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離開醫院以後,考慮到賀潋後幾日都在濱市出差,而自己也确實不想再待在公司休息,郁和便徑直回到了海市的家裏。

因為身體不适,也很疲憊,郁和将藥收進櫃子裏,撐着精神換了一套舒适的居家衣物以後,就躺在床上小憩了一會兒。

在與賀潋結婚當晚的談話之後,郁和原本打算住到客房,盡可能地減少與賀潋見面的時間和給他添麻煩。

但賀潋不知為何,沒等郁和收拾好行李搬過去,就自己一個人占據了客房。

郁和無奈,最後只好在主卧住了下來。

而推門進入房間時,郁和久違地聞到了濃重而熟悉的薄荷氣息。

厚重的窗簾将大部分的日光擋在外頭,留下一條不寬不窄的距離,湧進來一點微弱的光。

但因為天氣不好,日光昏暗,即使窗簾沒有全部擋掉日光,但卧室內仍舊十分缺乏光線,保持着長久的黑暗。

郁和曾經從某本科普雜志上讀到過,如果人的某一感官被外物蒙蔽的話,那麽相應的,其他的感官的敏感程度便會有所提升。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郁和的眼睛因為黑暗而不能視物,但是他的嗅覺則随之變得敏銳許多。

郁和認為,這也是導致他感受到比往常更加濃重的,屬于賀潋的信息素氣味的原因。

*館李.餓久漆漆六是漆九三餓*

因此,郁和沒有思考太多。他只是将簾子拉好,在隔絕了所有的光線以後,慢吞吞地躺進了床裏。

信息素的氣味在這一方很小的區域裏變得更加濃密。郁和裹在被子裏面,逐漸有一些暈乎和思緒不清。

他在迷迷糊糊中想,打掃的阿姨應該是忘記了收拾主卧的被子,也沒有記得通風,所以才會讓這間賀潋應該沒有怎麽待過房間裏,留下了這麽多屬于他的氣味。

但由于郁和實在是非常困頓與勞累,而賀潋的氣息則是好聞和讓郁和有些安心的,因此郁和并沒有介意與排斥,甚至在混沌的黑暗之中,很快進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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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郁和坐在床上,被子亂糟糟地圍在腰間,又閉了一會兒眼,他才終于清醒過來。

緩慢地走出卧室,郁和把客廳的厚重窗簾拉開,透過大片落地窗,觀察到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郁和倚着窗沿,任由思緒漂泊。

這套平層所占據的地理位置很好,落地窗外是倒映着城市旖旎燈光的江景,細雨綿綿落入其中,引起很多小而持久的漣漪。

而它所在的樓層也很高,可以把大半個海市的夜景都收入眼底。

因為在下雨,江邊街道上的車輛與行人都較少。郁和看了很久,才有兩三輛車駛過,遠遠的就打着前燈,呼嘯而過的時候短暫地照亮了道路。

郁和看了許久,內心産生了十分微弱的孤寂和難過。

他的眼睛有一些痛和酸澀,于是努力地閉上眼又睜開。

因為離落地窗很近,透亮的玻璃清晰地倒映出郁和纖長而顫動的睫毛,以及郁和刻意裝作面無表情的臉。

事實上,雖然郁和不願意承認,但張敘的話對他産生了無可避免的影響。

雖然郁和從來都不會想得太多,也不會像張敘那樣把賀潋和不太健康的、庸俗的話題聯系在一起。

但是即使郁和不會想,那些毫無根據的、荒唐的話還是影響了郁和的心情。

——盡管郁和并不承認。

郁和讨厭被情緒控制的感覺,希望能夠有一個專門吸食壞心情的惡魔或者什麽都好,将所有不好的感情都從郁和的心與頭腦中抽離,使他無堅不摧。

但這些都是妄想,所以郁和還是只能做一個被情緒随意支配的普通人。

他賭氣一般,用很大的力氣拉上了窗簾,滑輪快速摩擦過長長的軌道,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在把蕭瑟的、靜谧的,郁和認為是致使他心情不好的夜景封閉在質感粗糙的簾子之後,郁和回到了卧室,再一次爬上了床,用柔軟的帶着薄荷香氣的被子把自己埋起來,逼迫自己再度進入夢鄉。

指使助理通知郁和将要出差的時候,賀潋正坐在車上辦公。

而當助理将手機撥通,郁和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的時候,賀潋暫時停止了工作。

因為覺得郁和的話會打擾他的工作,致使他分心。

他以為郁和會有一點生氣,或者失落,因為郁和從前總是離不開他。

但從聽筒裏傳來的,略微失真的聲音,在賀潋判斷來,卻是很平靜的、并不帶有他所預料的情緒。

賀潋的心情随之變得有些低沉。

但賀潋不是那種會被心情過度幹擾的人。

因此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在信號燈從禁止轉為通行的幾分鐘裏,賀潋就收拾好了情緒。

他将它們安放進了一個小而密封的盒子裏,然後埋進賀潋如果不仔細回憶、尋找,就永遠不會想起的深處。

海市到濱市的距離不遠不近,在賀潋閱讀完兩份重要的文件之後就到了。

在酒店安頓下來的時候,張敘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先是在電話裏胡天海地扯皮,講了一大段賀潋沒有怎麽仔細聽的廢話,然後又以刻意的、賀潋不太喜歡的語氣,提到了郁和的名字。

一直以來,賀潋對于情緒的分析能力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貧瘠。

但在判斷郁和對于張敘的态度時,他這個聊勝于無的能力卻突然變得十分厲害,能夠準确地判斷出郁和并不喜歡張敘,甚至在面對張敘時,會有輕微而難以覺察的抗拒。

因此,賀潋在婚禮以後曾經委婉地告訴過張敘,希望他不要打擾郁和。

但如今看來,張敘似乎完全混淆和沒有聽懂賀潋的意思,又或者是他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論是哪一種,都讓賀潋心生不快,想要直接挂斷電話。

賀潋沉下聲音,冷峻地叫了一聲張敘的名字。

而張敘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他先是問賀潋知不知道郁和為什麽去自己剛剛收購的醫院看病。

爾後又很好心地提醒賀潋,萬一郁和有什麽不好治療的疾病,要盡快把他甩開,別因為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毀掉自己的婚姻。

賀潋覺得張敘講的話真是不好聽,也晦氣。

好像賀潋會與張敘那個常年在外,冷酷無情又到處留情的父親一樣。

他冷下臉來,語氣不怎麽好地警告張敘,

“張敘,如果你這麽閑的話,就過來替我跟安琳談生意。”

“本來也是你主導的合作。”

張敘同賀潋一直有長期的合作項目。而此次到濱市談生意的人,原本應該是張敘而并非賀潋。

但張敘前一日告訴賀潋,這幾天自己都走不開,要忙着收購醫藥公司。

雖然賀潋不是那種會輕易妥協的人。但張敘此人,別的本事不大,卻擁有非常精湛和巧妙的勸說與談判技巧。

所以最終,在答應了自己的幾個條件以後,賀潋終于同意代替張敘去和安琳讨論合作事項。

張敘聽見賀潋這樣說,連忙說了好幾個不來推拒。

他明明已經聽出來賀潋心情不好,卻依舊止不住話頭,好像郁和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人物和值得談論的話題,在電話另一頭問賀潋,

“賀潋,真的不需要我幫你去查一下郁和得了什麽病?”

張敘回憶起自己剛剛收購的公司的簡介和名字,解釋道,“那醫院專治腺體疾病,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賀潋擔不擔心暫且不知,但他确實覺得張敘此人實在得寸進尺,沒有眼力見。于是,他很嚴肅地喊了一聲張敘的名字,制止了他繼續講下去。

賀潋想警告張敘,讓他不要管郁和的事情,也不要總是去招惹郁和。

但是在開口的瞬間,張敘的話突然的,讓賀潋産生了一些擔心和憂慮。

也使他偶然記起了郁和始終都很淡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記的信息素氣味。

賀潋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有點糾結。等到張敘因為異常的安靜而喊他的名字的時候,他才回過神,抿了抿嘴。

他考慮着,是否要直接問郁和,還是真的同張敘說的那樣,讓他去查一查。

在以前,還沒有被郁和分手的時候,賀潋是能夠很容易就選出一個答案的。

因為郁和在面對賀潋的時候,什麽都藏不住,是很單純和天真的。

但是現在,因為郁和明顯的抗拒和拒絕溝通的态度,賀潋變得猶豫,心裏甚至産生了一些不太符合道德的想法。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看着酒店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線,回憶着與郁和重逢以後短暫的十幾天的時光,賀潋最終做出了決定。

但因為是要說十分難以啓齒的、不太光彩的話,所以賀潋還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接着他很艱難地拜托張敘,要他幫忙查一下郁和為什麽會去醫院,又究竟生了什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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