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嬌小姐·9

“姑娘, 該走了。”

香玲又一次進屋來催促,楚言這才放下手中的話本, 起身出門。

話本是聞奕送的, 一同送來的,還有前陣子他奉命外出辦差時帶回來的各種小玩意兒。

歷朝歷代都有“最是無情帝王家”的說法,偏偏這一屆皇室分外和諧, 皇帝半點不忌憚自己這個弟弟,也知道自己弟弟一定不耐煩就這麽被困在金陵城或是封地, 索性叫他出去辦差,怕他不懂, 還在最開始的時候給他挑了有能力有手腕的大臣同行。

說白了,哪怕聞奕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都能跟着出去鍍層金回來, 更別說聞奕本就聰慧, 幾次後便不再需要皇帝安排人幫他, 自己就能把差事辦得漂漂亮亮。

真要說有什麽毛病,那就是差事辦好後, 如果皇帝沒別的事情催他回去, 他就會在當地多留幾天。每次延緩了歸期回來後, 他都能帶回來滿滿一箱子的東西, 叫人給寧府的大姑娘送去。

碩大的箱子從秦王府送到寧府,這般惹人注目, 自然不可能沒人知道, 但因秦王與寧府大姑娘有婚約在身, 倒也沒人覺得秦王此舉于禮不合,反而惹得不少閨閣姑娘豔羨不已。

最開始往箱子裏放話本的時候,聞奕也沒太在意,只是楚言回信時候特地說了一下,把話本裏講的故事批得一無是處,還言辭犀利地罵了一通,聞奕才記下這一冊話本,并留意了沒再送。

可沒過多久,楚言給他寫了一封信,信上洋洋灑灑扯了一大堆有的沒有,最後才露出了些許端倪——楚言竟是來向聞奕讨要新話本的。

且她還記得自己上回毫不收斂的批判,因此也不好自打嘴巴,說那冊話本有趣自己還想看,只說自己好奇還有多少像這樣一言難盡的故事,她要把它們都罵一遍。

聞奕看完信後樂得不行,覺得這樣口是心非的楚言可愛極了,還故意使壞,拖了幾日才把新話本送過去。

楚言收到新話本後又給聞奕寫了信,這回她換了口風,表示新送來的話本和之前那一冊不一樣,她覺得還行。

字裏行間透露出滿滿的暗示:不許不給我送!

聞奕樂得不行,還專門叫了人,去書局收集這些話本。

之後楚言便沉迷其中,經常會像剛剛那樣,出門都要香玲催上好幾次,才肯放下話本。

登上馬車,楚言習慣性點開好感值面板,看了眼聞奕的好感度,嘆氣:為了刷好感,她也算是費盡心機了,當代心機渣,舍她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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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車輪壓過石板路,挂在馬車四角的銅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不同于之前的詩會,這次寧府的女眷——包括寧夫人在內,都一塊乘着馬車,出門赴宴。

今日要赴的這場宴席,便是原劇情裏的春日宴,這個時候的天氣已經沒有兩個月前那麽冷了,往年愛俏的姑娘們都會為了好看,寧可冷着也要穿上相對輕薄些的衣裙,出席這一年一次的盛宴。

可今年卻略有些不同,不少姑娘們都換上了飒爽的男裝,還有幾個膽子大的,連馬車都不坐了,直接騎馬,混在自家兄弟裏面,招搖過市。

寧夫人本也想順應潮流,看看自家寶貝女兒穿男裝的樣子,誰知楚言借口自己還在“記仇”之前詩會上被男裝大佬們調戲的事情,冷酷無情地拒絕了寧夫人。

不僅不穿男裝,她還和許多穿女裝的姑娘們一樣,為了好看,非常作死地穿起了相對輕薄的衣裙,外面只罩了一件廣袖的披風。

春日宴一般由固定的幾家舉辦,規模較大,男女分席,但因近來流行女子男裝,出現了許多女子效仿男子的事跡,使得籌備春日宴的幾戶人家突發奇想,雖然用餐的坐席還是男女分開,可宴席別處,卻不再劃分男女界限。

這樣的變化,導致原劇情裏本該是天命之子一人在男席大放光彩的春日宴,變成了一衆姑娘們的秀場。

比如有場飛花令的對決,參與的人有二十多個,每人輪流說一句含“春風”的詩句,輪轉數圈,對到最後只剩一男一女,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針鋒相對步步緊逼,引來無數賓客駐足圍觀,到了後頭,能說的詩句越來越少,他們各自接出的每一句,都能引得一衆賓客忘了矜持,拍掌叫好。

最後那女子獲勝,在一片驚嘆聲中,拿下了這場飛花令的彩頭。

楚言吃飽喝足帶着香玲四處閑逛,看過這邊飛花令的對決,又看那邊的投壺藏鈎,最後還坐下,參與了幾輪流觞曲水。但因男女混雜,過來玩流觞曲水的人有點多,楚言根本就沒有被順流而下的酒杯眷顧的機會。

就在楚言準備離開的時候,酒杯居然慢慢靠近了楚言,眼看着就要到楚言面前了,突然又停了下來,停在了楚言身旁的人面前。

楚言身旁是位穿着紫色裙杉的姑娘,她拿起酒杯,毫不扭捏地喝下了酒杯中的酒,然後直言自己作詩比不上前面幾個人,不敢獻醜,并借來古琴,以樂作罰。

在場衆人自然不會為難她,只是沒想到,這位紫衣姑娘的琴技有點厲害,從第一個音出來開始,所有人便不自覺地噤了聲,更有喜好樂理之人,聽得如癡如醉,差點掉進河渠裏。

楚言正在聽這位姑娘撫琴,不經意間瞄到了朝這邊走來的寧鳶,便取下自己頭上的金簪,裝作忘情的模樣,以金簪敲擊河渠邊的石頭,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那聲響來得突然,不少人都驚了一下,紫衣姑娘也微微蹙起眉頭,看了楚言一眼,見是身旁這位出了名壞脾氣的寧大姑娘,頓時便有些生氣,覺得自己好好一曲琴樂,就這麽被人給糟蹋了。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除了第一聲來得突然,之後的金簪敲擊之聲都落在了恰到好處的點上,甚至有一處的轉音是紫衣姑娘自己一直都不滿意的地方,也因這一聲敲擊,變得不再怪異。

曲畢,餘音不散,衆人還未回神,喜好樂理那幾位便睜眼看向紫衣姑娘,紫衣姑娘眼裏卻只有楚言,并全然沒了先前的偏見,只想拉着楚言到僻靜的地方,和她好好探讨一下自己最喜歡樂理。

可還沒等她出聲邀請,楚言便轉頭看向了身後的寧鳶,皺着眉頭不耐煩道:“你怎麽在這?”

惡聲惡氣,和傳聞中的一模一樣不講道理。

——可那又如何,古往今來的樂曲大家,脾氣怪的多了去了,合該如此!

癡迷樂理的紫衣姑娘已經戴上了濾鏡,可楚言卻不知道,還一副很嫌棄寧鳶的模樣,起身走掉了。

紫衣姑娘愣住,想要起身追上去,卻被腿上放置的古琴給阻了,只能眼睜睜看着楚言走遠。

寧鳶在楚言的位置上坐下,看了眼楚言落下忘了拿走的金簪,垂眸掩去眼底閃過的幽光,對紫衣姑娘說道:“我家大姐姐脾氣不太好,見笑了。”

紫衣姑娘癡癡地看着楚言離去的方向,呓語一般,喃喃道:“不怪她。”

寧鳶笑笑,正想誇一下紫衣姑娘的琴技,就見紫衣姑娘轉頭看向自己,眼底滿滿的不悅:“怪你。”

幹嘛要在這個時候過來!

寧鳶:“……???”

……

【宿主大人,您的發簪被天命之子拿走了,那是寧夫人專門尋名匠打造的,上面還有寧茜的名字。】

楚言聽了卻沒回頭,在心裏回了句:“我故意的,這簪子上帶了名字,如果她幫我收起來,事後還我,那就說明她還是劇情裏那個善良到有點聖母的天命之子,如果她用這支發簪做了什麽來害我,又或者藏了簪子不知道想幹嘛,那就證明你說的是對的——她的本質和劇情描述,确實有些出入。”

系統安靜了一下,敏銳道:【宿主大人是不信我的話,想要通過這種方式進行驗證嗎?】

楚言反問:“這兩次的任務都出現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意外,我小心謹慎一點,難道不好嗎?”

系統這回安靜了很久,終于找回些許過往的調調,說道:【您對我失去了信任,我很傷心。】

楚言被當下的人設影響,十分敷衍又欠揍地回了一個字:“哦。”

“姑娘這是要去哪?”跟了楚言一路的香玲看四周風景有些奇怪,問了楚言一句。

楚言毫不避諱:“去找聞奕。”

她與聞奕經常通信,自然知道對方也來了春日宴。

剛剛她拿金簪敲石頭,不少人都看到了,接下來只要和聞奕待在一起,寧鳶若要害她,那便是拿她的簪子玩出花來,也和她沒關系。

她可不想為了試探寧鳶,就給自己招惹不在劇情範圍內的麻煩,所以該做的預防措施還是要做的。

繞過九曲回廊,穿過拱門,四周的林園景致慢慢褪去,出現在楚言面前的,是一處非常寬闊的馬場。

往日隔成兩半的馬場被打通,一衆賓客無論男女,騎着快馬奔馳在比原來大了一倍的馬場上,痛快極了。

楚言很輕松就找到了聞奕,因為她來的時候聞奕正好贏了一局,去臺上拿了這局的彩頭。

意氣風發的秦王殿下,身份尊貴容貌出衆也就罷了,在他人口中的風評也不錯,還得陛下器重,哪怕是知道他已有禦賜的婚約在身,還是有不少姑娘,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聞奕也看到了楚言,下臺後快馬橫穿馬場,衆目睽睽之下,來到楚言面前,下馬就牽起了楚言的手,并将這次拿得的彩頭——一枚鑲嵌金絲的玉簪放到了楚言手裏。

摸到楚言冰冷的手,秦王殿下還問了句:“不冷嗎?”

楚言挑了挑眉,擡手便把玉簪插入發間,然後在秦王殿下面前轉了一圈,輕飄的裙擺花瓣似的揚起又落下。

“不好看嗎?”

她微微揚起下巴,問得理所當然。

聞奕失笑,如她所願回了一句:“好看,再沒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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