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傻子·8

楚言最終還是去了飯廳,參與了蕭啓明回京後的第一次家庭聚餐。

這是楚言第一次見着蕭啓明,雖然在系統提供的劇情裏,蕭啓明是做主把虎妞送去莊子上的人,但同時,他也是整個侯府裏,和虎妞接觸最少的人。

加上楚言在進入任務世界之前,為了避免知道太多導致自己過于上帝視角無法投入角色,她對無關的主線劇情只是一覽而過,因此在她的印象中,蕭啓明這個人物甚至還沒有他的兒女豐滿。

楚言只知蕭啓明祖上也算是世家,然而到了其父母一輩,家境敗落,爺娘早亡,他是憑着真材實料的軍功,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至于人品脾性如何,楚言了解不多,有關虎妞的劇情裏也沒提到,只能确定,他與自己的原配清平公主感情很好,好到會在清平公主去世後,将扶持外甥明鏡和看顧小舅子允王當成自己的責任。

雖然了解不多,但為了将一切掰回正軌,楚言也曾分析過此人,覺得他對虎妞的感官一定很複雜,因為虎妞算是他背叛妻子的證明,雖然這一切只是天意弄人,但從他對虎妞不上心,後期又毫無掙紮地将虎妞送走來看,他應該也是不願意看到虎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瞎晃悠的。

只是有了前頭的各種“意料之外”,楚言也學會了做好最糟糕的準備,那就是——蕭啓明對虎妞心懷愧疚,且這份愧疚很可能因為虎妞死去的娘,乘以二。

可直到見到蕭啓明本人,楚言忽然又對此前的種種推測出現了動搖。

蕭啓明的一雙兒女皆是龍章鳳姿,蕭啓明本人的樣貌自然也不差,端正俊朗的面容,不似明鏡那般妖孽,也不像允王那般俊美,常年在外曬出的古銅色皮膚,眉眼深邃,是非常硬朗的出色面容。

估計是在來飯廳之前換了衣服,蕭啓明穿着一身蒼青色的錦緞袍,本該看着貴不可言,但其本身帶着的軍人氣質卻硬生生将這華服自帶的慵懶之感凜冽斬落,帶血的煞氣,壓過了散漫的貴氣。

這樣的人,會有那麽細膩婆媽的思想感情嗎?

楚言仗着自己現在是個傻子,無知無畏地打量蕭啓明的同時,蕭啓明也在打量眼前這個據說是傻子的二女兒。

先前那個假貨來的時候,他還在侯府裏,并且見過一面,記得是個非常膽小,總是提起自己死去的母親,說起自己過去過的苦日子,哪怕坐着不說話也能自顧自抹上眼淚的小姑娘。

他倒不是覺得女孩家膽小嬌氣不好,也明白是自己怕麻煩懶得附和,才會不喜歡這樣的做派,真要說起來,他才是要被罵沒心沒肺的人。

可相比之下他還是覺得,敢這麽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傻子,似乎比心智健全的哭包要好些,總歸他不用再為對方突然的悲從中來感到頭疼。

只是他不懂,對上一個“妹妹”格外排斥疏離的蕭沁蕭衍,為何會對這個傻丫頭這麽得好,好到為了給睡懶覺的傻丫頭打掩護,不惜聯手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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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啓明看看自己的兒子,又看看自己的大女兒,看他們兩個表面鎮定,實則難掩忐忑與緊張,吃個飯仿佛上刑。

蕭啓明也不點破,只在飯後留下他們三個,詳細問了虎妞的情況。

虎妞出生便呆傻一事先前就說過了,現在他們又補充了虎妞在武館待過事情,以及入宮見太後,結果遇到明鏡,差點禍從口出的事情。

除開這些,剩下就是些零碎瑣事,比如在宮裏那兩位教養嬷嬷的教導下,虎妞糾正了哪些破習慣,又比如蕭沁準備給虎妞請個女先生,教虎妞識字。

這些都是蕭沁在說,只是說着說着,話題就開始偏了,仿若每一個聊起育兒經都能滔滔不絕的母親,蕭沁漸漸放下了欺騙父親被拆穿的緊張,聊起了自己對虎妞的安排。

“單單識字還是不行,可若逼着她學些她不喜歡的,我又怕她會鬧,所以我想之後還是看虎妞喜歡什麽,再請先生上門教導。我覺得虎妞挺喜歡畫畫的,前陣春盞還和我說虎妞拿筆把屋裏的屏風給塗了,若她感興趣,我想請臨猗書院那位極擅丹青的女先生來教她……”

蕭衍原還聽得腦子發脹,想該怎麽提醒妹妹不要說得這麽投入,然而聽着聽着,他又忍不住反駁:“也不必非得學那些琴棋書畫,我看她喜歡射箭,力氣也比尋常人大得多,不若再教她騎馬,多學些強健體魄的拳腳功夫。”

蕭沁橫眉:“開什麽玩笑呢,虎妞一個女兒家,動刀動槍多危險,從馬上摔下來怎麽辦?”

蕭衍溫和道:“也不是說女兒家就不能習武啊,且是你自己說了要找她喜歡的來教,我看她時常來我這射箭,若非喜歡,又怎麽會這麽持之以恒呢。”

……竟是吵起來了。

楚言忍不住扪心自問,若非系統判定寬松,自己現在應該已經任務失敗了吧。

【宿主大人會因此多愛我幾分嗎?】騷話系統聞風而來。

楚言低頭扯自己的袖口,默默在心裏回了一句:“滾。”

最後讓兄妹兩個停止争吵的,是蕭啓明放下茶盞時,磕碰出的輕響。

兄妹兩個瞬間恢複安靜,被遺忘的緊張忐忑再度湧上心頭,甚至因為剛剛忘我的争吵,壓抑的緊張感比之前還要嚴重了幾分。

但或許就像蕭衍曾經說的那樣,蕭啓明對女兒沒這麽嚴苛,所以最後,兩人也不過是被罰了抄兵書,雖然給的時間太少,但落下的刀刃總比懸在頭頂的讓人安心,兄妹兩個領了罰,也就不再怕了。

蕭沁甚至還主動提出現在就去抄書,得蕭啓明首肯後,趕忙帶着楚言一塊走了。

蕭衍也準備撤,結果就聽蕭啓明說了句:“之前你說,這次秋獵要為我争光?”

蕭衍:“……是。”

蕭啓明起身:“那就拿個頭名給我看。”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衍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苦笑着明白這才是父親給自己的懲罰——畢竟是有不少王公大臣世家子弟一同參與的秋獵,若要奪頭名,勢必要勤加練習,所以這陣子直到秋獵,他恐怕是沒得清閑了。

蕭啓明随後又去了校場,因才回來,晚些還要入宮吃皇帝為了犒賞他們籌備的慶功宴,所以這期間他也不必忙着去兵部。

只是才到校場,他便發現府中不當值的侍衛都聚在一塊,像是在比鬥力氣。

蕭啓明走近了看,發現他們确實是在比鬥力氣,但卻不是掰手腕之類的,而是在……拔箭?

注意到蕭啓明來了,那群侍衛紛紛行禮,蕭啓明擺擺手,問他們圍着的那個箭靶是怎麽回事。

“回禀侯爺,這就是之前小六跑去問世子要怎麽辦的那個箭靶子,二姑娘射的,因是用了帶倒鈎的箭頭,所以怎麽也拔不下來。我們就打賭,看看誰能把箭都拔下來。”安國侯府的侍衛有不少都是蕭啓明軍中因傷退伍的士兵,雖各個看着煞氣十足,但因軍旅出身,私下面對自家統帥,都是分外的熟稔。

蕭啓明看了一眼箭靶,是遠距離用的大靶子,不僅比尋常靶子要大,也比尋常靶子要厚,落在上頭的箭都集中在中心紅圈裏,擠成一個端端正正的圓形。

圓形裏頭已經有幾支箭被□□了,就像侍衛說的那樣,是帶倒鈎的箭頭。

蕭啓明看了幾眼,只覺得虎妞确實如蕭衍所說,力氣很大,不然也不可能拉得開重弓。

他本沒打算摻和這場力氣比試,可侍衛們在一旁起哄,蕭啓明便也上手試了一下。

蕭啓明的力氣也是挺大的,能硬生生拔出一支箭來,拔完他就把箭放下,不再參與。

但在又一次看向箭靶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剛剛拔出的那只箭帶歪了旁邊的一支箭,因為歪得非常顯眼,于是他便順手把那只箭也給拔了。

這一拔就拔出了問題來。

這支箭,非常好拔。

一旁的侍衛因他拔下第二支箭起哄歡呼,他卻蹙起了眉頭,看看箭靶,又看看手中的箭。

許是他的表情有些嚴肅,一旁的侍衛也安靜了下來,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蕭啓明仔細查看手中的兩支箭,然後又拿了其他人拔下的箭,終于在箭頭上發現了端倪。

“侯爺?”身邊的一個侍衛出聲詢問,随後就見蕭啓明伸手又去拔箭,不同于之前衆人費盡力氣才拔下一箭,蕭啓明再次輕松拔下一箭。

先前詢問的侍衛笑道:“不愧是侯爺,力氣就是大。”

“我沒費力氣。”蕭啓明說道。

侍衛不明所以,就見蕭啓明擡手一指:“你拔這支。”

侍衛聽從,本想着不能在侯爺面前丢醜,還特地蓄了力氣,誰知猛地一下就把箭給拔了出來,雖也不輕松,但絕對沒有之前那樣費力。

“這……”侍衛察覺到了差別,發現自己拔的那支箭緊挨着蕭啓明剛剛拔掉的那支,于是便又去拔緊挨着的下一支箭,依舊是沒費多少力氣。

衆人驚奇,輪着各拔了一箭,竟是不怎麽費力地拔了一圈的箭下來,且一圈拔完,緊挨着外面的一圈箭也給他們拔了,跟玩兒似的。

蕭啓明看着箭頭上的壓痕,道:“這是畫着圓圈落的箭,每一箭都壓到了前一箭的箭簇倒鈎,一個壓着一個,若不按着順序拔,自然是要費一番力氣才能拔下來。”

“可這不是……”這不是二姑娘射的箭嗎?

前一支箭的箭簇早就沒入了箭靶,要在順着畫圈的方向射箭的同時,判斷前一支箭箭簇倒鈎的位置,再準确把箭射出,壓住倒鈎,這是何等的箭技?

“她真是個傻子?”蕭啓明問。

正巧那侍衛是跟着蕭沁蕭衍一塊去過牛家村的,還同蕭衍一起尋訪過村民,因此确定二姑娘就是個傻子。

但蕭啓明想的多些。

不排除虎妞天賦異禀的可能,但也不排除他的女兒被人二次掉包的可能。

随即蕭啓明便又派了人前往牛家村,并安排了侯府暗衛,監視楚言。

只是蕭啓明注定要接受自己的傻子女兒天賦異禀的現實,因為楚言足夠敬業,哪怕是身邊沒人,她也會做些傻乎乎的舉動,甚至一次還為了追一個滾落的圓環,直接從榻上掉了下來,不僅頭上摔了個大包,還被矮幾上帶翻的滾燙茶水潑了滿頭。

吓得向來穩重的春盞都哭了,更別說蕭沁,又是請禦醫又是找珍稀的藥材藥膏,等楚言臉上燙出的痕跡消了,還特地帶着楚言去了一趟護國寺還願。

——不像是裝的。

無論是監視楚言的暗衛,還是蕭啓明,都不得不得出這個結論,且沒多久,去牛家村探查卻久久未歸的人也回來了,并帶來了——在他們看來——虎妞能有那一手逆天箭技的真正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飛奔)

遲點有更新提示是我在修改錯字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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