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2)
的事,那就是此刻最需要她的人正在等着她。
接下來男孩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站在那裏死死的看着她。
“你真的不認識這個孩子?”
桑啓賢怪異的語調令她感到非常的不安,為了自保她只能表現的更加無情,完全割舍掉這她早就舍棄的殘餘親情:“我怎麽會認識他呢?啓賢你說話好奇怪。”
雙重打擊之下的男孩對眼前的母親,不,是眼前這位初次見面的貴婦人徹底失去希望了。桑啓賢見她如此堅決而又神态自若的看着這個孩子,雖然內心還沒有完全信任她,但為了自己的女兒早點回家休息,而不是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浪費時間,也就沒有深究下去。
回到車上後,桑啓賢對着司機說:“我們走吧。”
她伸出手準備拉上車門,就在這一刻男孩再也忍不住了,低着頭任由淚水沖刷着那張稚嫩而又憔悴的臉頰失聲大喊:“爸爸現在病的非常嚴重,昏迷的他嘴裏還在喊着你的名字。”
接下來的這兩個字他在喊出來之前他下了很大的決心,甚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媽媽!”
然而車門并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停止關閉,回應他的只有車門的關閉以及踩油門聲音。
鐵門在車子駛進去後随即關上了。
絕望的他目送着這個被自己最後一次稱為母親的女人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傷心的他使勁的吸了吸鼻子,然後伸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原來為了金錢和地位,在她的心目中親情簡直就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現在的男孩并不感覺到悲傷,反而慶幸自己坐車趕遠路來到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在零錢全部花光的情況下靠着問路一步一步走到這裏,并不是什麽也沒有得到。
最起碼他明白了:在他的字典裏從現在開始再也沒有母親這個詞彙了。
想到這裏,他伸手拉住了脖子上的紅繩,用力一拉繩子在脖頸處留下來一道深深的勒痕之後被他硬生生給扯了下來,紅繩挂着的玉觀音躺在他的手掌心裏。
平時将其視若寶物的他,現在卻用着極其憤恨的目光仇視着它。
最後他豎起手朝着門裏扔了過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姐妹)
坐在床邊,黎萍本想将自己撿到的玉觀音還給桑薄煙,可是當她準備要拿出來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桑薄煙的玉觀音好好的挂在她的脖子上,再看看自己手裏的這個,有點犯迷糊了。
她捧在手裏的這個玉觀音也被桑薄煙看見了,她一時激動激動的咳嗽了一下,然後坐起身死死的盯着她的手掌,朝着那個方向無力的伸出自己的手:
“給我看看...”
黎萍将它放在了桑薄煙的手上,她收回去與自己胸前的這個相比較後頓時驚呆了,坐在那裏久久的說不出話。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的黎萍不明白桑薄煙看到這個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她趕緊将這個玉觀音拿了回來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
恰逢此時門被推開了,桑薄煙的母親端着熱牛奶和一些甜點微笑如常的朝她們走過來,所有的言談舉止看起來都非常的正常。也就是因為如此,在桑薄煙的眼裏看起來反而不自然。
母親放下東西後離開了,從小就和桑薄煙無話不談的黎萍開始和她說起剛才和一個男孩在江邊相遇的事情,邊說邊笑着。心思缜密的桑薄煙看出來她對那個男孩已經有了好感:
“看來我們的小公主終于長大了呢。”
而天真的黎萍還沒有聽出來她這句話的深層含義:“長大?”
桑薄煙用食指關節低着下唇笑道:“因為你已經開始對同齡異性産生好感了呀。”
本來比較隐晦的含義在黎萍的追問下破事桑薄煙詳細的加以解釋,使得黎萍聽後只感覺到臉頰發燙,立刻側過臉去否認道:“才不是呢,我在學校的時候也有很多男生朋友啊。”
這種反駁在桑薄煙看來是蒼白無力的,她索性以開玩笑的口氣調侃她:
“那些朋友會讓你臉紅嗎?”
這一句話就令黎萍無法應對,她只能硬着頭皮頂回去:“不是不是,就不是!”
她那天真無邪的表情和話語使桑薄煙的心胸開闊了不少,呼吸也順暢的多了。
剛才的那件事對她心情造成的影響似乎已經減輕了很多。
(外公)
男孩在大街上搖晃着,身無分文的他根本沒有任何的錢去買吃的東西,更不要提買車票回家了,他只能跌跌撞撞的向着十公裏以外的汽車站走去。
等他到了車站看着頂上屏幕的時刻表清楚的顯示着有幾班發向他家鄉的汽車出發時間。
可是他只能這麽看着,根本做不了其他,更何況與之相比早已空空如也的腸胃已經收縮到極限了,實在無奈的情況下他只能走到衛生間,猶豫再三後擰開了水龍頭,假裝洗臉的他将雙手捧着的水不停的往嘴裏送,幹澀的嘴唇終于得到了滋潤。
盡管喝了自來水很有可能會拉肚子,但是再次回到座位之後他感覺舒服了很多。
慢慢的周邊座位上坐着的人都已拎着行李各自離去,只剩他坐在那裏。只喝水根本不能解決他的饑餓,在看到一旁的小孩子正在吃餅幹的時候,饑腸辘辘的腸胃再次向他鳴警示意極限已經到了。猛地咽了咽口水之後他再次去了一樣公用廁所。
擦幹了嘴角的水漬後他再次回到了座位上,身旁的小孩子以及他的母親已經不見了,可能是他們的車子已經到了。但是與之相比更重要的是坐凳上非常醒目的放着盒還剩下一半的餅幹。面對這種時候的這種誘惑,他根本就無法抵擋,環顧四周後他迅速将餅幹盒拿了起來胡亂抓着裏面的餅幹開始吃了起來。
直到盒子裏殘餘的餅幹屑也被他倒在嘴裏後,他舔了舔抓過餅幹的手指。
雖然并不是很多,卻還是多多少少減緩了他的饑餓程度。
可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小孩的哭泣聲,循聲望去,驚訝的他手中的餅幹盒落在了地上。
“媽媽,他吃了我的餅幹!”小孩子邊哭邊拉扯着身旁母親的衣角。
孩子的母親并沒喲過多的指責他,但是那種一副乞丐的眼神還是不難看出鄙夷的目光。
“走吧,我們不要和乞丐計較,媽媽給你再買一盒好了。”
母親正想拉着孩子朝着不遠處的車站超市走去,男孩卻再也忍不住了,他站了起來張開了嘴,想要喊出那句話:我不是乞丐!
一個高大的身影卻站在了他的身後:“他不是乞丐!”
婦人停了下來,男孩也吃驚至極,他回過臉仰起頭看着這個身軀站立在自己的身後,一時間淚水似決堤的洪流一般徹底控制不住的流淌着。
他閉上眼睛撲向了這個身軀的懷抱,大聲叫着:
“外公!”
(結果)
他滿頭灰發,連參差不齊的眉毛都好似染了白霜一般。
看着眼前這個又瘦又髒的孩子,他的眼裏流露出無盡的心疼和悲傷,簡單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了一下之後,他移開了趴在自己懷裏哭泣的男孩,轉而徑直走到那對母子面前,很有禮貌的彎腰致歉:“真不好意思,我家孫子不懂事,他離家出走很長時間了,我也是剛剛找到他,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們我在這裏向你們道歉。”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皮夾詢問:“剛才的餅幹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們當做賠償吧。”
見這老頭非常有禮貌而且文質彬彬的,在态度如此誠懇的情況下婦人實在找不到理由發難,只好揮揮手就此作罷:“我剛才的話也說得不對,也不值什麽錢就算了吧。”
婦人領着孩子離去了,他将錢包放進口袋重新回到了已經停止流淚但還在幹抽着的男孩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小強肚子餓了吧?外公帶你去吃點東西。”
在小吃館裏,小強拿着筷子快速的在各個盤子裏夾着菜往嘴裏送,好像十幾天沒吃過飯一般的狼吞虎咽,在一旁看着的外公怕他噎着了,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旁邊。
“見到你媽媽了嗎?”本來吃飯速度極快的小強頓時急剎車一般的停在那裏,很快的淚水就順着臉頰一滴一滴淌落在碗裏,他不回答外公的話,而是一個勁的拿着碗吃着。
看着他這個樣子外公多少也猜到了一些結果,便不再問:
“吃完飯我們就回去吧,你爸爸很擔心你。”
聽到“爸爸”這個字眼的時候,小強立刻停止了用筷子的動作,硬是将嘴裏的飯菜咽了下去,顧不得被噎住無法呼吸的難受,說完之後他端起面前的湯碗将裏面的湯一飲而盡。
吐字不清問道:“爸爸他怎麽樣了?”
“你爸爸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很多,基本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
外公的話無疑讓小強放下了懸在他心頭許久的那塊巨石,松一口長氣。
(背棄)
小強的父親是建築工地上的工人,在小強出生後的第二年妻子便和他離婚了。
那時的小強并不知道爸爸到底為什麽和妻子離婚,小時候的小強在學校裏備受排擠,多數不懂事的同齡孩子都笑話他是個沒媽的孩子,更難聽的說法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沒有一個小孩在這種環境下生長的時候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慢慢的他開始憎恨父親。
“是你把媽媽趕走了!”在飯桌上,忙了一天腰酸背痛的父親剛剛幫他把飯菜煮好端上桌子的時候,小強将碗摔在了地上大聲指責着父親:“為什麽別人都有媽媽而我沒有!”
父親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愣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小強突然會說出這種花。
接下來他并沒有責罵小強,更沒有動手打他,而是靜靜的走到碗碎的地方将碎片撿起來後放進了垃圾簍,取出掃把掃着地上的殘渣,然後重新拿了一個碗幫小強盛了飯放在他的面前,然後自己坐在對面自顧自就着桌子上的兩菜一湯吃着碗裏的飯。
慢慢的小強的性格開始出現了非常焦躁的現象,在學校裏和其他同學打架的現象時有發生,每次父親被叫到學校的時候,總是默默忍受着那些被打學生的家長的唾沫橫飛,然後總是習慣性的低頭向他們認錯。事實上老師也是了解情況的,所以每次在這種時候都會站在小強爸爸的立場來說一些圓場的話,避免事情擴大化。
在那些家長領着自己的孩子回家之後,班主任請他坐下來,然後倒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其實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馮強,我後來詢問了其他同學才知道,是他們先侮辱他的。”
本來就很委屈的小強在聽到班主任這句中肯的話之後,強忍着的淚水流了下來。
但是父親的話卻令老師非常震驚,他伸出長滿老繭的手端着冒着熱氣的一次性杯子在雙掌之間來回摩擦着:“是我留不住自己的妻子,才會使他被別人嘲笑的。”
回家的路上,父親推着自行車和小強并排走着,夕陽将他們的影子刻在了流水面上,跟着他們的步伐一直移動到河流的盡頭。
父親始終看着前方,沒有說過一句話。小強的內心卻始終回響着他說的那句話:
是我留不住自己的妻子,才會使他被別人嘲笑的...
這句話使他這時刻第一次産生了對父親極強的愧疚感,自己一直認定着的事實,在自己的內心動搖着,好像這座由自己親手築起來的高牆現在看起來已經十分脆弱了。
到家門口的時候,推着自行車的父親停了下來,小強也停了下來。
站在他們家門口人,手裏拎着兩個袋子,一個裏面裝着兩瓶酒,另一個裏面裝着一些菜。
看到這個人小強自然是很開心的,飛似得朝着他跑過去:“外公!”
小強的父親看到他後點了點頭,然後也推車走去,
外公舉起手裏拎着的東西對着他說:
“好久沒和你喝幾杯了,就今天吧。”
(虧欠)
酒過三巡,桌子上的菜已所剩無幾,小強也早早的離開飯桌去房間裏寫作業了。
外公拿起酒瓶給他的杯子裏斟了酒,然後又給往自己的杯子裏倒了一些,咳嗽了兩聲問道:“最近過的怎麽樣?一個人帶孩子很累吧?”
他端起酒杯在唇邊抿了一口,辛辣的液體從舌尖沿着喉嚨直穿腸底,可能因為酒本身的勁道使他臉部朝着中心收縮了一下:“都這麽些年了,早就習慣了。”
“哎...”外公嘆氣道:“真是苦了你了,當初我就是看你老實本分才會撮合你們,不曾想到頭來卻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現在想想還真是挺對不住你的。”
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後,他将酒杯重重的放在的桌子上伸手捂着額頭咬牙道:
“我真沒有想到自己生出了這樣一個女兒!”
雖然外公看起來非常自責,可是他卻始終苦澀的笑着安慰道:“每次喝酒師傅你都要說這句話,我從沒有怪過你,相反的還非常感激你。”握着酒瓶的他站了起來講瓶口對着外公的杯子斟了一些酒後将瓶塞蓋住了瓶口:“好了,今天喝了不少了,這杯喝完就差不多了。”
“不!”外公站了起來雙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低頭大喊:“是我們父女虧欠你的!”
這一突然的舉動令他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小強的房間門,然後站起來輕輕按着他的肩膀小聲說道:“小點聲兒,這樣會吓到小強的。”
剛說完這句話的他看着已經潮濕的桌面不由的愣住了:一向在工地上帶領着幫徒弟幹活的老師傅,一向剛強樂觀連面臨收保護費流氓時絲毫不手軟的老師傅,一向把男兒有淚不輕彈作為口頭禪教導他們的老師傅...
如今卻已老淚縱橫,閉着眼睛的外公咧着嘴懷着悔恨的心情在抽泣着:
“遠山,我對不起你啊!”
見到這番情景,馮遠山(馮強的父親)不免有些動容,放在外公肩膀上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他坐了下來不再吭聲,屋子裏除了外公的哭泣聲之外,靜谧的出奇。
(協議)
在小強出生後第一個生日的那天晚上,馮遠山一個人坐在插着一根蠟燭的蛋糕錢,等待着妻子回來一起給他們的兒子慶生,結果這天晚上,她沒有回來...
之後她袅無音訊,馮雲山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去找都沒有辦法找到。
又過了幾天,有一個工友忍不住偷偷的告訴他:“小強生日那天晚上他們在工地值晚班的時候看到一輛很貴的車帶着你老婆離開了,那是這個建築工地老板的車...”
還有其他更不堪入耳的話,工友們都實在看不過去全部告訴了他。
不過馮遠山對這些是完全不相信的,他仍舊在等待着自己的妻子回來。
直到兩個月後,實在瞞不下去的事情還是被岳父知道了,兩個人在狹小的房子裏商量着對策,這期間被馮遠山抱在懷裏的嬰兒不停的哭泣着,完全沒有哄孩子經驗的他只能幹着急。
吐出嘴裏煙草氣息後,岳父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不太亮的屋子瞬間被闖進來的光芒照的如同白晝,令他們驚喜的是:她終于回來了,而且看起來衣着光鮮,并不像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然而還沒有等激動的他們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她就把兩張白色的紙扣在了桌子上。
紙張上面寫着一堆密密麻麻的字,而擡頭的部分不由的令首先看清楚的岳父大驚失色: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馮遠山沒有視力問題,自然也不會看不見,剛才的激動情緒像是一團幹柴被點燃,可是當這堆幹柴還沒有完全燒旺的時候,這兩張白石猶同冰冷的井水一般瞬間将其澆滅。
從這一刻開始,馮遠山知道了工友說的都是真的,只是自己一直在逃避而已。
火冒三丈的岳父跳了起來扔掉了手中的煙頭,揮掌重重的掄了下去,她的臉瞬間因為巴掌的力道傾斜了過去,連身形也有些晃動,但她始終低着頭沒有吭一聲。
一同保持沉默的還有馮遠山,坐在那裏靜靜的看着她。
最不能保持沉默的是岳父,火冒三丈的他怎麽容忍女兒做出這種事,當即他就将離婚協議抓了起來準備撕掉,可就在這時馮遠山平靜的叫住了他:“師傅...”
岳父準備撕扯離婚協議的手停在了那裏,呆呆的看着他,站在一旁的她透過淩亂的劉海縫隙也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馮遠山站了起來,輕輕拍着小強後背哄他睡覺,不一會兒小強就閉上了眼睛帶着笑意睡着了,他也跟着笑了起來,将他輕輕放回到搖籃裏,然後走回到桌子旁。
他伸手從岳父的手裏拿過已經皺褶不堪的離婚協議,放到桌面上後用手不斷的将其抹平,大致看了一下後從自己的工作服左胸口袋裏取出了一支筆,正準備在上面簽字。
忽然岳父一把将筆搶了過去大吼道:“你也瘋了嗎!遠山!”
他看着暴跳如雷完全失去理智的岳父,似笑非笑道:“就算你死了這兩張紙,她還會再拿過來的,既然她心意已決,我強留她也沒有任何意義,就讓她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吧。”
這句話像冰凍彈一樣在岳父的心裏爆炸了,他的怒火瞬間被凍結,手中的筆也被馮遠山輕輕松松的取了下來,平靜的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将最上面的一張交到她的手上。
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看她,而是回到了小強的搖籃旁輕輕推着。
“希望你幸福...”
(懂事)
外公哭着說着當面所發生的一切,聽着這一切的馮遠山好像又親身經歷了那撕心裂肺的一幕一般,低着頭久久不語。
而屋子裏卻突然出現了另一種聲音,與外公的聲音彼此相應。
他們兩個迅速擡起頭看向了小強房間門的方向,驚愕的彼此相觑。
房門被拉開了,穿着舊睡衣的小強仰天大哭,臉頰上沒有意思幹涸的地方。這是他從來沒有的一次,看着正在以錯愕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的父親,他什麽也沒有說,沖着馮遠山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大聲哭着喊道:“爸爸對不起!爸爸對不起!...”
十年多過去了,他忍受着所有的傷痛撫養着這個孩子,從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是這一刻壓抑了這麽多年的瓶頸似乎一下子被打開了,淚水伴随着已經發酵的痛楚從他的眼眶裏無盡的發洩了出來,父子兩人就這麽抱在一起齊聲痛哭着。
這一天過後,小強一下子變得懂事了很多,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他不僅不再和父親頂嘴胡鬧;也不再學校裏鬧事,在同學們嘲笑他的時候裝作沒聽見;放學後快速奔跑想要搶先一步在父親之前到家,好提前準備飯菜。
看着這一切,外公抽着煙寬慰道:“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啊。”
而他,依舊是沉默寡言的注視着小強,但是臉上卻浮現出同樣欣慰的笑容。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兩年,直到那場意外的發生......
放學回到家的小強早早的就把飯菜準備好,本來應該在這個時候回到家的父親卻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小強見狀以為父親加班了,就把裝着菜的盤子放到蒸鍋的夾板上避免變涼。然後他又将屋子裏打掃了一邊。但是,四十分鐘過去了,還沒有看見父親。
等來的卻是急喘籲籲的外公,他粗魯的推開門上氣不接下氣的對小強說:
“小...小強...快和我走...你爸爸...你爸爸他...”
掃把瞬間從他的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到醫院加護病房的時候,他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爸爸他在腳手架上作業的時候,一個新來的設計師在檢查工地的時候因為經驗不足差點掉下去,結果你爸爸拉了他一把,自己卻從五樓上摔了下來。”
外公顫抖的手将已經被汗水沾濕,已經憋得不像樣子的煙盒從口袋裏掏出來,從中抽出一根彎彎曲曲的香煙放在唇上,然後用重複着用打火機點火,可是只有火花跳動并沒有火焰的打火機根本打不出火來,在瘋狂嘗試多次仍舊無果,他咬牙伸手用力将打火機往地上摔去。
蜷縮着身體坐在長凳前的小強,身體在不停的發抖,連同聲音也充斥着顫音:
“外公...”他仰起臉看着外公:“我爸爸會死嗎?”
過了幾天,醫生可以允許一兩個人單獨進去看看馮遠山,他全身綁着繃帶,腳被高高的挂起,氧氣管插進了他的鼻孔,整個人還處于昏迷的狀态。
小強依稀聽到,他的口中呢喃的聲音:“孫雅...”
孫雅,是小強母親的名字。
(報恩)
連同小強和外公,都認為這個名字早就從他的心裏被抹去了。可如今,他仍舊在想念她。
看着父親這幅樣子,小強松開了緊緊抓着被單的手,快速沖出了病房。
“小強,你要去哪裏!”外公的聲音已經來不及攔住他了,他瘋了似得朝着家裏跑去,打開了鐵質餅幹盒的蓋子,将自己存了半年的零花錢八十一塊四毛,以及母親這麽多年來唯以給自己寄過來的那張生日賀卡,再度朝着車站跑了過去。
他之所以拿着那張賀卡,是因為上面有着寄件人的地址。
本來他是這麽希望的:哪怕一眼也好,他祈求母親回來看父親一眼。
可是這種希望很快就變成了妄想,那個有了自己家庭,有了自己新孩子、新丈夫的她根本已經忘記了自己,忘記了那個她曾經的丈夫、曾經的家。
失望之極的小強只好跟着外公一起回去了。
到了醫院之後,有一個好消息卻使小強走出了痛苦的陰霾:父親已經蘇醒了。
坐火車的時候當外公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外公在哄自己而已,沒想到親眼見到父親已經可以坐在病床上和工友聊天的時候,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爸爸!”
他拔腿沖向了父親的床邊,上下仔細的看着,雖然他根本看出父親到底康複到什麽地步。
卻仍舊是打從內心裏感到開心和興奮。
後來,那個被自己父親所救的設計師全家都來看望了父親,他們家很有錢,并且支付了除去施工單位因負責的醫療費之外全部的費用,而且在詢問了他家庭情況後當即允諾會擔負小強的終身學業費用,在馮遠山再三推辭之後那個設計師的母親卻始終堅持,并緊緊握着馮遠山的手聲淚俱下感謝道:
“謝謝你馮師傅,要不是你我們家唯一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骨血就沒了啊!”
站在一旁的外公雙手抱着肩膀笑着對小強說:“這就叫好人有好報。”
小強後來的學業一帆風順,那一家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并且在父親能夠拄拐走路的時候通過自己的人脈關系提拔他做工程部的經理。在完成初中學業之後,父親堅持推掉了他們接下來的學業資金援助,因為自己現在的收入已經足以供應他後半的學業了。
可即使如此,馮遠山也從沒有想過續弦的事情。
現在他們不僅換了房子,而且還請外公一起住,三口之家生活的非常美滿。
在接到樂同大學的錄取書後,他把一直藏在鐵質餅幹盒裏的那張賀卡用打火機點燃,連同之前那些對所謂母親的幻想,以及那些痛苦的回憶,統統在盒子裏化為了灰燼。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全新的生活裏,那個女人又介入了自己生命當中。
(可疑)
如果不是拿着飯盒去還給黎萍,他也許至今還沒有發現,自己一直想要擺脫的那一團黑色的陰影,始終萦繞在他的身邊,只不過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在打電話給黎萍的時候,黎萍說自己現在正在忙,最好等一下再過去,然而此刻小強已經在去他們宿舍的路上了,他只好拿着飯盒去女生宿舍樓下等待,畢竟他即使再會與女生打交道,但是宿管阿姨的那一道越不過去的屏障卻始終攔在他的面前,也是他一直想要上二壘的巨大障礙,為此他不止一次向我們抱怨宿管阿姨管理太不人性化。
“如果她按照你的想法去人性化,我想女生宿舍一定會出大事的。”
揚子的話我深表贊同,嫌火不夠旺的肥凱也添柴火一般補上一句:
“就是就是,到時候我想女生宿舍沒幾年就會換上托兒所的牌子。”
每次來女生宿舍的時候,小強的耳邊總會想起我們對他那毫不留情的人身攻擊,但他總會在一個人的時候自鳴得意的笑着。對他來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黎萍的宿舍是在女生宿舍樓的二層,高度對于小強這種身形靈巧的人來說根本是不成問題的。
更何況他一直都想要嘗試這種做法,一想到進入宿舍後那些不堪入目、可以打上馬賽克以免青少年受其影響的畫面,他的腳步不由的加快了許多。
事情比他想象當中要順利很多,他很快就繞過了探頭借助假山和樹木的掩護成功潛入到了宿舍的後面,仰頭看着一直被他标記在腦海的坐标窗戶瞬間被他所看見了。
像做賊一樣四周看看沒有異常之後,他朝着那個窗戶的方向快步去了過去。
(怒火)
熱氣像是正在展現優雅身姿的舞者一般在英德紅茶的紅色舞臺上翩翩起舞,
在陽臺的扶手邊,桑薄煙和黎萍坐在這裏邊曬太陽邊聊天。
“我想楚希應該不會在意這件事。”黎萍對她要和楚希分開這件事始終不贊同:“畢竟這不是你本來的意願,而且本身和你也沒有什麽直接關系。”
桑薄煙穿着潔白的吊帶裙,肘部靠在陽臺扶手上,手背托着太陽穴看了一眼黎萍,随即搖頭道:“現在不光光是楚希的問題,我虧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要我和楚希在一起以後怎麽面對楊冶和馮強呢?”
一提到小強,黎萍也顯得有些啞口無言,抿嘴唇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覺得她這麽做還是有些欠妥:“舅舅現在不是在處理這件事嗎?聽于秘書說基本沒有問題了,那個律師也出意外事故死亡了,我想這件案子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什麽波動了。”
“也許吧。”桑薄煙低沉的聲音看起來并不像黎萍那麽樂觀,或許對她來說也許最後真的平安度過了危機,但是楊冶以及馮強和楚希的關系那麽好,和他們以後的經常見面是不可避免的,讓她怎麽用平常心去和他們相處呢?
她不想再談自己的事情,回過頭反問道:“和你那草帽小子相處的還不錯吧?”
黎萍一想到小強就會變得很羞澀,她側臉不作回答,但是桑薄煙看得出來她的答案是什麽,輕聲取笑道:“看來當初我的眼光還是很準的,只是你一個人嘴硬而已吧?”
但是在甜蜜之餘黎萍不免還是有點擔心:“表姐,萬一有天馮強知道你是他妹妹的話...”
“萍萍,你不用擔心。”桑薄煙像小的時候一樣撫摸黎萍的腦袋一樣輕輕按着她的頭說道:“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他的,你就安心和他好好的交往吧,我想他也非常不願意認我這個妹妹吧,畢竟當初我母親對他太過無情了。”
“說的一點也沒錯!”
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回答她的并不是黎萍,而是陽臺下方那個她們都非常熟悉的聲音。
當她們用錯愕的目光相視之後一齊站了起來向下方看去,黎萍內心裏祈禱千萬不要出現的那個人果真站在她們視線的正下方,那個人就是已經怒不可遏的小強。
“馮強,你...”黎萍又驚又怕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急的差點哭出來。
但是此刻小強所注視的重點并不是黎萍,而是她身旁正和他對視的桑薄煙。
也許我當初說第一次看到小強那種要吃人的冷漠神情并不恰當,因為第一個看到他這種表情的并不是我們宿舍的任何一個人,而是此刻的黎萍和桑薄煙。
接下來小強什麽都沒有說,而是将飯盒扔在了地上,轉頭離去了。
任由黎萍怎樣呼喊他都沒有回頭。
(丢棄)
沒等小強走出去多遠,黎萍就從後面追了上來:
“等一下,馮強!”
他駐下腳步,回過頭依舊滿眼充滿憤怒的看着黎萍,這種具有很強威懾力的眼光使黎萍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她站在那裏焦急的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和他說。
然而在她開口之前,小強卻搶先她一步了:“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和我的關系對吧?”
對此質問黎萍只能點頭表示他所猜測的沒錯,但是這一點頭無疑将她自己也扯進了漩渦之中,更引起了小強對她的遷怒:“呵,我自認為從來沒有栽在女人的身上,但是今天我發現自己原來是天下頭一號的大白癡,居然被你們姐妹倆涮了這麽久。”
“不是的!”黎萍大聲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