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傻子·5
京城繁華,光是停靠船只的碼頭,便是人流如織,熱鬧非凡。
蕭沁帶着楚言從船上下來,丫鬟婆子們衆星拱月一般圍着她們,避免她們被碼頭上來往的人流沖撞。
侯府早早就備了馬車來等,只是在上馬車之前,蕭沁得知允王也在,便想帶着楚言一塊去蕭衍那邊,和自己舅舅打聲招呼。
然而還沒走近,陣勢浩大的儀仗隊便将人群隔開,來接國師明鏡入宮。
為首的總管太監不僅把明鏡請上了四面圍挂層疊紗帳的馬車,還向允王行禮,說皇帝近日時常問起他,詢問他是否要一同入宮。
哪怕是提起皇帝,允王也不見絲毫的恭敬,随口道:“那就去呗。”
蕭衍雖然在心裏無奈嘆息,但也清楚正是因為舅舅這副沒遮沒攔的脾性,才能讓皇帝對他放下戒心。
總管太監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仿若根本沒看到允王這堪稱大逆不道的态度,恭恭敬敬地給允王拉來了一匹駿馬。
蕭沁見時機不對,也就帶着虎妞回頭,上了馬車。
又等了一會兒,從船上卸下的行李清點完畢裝上車,蕭衍才騎馬而來,一行人浩浩蕩蕩回了侯府。
侯府衆人早就開了正門等候,不少下人專門朝着後頭那輛給二姑娘準備的馬車看去,好奇真的二姑娘究竟長什麽模樣。
誰知馬車停下後,二姑娘的馬車居然毫無動靜,反而是大姑娘,扶着夏棋的手下了馬車卻并未直接進府,而是站在一旁等了等。
随後就見一個瘦瘦小小的丫頭從蕭沁的馬車裏走了出來,蹦跳着下了馬車。
“二姑娘,慢點,小心摔了。”大姑娘身邊最得用的丫鬟春盞對其口稱“二姑娘”,還走到這位二姑娘身邊,替她整理了一下久坐後起褶的衣裙。
一時間,有眼力見的下人都明白了,和那個假貨不同,這位真二姑娘得了大姑娘的青眼,不能怠慢。
蕭沁帶着楚言入了侯府,她們走過手抄游廊,穿過垂花門,來到了侯府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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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伺候的下人更多,她們暗暗打量,發現這位二姑娘比之前那個假的還沉不住,不停東張西望也就算了,路過一顆大樹,發現樹上挂着好看的花,居然就這麽停了下來,怎麽叫都叫不動。
還不知道二姑娘是個傻子的下人們紛紛感到古怪,随即就聽見大姑娘開口,讓人折了一枝帶花的樹杈下來,不僅親手把樹杈塞進了二姑娘的手裏,還摘了其中一朵花,簪到了二姑娘發間。
一舉一動,親密異常,為後院裏的仆從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對待楚言,奠定了基礎風向。
侯夫人早已過世,整個侯府後院都是蕭沁在管。
蕭沁沒讓楚言住原先那個假貨住的院子,而是把楚言安排到了距離自己住處不遠的另一個院落,雖然小些,但環境遠比假貨住的那個院子要好,還方便照顧。
幾日舟車勞頓的後遺症還在,蕭沁安排好伺候楚言的人手後,實在忍不住,随便喝了碗粥,徑自回房休息去了。
翌日,恢複了元氣的蕭沁早早醒來,梳洗換衣後問過楚言的情況,知道她還沒醒,就讓管事将下人都叫到了院裏,敲打一番後又讓人開了庫房,不僅取了衣料首飾,還拿了不少小孩子愛玩的物件,送到了楚言的院子裏。
等到楚言醒來,暫管二姑娘院子的春盞帶着其他丫鬟給楚言梳洗打扮,期間還替楚言量了身,方便做新衣用。
收拾好,楚言就被帶去了蕭沁的院子裏,正在看賬的蕭沁讓人收了東西,端來熱騰騰的朝食,與楚言一同吃。
楚言還是老樣子,食物一上手就吃得飛快,不同的是這次的吃食裏有一碗才剛出鍋的馄饨,滾燙的肉餡夾着湯水,吃進嘴裏便是燙壞了也不肯吐出來。
蕭沁險些沒被吓死,急忙讓人取了冰塊過來,讓楚言含着。
蕭沁看着面前鼓着腮幫子含着冰塊,一臉無辜且眼睛還死盯着桌上食物的楚言,心想這樣不行,她自己也不過是個黃花大閨女,掌掌家看看賬還可以,教養小孩是真的一點經驗也沒有,得找人來幫她。
當天,蕭沁就給宮裏的太後——她的外祖母去了信,第二天一大早,宮裏便送來了兩個教養嬷嬷,入了楚言的院子。
那兩個教養嬷嬷是蕭沁在信裏指明了特地求來的,只因當今曾有一女,不僅和虎妞一般先天有缺,還瘋瘋癫癫,聽起來比虎妞的情況還糟糕些。可在這兩位嬷嬷的管束下,那位瘋瘋癫癫的公主竟被教導的十分乖巧,雖然心智始終和五六歲的孩童一般,但卻很少再動不動就發瘋惹事。
只可惜那位公主在去歲意外落水而亡,這兩位嬷嬷也因此得了罪名,被囚牢獄。
二人此番得以赦免,對侯府自然是感激不盡。
而這兩個教養嬷嬷也确實有手段,畢竟曾經伺候的是公主,打不得罵不得,因此她們也不會對楚言進行體罰,而是極有耐心地誘導調`教。
比如楚言吃東西故意胡吃海塞,她們就不讓楚言自己拿吃的,而是将吃食另放一桌,來回走着慢慢給楚言布菜盛湯,哪怕楚言早就吃完了碗碟裏的東西,她們的動作還是慢吞吞的,時間長了,哪怕楚言再誠心,也忍不住跟着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配合起了她們的步調。
等養成慢慢吃飯習慣,她們才會把飯菜端到楚言面前,但只要楚言故技重施,飯菜就又将離她遠去。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楚言故意弄出來招人煩的小動作和習慣,都被這兩位嬷嬷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一一給“糾正”了。
這些糾正就和楚言故意去武館一樣,成為了人設補丁。
讓楚言就算不再按照原來的人設闖禍搗蛋,也不會觸發系統自帶的崩人設警告。
沒了警告督促,楚言的言行越發朝着蕭沁所希望的方向靠近,導致蕭沁非但沒有對她耐心耗盡,反而越發地喜歡她了。
就連兩位教養嬷嬷也說,比起曾經伺候過的那位公主,僅僅只是呆傻的虎妞要好教許多。
楚言:“……”
他媽的。
系統煞有介事地擔憂起來:【唉,宿主大人越來越愛講髒話了,明明原來不是這樣的。】
“滾、蛋……”楚言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兩字。
春盞聽到什麽,回頭看了一眼窗邊趴着的楚言。
經過這幾個月,好吃好喝養着的楚言長了肉,看着不再像原來那麽瘦小。
臉頰圓了,氣血也足了,原本幹枯發黃的頭發在桂花發油和每日一盅芝麻糊的滋養下變得烏黑柔順,還被仔仔細細地梳成雙螺髻,發間點綴了數顆小小的珍珠。
為了搭配發飾,楚言的耳垂上也帶了一對珍珠耳環,垂落的珍珠随着她歪頭的動作,跟着一晃一晃。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照着她白裏透紅的臉頰,看着就像是不知人間疾苦,從小嬌養起來的名門貴女,任誰也想不到早在幾個月前,她還穿着一身破舊麻衣,因一場大雨縮在一口木箱子裏……
春盞晃了晃神,随即笑着朝楚言問道:“二姑娘剛剛可是說了什麽?”
楚言緩緩轉頭看向她,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呆得分外可愛,讓人很想上前去揉一揉她粉嫩的臉頰,手感必然很是不錯。
春盞忍下了手癢,看楚言沒說話,便不再問,并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帶着楚言去了蕭沁那裏。
除了教養嬷嬷的調教時間,只要不出門,蕭沁總會把楚言帶在身邊,哪怕是聽府裏各處管事回話,也要把楚言拘在一側,充當吉祥物。
為了不讓楚言覺得無聊,她還會讓丫鬟們拿來好玩的東西,給楚言玩着打發時間。
侯府的仆從也都知道了這位二姑娘是個傻子,但卻因為大姑娘對她的重視,絲毫不敢有所怠慢,對她的态度和對那假貨截然不同。
可楚言卻并不高興。
她擺弄着玉質的九連環,每一下都非常用力,把九連環玩得叮當作響。
就在這時——
【劇情點[侯夫人的遺物]預備觸發,請宿主盡快完成劇情】
楚言一愣,驀然大喜。
如果說,楚言之前故意惹蕭沁生氣的行為都是小打小鬧,如今好感值居高不下的蕭沁不會在意,那系統這次發布的劇情任務就可以說是動了真格的了。
楚言确定,只要她跟着任務走了,哪怕是蕭沁,也絕對絕對不會原諒她。
在原劇情裏,虎妞下雨天爬箱子的習慣就是為這個劇情而設。
原劇情中,虎妞無人看管,無意間走到蕭沁的院子裏,正好天降大雨,虎妞因為淋雨生病殘留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二話不說找了個箱子就爬了進去,結果不小心弄壞了箱子裏蕭沁的母親留給蕭沁的一個瓷娃娃。
且這瓷娃娃還是侯夫人病逝前親手給蕭沁的,其在蕭沁心中的分量遠比侯夫人留下的其他遺物還要大。
弄壞了它,蕭沁怕是會恨她入骨。
至于把他人心愛之物弄壞會不會感到愧疚這點,楚言作為一個老油條表示——穿越者沒有心。
她連看到大禮包的內容,知道自己要做炮灰還次次不得善終都不在意,又怎麽會在意任務世界裏的人的心情。
反正只是一個任務,任務結束她便會離開。
楚言丢下九連環,打了個呵欠,随後用小手揉了揉眼睛。
蕭沁注意到楚言的小動作,問:“玩累了?”
幾個月下來,已經會給蕭沁反應的楚言點了點頭,趴到了矮幾上,一副要原地睡過去的樣子。
“別在這兒睡。”蕭沁吩咐春盞:“帶她去我房裏歇一會兒。”
就這麽的,楚言輕而易舉地來到了蕭沁的院子。
春盞替楚言蓋好被子,放下床帳,随後便守在了床邊。
楚言躺着等了許久,掐着時間,趕在下雨前裝出一副才醒來的模樣,向春盞讨要蛋羹吃。
春盞哪給她變出蛋羹來,正要哄她說遲點就拿蛋羹給她,楚言卻手腳并用地爬到了床裏頭,一副“你不給我蛋羹吃,我就不出來”的模樣。
春盞無法,只能出去叫人,讓廚房做碗蛋羹來。
可在原劇情裏,虎妞能意外進到這裏不是沒有理由的,只因為這天,蕭沁的院子裏居然沒留丫鬟。
春盞在院裏看不到人,又不願大聲喊叫招人來,只能走出院子,到外頭找人傳話。
也就她走出去找人後沒多久,天空下起了大雨。
楚言下床找到那口放瓷娃娃的箱子,拿出裏頭被細心放置在柔軟布料上的瓷娃娃。
侯夫人留給蕭沁的瓷娃娃比一般瓷娃娃都要大一些,看着憨态可掬。
楚言擔心春盞很快就會回來,便沒多猶豫,松開了自己拿着瓷娃娃的手。
……
蕭沁看天色暗沉,立時就想起了虎妞下雨天會爬箱子的毛病。
這時她還沒想到那個被她安置在箱子裏的瓷娃娃,只擔心虎妞又像自己初次見到她時那樣蜷縮進大大的箱子裏,二話不說就撇下了手頭上的事,趕去了自己的院子。
待雨落下,她已經走到了屋外,且撞見了從外頭奔趕回來的春盞。
蕭沁來不及感到奇怪,眼皮突然就跳了起來,與此同時,屋內傳來瓷器被人摔碎的清脆聲響。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蕭沁才想起來那個被自己放在箱子裏的瓷娃娃,她的腦子嗡地一下就空了,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了屋內。
闖入視線的一幕讓她差點撲倒在地上,幸而春盞手快扶住了她。
随後她便用力揮開春盞攙扶的手,跌跌撞撞走到了那一地狼藉前。
她不敢去踩,生怕一個不小心把本就碎裂的瓷片踩得更碎。
能修補的,這瓷娃娃厚實,這麽被摔也只是頭被磕掉了小半,一定能修補的……
一定能……
蕭沁蹲了下來,直接用手去撿那些鋒利的碎片。
看着蕭沁顫抖的身軀,知道這個瓷娃娃意味着什麽的丫鬟們大氣不敢出,陪伴蕭沁時間最長的春盞更是濕了眼眶,可看見蕭沁的手被碎瓷片劃傷出血,蕭沁卻依舊死攥着瓷片不放,丫鬟們還是驚呼出了聲。
“姑娘!”
呆立在一旁的楚言似乎是被衆人的驚呼給吓到了,她後退一步,踩到了一塊碎瓷片。
咔地一聲輕響,讓此刻宛如驚弓之鳥的蕭沁猛地朝楚言看了過來。
向來呆傻的小丫頭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她顯然有些着急,且從她不停看向箱子的視線能猜出,她的着急不是因為她弄碎了蕭沁的瓷娃娃,而是因為她急切地想要藏到箱子裏。
“出去……”
半響,蕭沁從喉間擠出這兩個字。
小丫頭意識到這兩個字是對她說的,臉上浮現出少有的迷茫。
她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理智上,蕭沁知道自己不該和呆傻的妹妹計較,可此刻她已經沒有理智了。
她徹底失了儀态,睚眦欲裂地眼底竄起憤怒的火焰,頭一次對楚言厲聲呵斥道:“我讓你出去!!”
“現在!立刻!!滾!!!”
從來淡然的聲音歇斯底裏,仿若啼血。
夏棋與另一個丫鬟秋筝趕忙把呆立的楚言給拉了出去。
外頭風雨大作,狂風夾着雨水打進屋檐,怕雨的小丫頭才一沾到雨水便吓得想往屋裏躲。
可夏棋秋筝如何敢再讓她進去刺激自家大姑娘,便也顧不上二姑娘眼底滿到幾乎溢出來的對雨的恐懼,打着傘将她送回了隔壁院子。
二姑娘離開後,屋內春盞與丫鬟冬陽依舊緊繃着神經,她們一個拉住了蕭沁還在流血的手,一個撿起了殘破的瓷娃娃,不敢随意出聲。
蕭沁吼過後情緒明顯穩定了一些,視野也不再一陣陣地泛黑,她抽回被春盞用手帕包住的雙手,顫抖着拿過冬陽手裏殘破的瓷娃娃,小心捧着,耳邊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她就這麽定定地看着瓷娃娃頭上的殘缺,感覺自己的心也被砸出了一個鮮血直流的豁口。
可是突然,她發現瓷娃娃裏頭有些奇怪:在頭部被砸出缺口後,她看到的不是整個瓷娃娃中空的內部,而是一層薄薄的隔斷。
隔斷已經被砸出了裂痕,她輕輕一碰,便碎開了。
蕭沁心裏又是一陣抽痛,後悔自己不該去碰,可在下一秒,她看到了隔斷下面的東西。
那是一疊厚厚的信件,因為瓷娃娃很大,那一疊信件放進去居然正合适。
蕭沁微微呆滞,她緩緩拿出那一疊信件,可因為瓷娃娃頭上的缺口太小,信件只被她拿出了一個邊角。
蕭沁不想再破壞瓷娃娃,可随着信件被拿出,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香味淡極了,可存在感卻極強,聞起來冷冷的,卻又十分柔和。
是母親慣用的熏香!
蕭沁湊近了聞,卻因此看到了信封上隐約的幾個字——
愛女馨瑤親……
親什麽?
親啓?
愛女馨瑤親啓——是母親給她的信!
這厚厚一疊都是嗎?
蕭沁眼底微顫,想起了母親彌留之際把瓷娃娃給她的模樣,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突然浮現心頭。
随後她在春盞冬陽詫異的視線下,試着徒手将瓷娃娃頭上的缺口掰開,奈何瓷娃娃的外壁實在是太厚了,于是她又将瓷娃娃往地上磕,最後終于将缺口磕開,順利把裏面厚厚一疊目測至少有八、九十封的信從瓷娃娃裏面拿了出來。
這些信用一根紅繩固定着,蕭沁急切地想要拆開來看,可又怕自己手上的血會污了信件。
她強自忍耐,先是把信件放到了桌上,又讓春盞替自己清理了手上的傷口包紮好,這才将信拿來,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那根紅繩。
最上面這一封信,信封和後面的都不一樣。
後面的信封上頭印着好看的花紋,或花草,或游魚,或蝶蟲,樣式繁複。
可最上面這封,樣式簡簡單單,就是普通的信封模樣。
她打開信封,輕輕從裏面抽出一張極薄的信箋。
展開後,熟悉的字跡讓她忍不住悄然淚下——
【吾兒馨瑤,見字如面:雖知未有見時,仍留書一封,若有緣得見,亦可闡明其個中原由……】
“我知道這些信可能再也沒有被你發現的一天,但我還是多寫了一封,如果哪天你能看到,也好向你說明我将信件藏于瓷娃娃中的原因。”
“自從生病以來,我日日擔心哪天便會撒手人寰,離你們而去,最初只是胡思亂想,趁着還有體力,就讓嬷嬷找了好看的信封信箋來,從你出生那年起,寫了整整一百封信,一年一封,願我兒能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後來我的身體越來越差,我突然開始慶幸自己提早寫了那些信,還和嬷嬷說好,讓她每年給你一封,這樣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收到我給你寫的信。”
“可近日我又後悔了,我看你為我難過,心疼至極,不願你以後每年看到我的信都要再接受一次我已經離開的事實,可我也不願就這麽把信都燒了,于是我便讓人做了這個瓷娃娃,将信都藏在了裏面。”
“這個瓷娃娃做的很結實,除了砸碎再沒有打開的方法,按照你的性子,一定不會讓這個瓷娃娃受到任何損毀,也必然不會看到裏面藏着的信件。”
“雖然你不知道,但我對你的期盼與祝福始終都在你的身邊,陪着你。”
……
蕭沁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她彎下身子,顫抖着哭了許久,幾欲昏厥。
窗外的風雨模糊了時間的流逝,因這一出意外,廚房送來的午食也被耽擱在了外間。
蕭沁哭得雙眼紅腫,她将那一疊信件中十七歲之前的信件都拆來看了,看完後既戀戀不舍,又珍而重之地将所有信都放到了匣子裏。
洗過臉,春盞問她是否要先吃些東西,她搖了搖頭,停頓片刻,才沙啞着嗓子問道:“虎妞呢?”
春盞小心答道:“夏棋和秋筝已經送她回了隔壁院子,姑娘……”
春盞的話沒說完,蕭沁就已經站起身,朝外頭走去。
春盞急忙拿傘跟上,随蕭沁來到了隔壁虎妞的院子。
蕭沁的怒吼并沒能改變虎妞下雨天爬箱子的習慣,甚至還因為淋了雨,加重了虎妞的恐懼,讓她在換掉被打濕的衣服後,只穿着裏衣就爬進了箱子裏,還從裏頭死死地扣着箱子內部的圓環,便是教養嬷嬷都沒法把她拉出來。
蕭沁來的時候夏棋已經哄着她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雙染上驚懼的眼睛透過縫隙往外看,驟然看見進屋的蕭沁,小丫頭居然一反常态将蓋子打開,還朝蕭沁的方向伸出雙手,似要讓蕭沁也過來,和自己一塊躲進箱子裏。
第二次了,這是蕭沁第二次看到因為下雨躲進箱子裏的虎妞。
第一次,她驚詫,不可思議,并為之心軟,決定将她帶回侯府。
第二次,也就是現在,複雜萬千的心緒在見到她後瘋狂滋生,又在身體裏來回沖撞,急需一個宣洩的突破口。
終于,大顆大顆的眼淚又一次溢出眼眶滑落臉頰,蕭沁覺得自己這輩子的眼淚似乎都要在這一天流光了一樣,可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滾燙的淚珠一并洶湧而出的感覺真的非常好。
最後的最後,所有情緒都宣洩殆盡,她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是虎妞讓自己找回了母親留下的信件,是虎妞讓自己得到了每年一封來自母親的信。
是因為虎妞,多虧了虎妞。
雖然虎妞根本不知道瓷娃娃裏面有信,也不知道摔壞瓷娃娃意味着什麽,她永遠都是呆呆傻傻的,就如同現在,哪怕剛剛還被自己趕走了,她依舊無知無覺,只因為怕雨,便想着讓自己也和她一塊,躲進她覺得安全的箱子裏。
這樣虎妞,什麽都不懂的虎妞,蕭沁想保護她,一直一直地護着她。
楚言故意打開箱子,做出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只為進一步惹怒蕭沁。
因為楚言清楚,在生氣的人面前擺出一副“我不知道你生什麽氣”的樣子,是最容易把人激怒的。
可蕭沁突然就哭了。
楚言心驚肉跳,有點擔心自己這把是不是搞太大,蕭沁會不會一怒之下直接把箱子封了沉塘,導致她任務終結。
就在這時,蕭沁幾步上前,在箱子前蹲下,就着她伸出去的那雙手,抱住了她。
诶?
楚言心底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謝謝……”
沙啞的聲音,帶着濃厚到不容認錯的感激,傳入楚言耳畔。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肥不肥,我就問肥不肥!(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