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嬌小姐·6
楚言憑借實力, 糟蹋掉了自己本該不錯的人緣。
寧三躊躇不已,她先是看看逐漸無人問津的楚言, 又看看已經開始同人談笑結交的寧鳶, 最後一咬牙一跺腳,就朝着楚言去了。
“大姐姐。”寧三硬扯出笑臉,對楚言說道:“這次我同四妹妹能來參加長公主的詩會, 真是多虧了大姐姐。”
楚言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誰說的?”
寧三:“啊?”
楚言:“是老太太非要讓我帶上四妹妹, 後來她老人家覺得不好厚此薄彼,才加了個你進來, 若讓我決定,你們倆我一個都不會帶。”
寧三被楚言嗆到心梗,四周聽見楚言說話的姑娘們也越發離楚言遠了些。
這般鋒利的刀子嘴, 誰受得了啊。
楚言半點不在意旁人若有似無的疏離, 見寧三終于被自己怼走了, 才開始暗搓搓觀察對岸,想試試能不能找出聞奕。
結果還真就讓她找到了。
畢竟是位王爺, 走到哪都容易成為焦點, 楚言找到人後便時不時轉頭看上一眼, 偶爾兩人視線相撞, 楚言都會笑得很開心。
那甜甜的笑容簡直能把聞奕的心都化了,就在快要被人看出端倪的時候, 此次詩會的東道主——明陽長公主來了。
明陽長公主排行老三, 雖然年紀不小, 卻至今未曾婚配,關于這位長公主為何不嫁的傳言有很多,其中一條便是說明陽長公主生得醜陋,因此不敢嫁人。
楚言看着那緩緩而來的長公主,唯一的感想就是——如果這還叫醜陋,那世上就沒有漂亮的人了吧。
不誇張,明陽長公主真的長得很漂亮。
雖然年紀不小,但她外表看着就跟十歲的姑娘似的,舉手投足,自帶一股子慵懶貴氣,能叫人看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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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詩會便開始了,楚言作為老牌穿越者,吟詩作對對她來說并不難,難的是要做出寧茜該有的水平。
幸好詩會上的活動并非人人都要參與,加上楚言已經把自己的人緣給造沒了,因此很快她便落了單。
對岸的聞奕發現了楚言身邊只有自己的丫鬟,便讓人傳話給明陽長公主,想讓明陽長公主把楚言叫到身邊,不至于讓楚言孤零零的。
可就在他找人傳話的同時,楚言開始了她的工作——完成劇情點。
弄髒寧鳶的衣服并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随便弄些茶水,或借着筆墨潑她一身就是了,問題在于——怎樣才能讓她換上男裝。
關于這點楚言早有準備。
要知道,千金小姐出門赴宴是要帶很多東西的,替換用的衣服首飾就不必說了,還巾帕香囊、手筒手爐等,就連吃的點心也會備上一屜,以防不時之需。
所以楚言早早就讓香玲買通了寧鳶身邊的丫鬟,把寧鳶帶來替換的衣服換成了男裝,為了防止寧鳶去找寧三借衣服,楚言連寧三那邊也沒放過。
楚言慢慢踱步,以寧鳶為中心繞了幾圈,在心裏篩選了幾個方案,最後還是選擇擠到寧鳶身邊,在她動筆寫字的時候,裝作不小心,打翻了硯臺。
一片驚呼乍然響起,漆黑的墨汁頓時就灑了寧鳶一身。
楚言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故意的,沒甚誠意道:“抱歉啊,一時手滑。”
寧鳶身邊那幾個同她聊得來的姑娘早就看楚言不順眼了,此番想也不想便挺身而出,怒道:“你就是故意的!”
楚言臉上帶出一抹嚣張的笑意:“是又如何,你還能抓我去報官不成?”
那幾個姑娘氣得不行,還是受害人寧鳶攔下了她們,好聲好氣道:“好了好了,不過是一身衣服,沒什麽的。”
“一身衣服?這是一身衣服的問題嗎?我看她在家也是這般欺負你的,也就你好心,還護着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就是!”
寧鳶頂着一身的墨汁,苦笑着安撫為自己出頭的小姐妹,一旁圍觀的人也覺得這位寧四姑娘可憐,竟有這麽一個欺淩妹妹的姐姐。
寧鳶安撫了替她出頭的小姐妹不算,還轉過頭來對楚言說道:“我知道姐姐定是不開心了才會這樣的,作為姐妹,沒能替姐姐分憂是我的不是,還請姐姐消消氣。”
寧鳶本就長了一張單純無辜的面容,此刻這般伏小做低,不僅她身旁幾個小姐妹,就連離得不遠暗自圍觀那些人,也都替她感到了委屈。
多好一個心善懂禮識大體的姑娘,偏偏有這麽一個招人煩的姐姐,真是可憐。
楚言沒有絲毫動容,她敬業地履行着拉仇恨這項操作,似笑非笑地看看寧鳶,又看看寧鳶身後的小姐妹,最後她問那些姑娘:“你們的臉就不疼嗎?”
這是……什麽意思?
義憤填膺的小姑娘們不明所以。
楚言卻道:“若是我替誰出頭,那人敢駁了我的好意,還反過來給欺負她的人道歉,那就是在打我的臉,你們倒是和我這四妹妹一樣好心,都被打了臉了,還這樣替她着想。”
一番歪理,聽得衆人目瞪口呆,若讓那些年長些的姑娘來和楚言辯駁,定能給出非常犀利的吐槽,可惜寧鳶身後的姑娘們都和寧鳶差不多年紀,被這番歪理糊了一臉,居然隐隐有些迷茫。
還好其中有個性格激進的,反應也快,學着楚言的換位操作,反駁道:“可若有別人替你出頭,難道你就不會出面勸阻,任由她為你和人起争執嗎?”
此言一出,頓時便得到了附和。
楚言以一對多,半點不怯:“我?我才不會給別人幫我的機會,誰敢招惹我,我親手撕了她。”
那些小姑娘何曾見過楚言這樣刁蠻任性的,立時便罵了句:“刁蠻!半點沒有女孩兒樣!”
楚言撕得有些上頭:“誰說女子就非得謙良恭順,人活一世也就一世,我就要過得痛痛快快,羨慕死你們!”
對面本還要罵,不知為何突然就停下了,還睜大眼睛看着楚言身後。
楚言轉頭看去,就見明陽長公主身後墜着許多的仆從,朝她走來。
明陽長公主停到了楚言身旁,寧鳶等人連忙向她行禮。
“不必多禮。”明陽長公主說話的語速也是慢悠悠的,宛如一卷青煙,慢慢升騰,夾帶着濃厚的香氣,緩緩飄散。
上挑的鳳眸看了眼寧鳶,淡淡道:“既然髒了衣服,就快些去換吧。”
寧鳶看了看楚言,猶豫道:“長公主殿下,我姐姐雖口無遮攔,但并無壞心……”
“我知道。”明陽長公主打斷她,勾着紅唇把手放到了楚言肩上:“她可是我皇兄親自賜婚指給秦王的,想也知道品性如何,我自然不會誤會她。”
話裏話外,都像是來給楚言撐腰的。
寧鳶藏在衣袖下的手攥了攥,這才行禮告退,去換衣服。
剩下的那些個小姐妹是想走又不敢走,眼睜睜看着長公主側頭,對上楚言直勾勾看着她的視線,笑問:“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楚言可不想因為得罪這位,拉低聞奕對自己的好感,于是搖了搖頭,道:“你長得真好看!”
明陽長公主一愣,随即掩唇笑出了聲:“你這孩子倒是可愛得緊,難怪聞奕喜歡你。”
後半句,是壓低了聲音在楚言耳邊說的。
楚言噌地一下紅了臉,羞澀地不敢接話,哪還有剛剛舌戰群英的嚣張。
明陽長公主又看向剛剛替寧鳶說話的那群小姑娘,回想起她過來時聽到的那些話,突然問了楚言一句:“你說女子不用非得謙良恭順,為什麽?”
楚言理直氣壯:“因為我做不到啊。”
明陽長公主心底升起的那一絲沉重,瞬間就被楚言踩了個幹淨,一旁偷聽他們說話的人也是各種無語。
——這算什麽回答?
明陽長公主又問:“你說人活一世就是要痛痛快快,如果你的痛快,會讓旁人難受呢?”
楚言想了想:“那要看是什麽人。”
“哦?”
“如果是我讨厭的人,他難受我就更痛快了,可如果是我喜歡的人,他若難受了,我一定痛快不起來,不痛快的事情不做就好啦。”
“這倒是。”明陽撫了撫楚言頭上的發飾,突然道:“正好無事,你陪我去那邊的林子走走。”
楚言拉住明陽長公主的手:“好。”
林子距離有點遠,楚言走到半路,就聽見了系統的聲音【劇情點[女扮男裝],完成進度百分之三十】
楚言呼出一口氣。
明陽:“怎麽了?”
楚言撒謊不眨眼:“剛剛要不是你來了,我還得和她們吵半天呢。”
明陽笑道:“害怕了?”
楚言:“才不怕,只是覺得煩,我才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讨厭的人身上呢。”
明陽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那你還招惹人家?”
楚言苦着小臉:“我沒有,我剛剛真不是故意的,可也沒人信啊,還不如直接認了和他們吵一架呢,總比他們表面信了,背地裏還罵我強。”
明陽算是徹底服氣了:“你這孩子……”
楚言:“嗯?”
明陽也不知道是在評價楚言,還是在評價別的什麽人,輕聲道:“真倔。”
……
寧鳶萬萬沒想到,給自己準備衣服的丫鬟居然會因為錢財把自己的衣服換成男裝,要不是男裝尺寸較小,明顯是給她準備的,她都要懷疑寧茜是想污蔑她和外男茍且了。
“姑娘,姑娘我錯了,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姑娘你饒我一回,我以後便是死,也不會再背着你幹那些事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抓着寧鳶的衣擺不停求饒,寧鳶用換衣服的時間平複了心緒,然後扶起自己的丫鬟,嘆道:“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的,只是我沒辦法再信你了,回去之後你去找桂嬷嬷,就說是你自己待不下去了,讓她給你換個地方,好嗎?”
丫鬟還以為逃過一劫,正要順着力道起來,聞言立刻又跪了下去,哭道:“姑娘你不要我了嗎?”
寧鳶眼底微沉,幽幽道:“不是我不要你了,是我不敢要你了,我平日裏最信的就是你,你卻這麽對我。回去之後就去找桂嬷嬷吧,你若不去,我便親自去,到時候桂嬷嬷問起緣由來,要說什麽,可就是我自己決定的了。”
丫鬟吓得渾身一顫,終于不再死賴着,松開了手。
随後寧鳶便讓丫鬟回馬車上等着,自己在換衣服的屋子裏坐了一會兒,才出屋子。
她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畫着女子妝容,梳着女子發髻,卻穿着一身烏黑男裝的滑稽樣子,于是便閃閃躲躲,專挑人少的地方走
誰知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小河的源頭,只見四周空無一人,唯有一座水車在不停旋轉。
寧鳶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的男裝,又看了看橫跨兩岸的巨大的水車,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她跑到水邊蹲下,不僅用河水卸了妝容散了頭發,還給自己梳了一個男子發髻,然後便借着水車下端的橫木,跨越了這條分割半居的小河。
……
楚言陪着明陽逛了一圈林子,期間系統的語音播報就沒停過——
【劇情點[女扮男裝],完成進度百分之四十五】
【劇情點[女扮男裝],完成進度百分之六十】
【劇情點[女扮男裝],完成進度百分之七十】
就在進度推到百分之八十的時候,明陽長公主走累了,就讓身邊一個丫鬟帶楚言回去。
楚言一回來便發現,男席那邊果然熱鬧,相對女席這邊就非常冷清。
給楚言領路的丫鬟對楚言解釋,說半居其他地方也是對她們開放的,在這玩膩了,可以到處走走逛逛,有小河隔着,不用怕會遇到男席那邊的人。
楚言看進度條還在有序增長,就沒怎麽擔心,帶着香玲四處逛了起來。
半居東側院鄰近山腳,借着陡升的地勢造了好看的景觀不說,還有一座涼亭建在高處,一側是斜坡一側是小峭壁,乍一看上去氣勢極了。
楚言路過這個地方,站在下頭看了看,轉身正準備離開,突然就聽見身後傳來驚呼聲。
楚言轉頭,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刀切似的小峭壁上,突然掉下了一個人,那人先是在混亂中抓住了峭壁邊上的雜草,稍緩了墜勢後又抓住了一根突出生長在峭壁上的樹枝,堪堪穩住。
那人尖叫着呼救,峭壁上還有另一個人,只是已經吓傻,直接跪下了。
楚言定睛一看,那個吓跪的,不就是寧三的丫鬟嗎?再一看懸在半空中那人,可不就穿着和寧三一樣的衣服。
香玲也被吓傻了,直到楚言推她讓她去找人,她才急忙跑開。
山崖上的涼亭裏有不少人,聽見寧三呼救,一個個都聚了過來,只是因為膽小,沒人敢靠太近,唯恐自己也摔下去。
楚言要瘋了。
在後頭的劇情裏,嫉妒天命之子的寧茜找匪人綁架寧鳶,結果那幫匪人弄錯了對象,綁走了寧三,害得寧三身敗名裂,若寧三死在這裏,之後的劇情要怎麽辦?
任務進展這麽順利,楚言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任務失敗!
她拔腿便往斜坡上跑,也不管四肢不勤的身軀發出怎樣的抗議,就這麽直直沖了上去。
冰冷的空氣随着急促的呼吸刮過咽喉,楚言的腳也跟灌了鉛似的,到了後來幾乎是拖着步子掙紮着往前走,可都這樣了她還很兇地朝着聚在崖邊的人喊:“讓開!不救人就滾遠點!不然我把你們都推下去!”
楚言上氣不接下氣,每一句都是竭力嘶吼出來的,吓得一衆姑娘們誰都不敢擋着她,給她讓出了一條路來。
寧三吓瘋了,抓着樹枝不停蹬腿搖晃,卻不知越晃樹枝裂得越快,咔嚓一聲,寧三猛地往下墜去,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楚言被寧三帶的半個身子都出去了,若非那些被楚言驚住的姑娘反應快,七手八腳拉住了楚言的腿,楚言怕是要被寧三帶着一塊墜崖。
寧三還以為自己死定了,被人拉住後擡頭看到是楚言,頓時就哭嚎出了聲。
楚言被寧三的哭嚎吵得腦漿沸騰,啞着嗓子朝她怒吼了一聲:“閉嘴!”
寧三哽住,只能小小聲抽泣,嘴裏無意識地重複“救我”這兩個字。
之後衆人廢了老大的勁兒,才把兩人一齊拉上來。
寧三渾身抖得跟個篩子似的,抱着自己的丫鬟嚎啕大哭。
楚言也在抖,不是怕的,是累的,作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小姐,救人這麽需要體力的活動真的不适合她。
“我替你擦擦。”眼熟的杏黃色絹花簪在眼前晃了一下,楚言回過神,發現是之前同自己争吵過的衛姑娘。
衛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用帕子替她擦去了手上的血跡——原來寧三在驚慌中抓破了她的手腕。
衛姑娘低着頭,顯然也被吓壞了,眼眶都是紅的,但替她擦血的力道很輕,輕得像是害怕弄疼了她。
楚言察覺出不妥,看了看四周,只見在場的姑娘有一個算一個,對她都是滿臉的複雜。
顯然刀子嘴的威力,比不過能豁出命去的豆腐心。
楚言:“……”
不行,她得立住自己讨人嫌的人設。
于是她推開好心的衛姑娘,邁着發軟的步子,跌跌撞撞走到寧三面前,不僅費力拉開寧三懷裏的丫鬟,還擡手打了寧三一巴掌。
因為力竭,楚言這一巴掌沒用上半點力氣,只打出了一個形式,讓衆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楚言猶不認輸,對懵住的寧三罵道:“你沒長眼睛啊!不知道那邊危險嗎!”
楚言努力拿出自己先前和人對撕的兇悍,奈何剛剛一通忙活的後遺症還沒過去,肺活量實在不夠,氣勢提不上來,嗓子也是啞的,聽着真的一點都不兇。
“就是。”寂靜中,突然有人附和了一句。
楚言:“?”
“寧三姑娘,你下回可不能跑這麽危險的地方了。”
楚言:“??”
“是啊,幸好寧大姑娘看見了,若是真摔下去,就算僥幸保住了一條命,也難保不會斷手斷腳,摔成癱子。”
楚言:“???”
寧三也回過神來,大哭着撲到楚言懷裏,鼻涕眼淚糊得楚言衣服上都是,手還死抱着不放。
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