,同頻振動,遙相呼應。
他突然意識到,此時方應理和自己是同一個陣營,或許沒有比現在更能打探出消息的時機。
“方應理。”任喻壓低聲音,在昏暗光線的掩藏下将手伸到胸袋的位置,悄悄打開了錄音筆,“聽說你是歡顏的法律顧問?”
方應理沉默,看向腳步聲的方向。
“不會是歡顏破産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吧?”
如果說上一個問題只是試探,那麽這一個問題算得上直接,甚至可以說是咄咄逼人。方應理看向他,如鷹隼般的眼神銳利地和他對視,其中含有極度危險的警告意味。
但勝敗在此一舉,任喻沒避開。
在被窗簾圍成的幽暗空間內,兩個人急促的呼吸清晰可聞,絲絨布料的質感加深了人體上的黏悶感,像大雨來臨之前,讓人不痛快。
見對方遲遲不回應,任喻唇瓣一動正還要說話,方應理的手掌倏地覆上來,滾燙的掌心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唇。
“唔……”
腳步聲就在一簾之隔,雜沓紛亂,似乎在四處尋找。
方應理将他抵在牆壁上,貼近他的耳畔,幾乎用氣聲說:“任老板,或者說,任記者。”
掌緣以上,任喻的瞳仁猛地放大了。
但他只空白了一秒鐘,無數對身份暴露後果的可怕設想驅使他對抗,他的腿部立刻接一個膝頂,帶着疾風直沖方應理的肋骨而去。
到這個份上還敢動手,方應理是真沒料到,他本就一而再再而三給了任喻機會,這個人拒不交代,還一再緊逼。現在他們被廖修明歸為同黨,他拆穿他是順理成章,他倒還跟他較起勁來,可見對他毫無信任。說不生氣是假的,方應理沒這麽好脾氣。
肘部向下回擊,再單手将他手腕反手一擰,方應理不費吹灰之力将人反身壓在了牆壁上,看對方還要掙紮,手上愈加發狠,但五官看上去很松弛,像是輕輕松松完全沒有使勁。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方應理貼着他的耳垂繼續說道。
語調有點金屬似得冷,炙熱的氣息卻在耳道內橫沖直撞,任喻的喉嚨只能發出短促的悶哼,被緊捂的嘴唇和壓實的脊背在激烈的無聲掙動中感受到雙方生出的汗意。
下一刻,他發現一只手掌着他的腰窩探上來。
方應理用他在望遠鏡裏窺視過無數次的骨節分明的手掌,慢條斯理地在他身上摸索,一層又一層。
先是懲罰似地伸進他的外套口袋,精準地取出針孔攝像機扔到地上,用腳尖重重碾碎。而後是盛有錄音筆的胸袋,再往下,短褲腰胯位置的口袋,臀後的後袋,掌心有意無意地從臀部和裆部劃過,一再觸動他柔軟的敏感,最後向上扯起他的短袖下擺,貼着肉伸進來。
這無疑是一場近乎屈辱的搜身。可任喻卻在細致的撫摸和探索裏,一再顫栗失神。
“我可以給你。”方應理眼見漂亮的野鹿為他所馴服,于是微微垂下頭,好讓任喻胸袋裏的錄音筆将他的話錄得更清晰一些,“但要用你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