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引導,誘導

大三該出校實習了。

同寝的侯進前段時間申請了手機公司在非洲的實習崗,偶爾會跟他們視頻,鏡頭裏人黑了至少兩個度,被宿舍其他人戲稱完美地融入了當地。

紀潼卻始終拖着。去小語種培訓機構他嫌遠,去翻譯公司又嫌累,能拖一天是一天,想着反正大三下學期還有的是時間,拿到這兩學分應該沒有問題。

周末他仍是一有時間便往家跑,在學校待得少,這周更是。

這天,回家的公交車上,紀潼做賊心虛,緊緊捂着懷裏的背包半刻也不敢松,手裏還抱着杯奶茶,喝了一半就不喝了。

包裏裝着剛從他哥那兒拿到不久的u盤,還沒捂熱呢。裏面的片子數量刻成光盤能燒壞一臺刻錄機,他在宿舍就偷偷插上瞟過一眼,暗罵某些人表面正經,私底下傷風敗俗。

坐他旁邊的不法源頭梁予辰卻沒半點不好意思,總有意無意轉過來瞧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你老笑個什麽勁啊笑。”紀潼梗着脖子。

梁予辰往他手裏的奶茶遞眼神:“你是不是故意買的。”

紀潼懵怔:“奶茶?”

“嗯。”

“故意?”

結果梁予辰忽然又閉上嘴淡然不語,一看就知沒想什麽好事。

“說啊,”紀潼拿手肘杵他,“快說,快說。”

公交車搖搖晃晃,兩人的身體也在一起挨挨蹭蹭。

“是你讓我說的,”他往椅背徐徐一靠,表情暧昧,“說了別又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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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沒少被撓,弟弟的這雙爪子在他面前愈發驕縱。

可紀潼現在就想撓他:“你快說!”

透明的杯身,淡乳色奶茶,黑珍珠沉底,這能有什麽秘密?

梁予辰調戲夠了,扶了扶眼鏡:“你買的這杯奶茶叫什麽。”

說完就直勾勾看着他,笑得饒有深意。

“波霸啊。”

紀潼說完張着嘴,反應半天終于領悟,撲過去錘他:“你好低級!”

“彼此彼此。”梁予辰一直說他是有賊心沒賊膽的童子雞。

說完也不再搭理他,中途下了車,言明今天有點兒事,十有八九不能回家,明天再帶他去吃火鍋。

紀潼趕他,讓他快走。

不在正好,他能一個人慢慢……慢慢看!

回到家他做賊似的取出u盤藏在抽屜裏,懷揣五分激動五分期待的心情吃完晚飯洗完澡便又溜回房,抱着電腦上了床。

敲開某個命名可疑的文件夾,像脫掉少女的睡裙。梁予辰這厮估計也是從別人那兒拷貝來的,裏面各種語言的片名都有。紀潼粗略浏覽,就跟掉進米缸的老鼠一般不知所措——看哪部好?

他啓蒙晚,高中才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小黃片,跟那些初中就閱片無數的人不能比,因此他之前在梁予辰面前其實也是充大,裝出一副“知識淵博”的模樣來。

算了,就先挑一部韓國的開開眼吧,畢竟做哥哥的傾情推薦,做弟弟的不能不給面子。

結果他抱着極高期待點開,看了幾分鐘又意興闌珊地關上了——

女主長相不是他的菜。

這人看個片也跟他做人一樣挑剔。

就這麽挑着選着,心裏這把火一直就半死不活,燒是燒起來了,可燒得又不夠旺。

“梁予辰什麽口味……到底行不行……”

他小聲抱怨着,目光在屏幕上游弋,下一秒忽然發現一個奇怪的字眼,輕輕“咦”了一聲。

好像是兩個男人的片子,他多多少少明白這詞的意思。

梁予辰拷給他的這堆成人電影裏怎麽會有男人的?紀潼心裏忽然有了個出格的猜想,又立即被自己推翻。

怎麽可能。

他甩了甩頭。

但他的好奇心仍舊活躍。點開視頻,他拖了下進度條,很快被裏面的情節震住。

四面白牆的辦公室裏,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壓在一方木板桌上。上面那位西裝革履衣冠楚楚,下面那位卻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挂”,曲腿環着前者的腰,腳上一雙白襪子格外顯眼。

“啊……嗯……嗯……”

耳機裏傳來不間斷的享受,不像女人的聲音那樣柔美,沙啞中帶着荷爾蒙。上面的男人前後晃着腰,臉上大汗淋漓,領帶随動作甩動,尾端的三角尖恰好點在身下男人的小腹上,進進出出間一覽無餘。

紀潼看得喉間幹澀,迅速摘掉耳機,慌亂關了視頻。

男人與男人做這樣的事,真如他們演得這樣盡興享受?

他心髒砰砰直跳,怎麽想仍然覺得很有違常理。

可從意外中慢慢冷靜,原本的許多既定認知又似被打破。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原以為自己會覺得惡心、反感至極,真擺到眼前似乎又并非預想那般洪水猛獸。非要細細描述,更像是另一種形式的親密,主角從一男一女變成了兩個長着喉結的男人。

正亂糟糟琢磨着,梁予辰忽然回來了,且即刻推門而入。

其實他幾分鐘前就到家了,脫外套、換鞋動靜都不小,是紀潼一直戴着耳機沒注意到。

“怎麽睡我床上了?”

紀潼驚慌擡頭,閃電般合上了筆記本蓋。

梁予辰微微皺眉,不出聲,站着兩米之外觀察着他。

“沒、沒什麽。”他慌張至極,拙劣轉移話題,“哥你不是說不回來嗎?”

下鋪離插座近,他原本是防着欣賞藝術欣賞到一半沒電太掃興,此刻簡直是上趕着給他哥送疑點跟證據。

梁予辰一眼了然,步步逼近:“說我低級?”

紀潼垂眸不語,乖乖被審訊,膝蓋上的筆電還有餘熱。

“看就算了,不僅不磊落,還意圖弄髒我的床,到底誰低級?”

“我沒有……”

“你沒看?”

他摳着蓋上缺了一口的蘋果:“沒弄髒……”

梁予辰拿開筆電,眼神在床四周巡視。紀潼心虛:“你找什麽?”

“找紙巾。”

誰知道小猴崽子急色起來會不會亂扔。

紀潼的臉一下紅到脖子根:“都說了我沒有,你這人怎麽這樣。”

為表清白急忙便要回自已床上去,可人剛一站起來,梁予辰表情更加微妙,紀潼順着他目光往下一看,心不禁涼了半截——

不知何時,睡褲的褲裆支起了,可疑地頂出一個尖。

他窘得幾乎哭出來,急忙背過身去對着牆。

梁予辰的磁聲沉嗓在身後響起:“原來是還沒來得及弄髒。”

紀潼申辯無門:“真的、真的不是……”

連耳後尖都發着燒,整個人像溫泉池子一樣冒着熱氣,幾乎令他疑心身後的眼睛能瞧見白煙。

梁予辰表面體貼實則取笑,将筆電重新擱到床上:“我先去洗澡,床讓給你。”

紀潼欲哭無淚,哪敢回頭。

走到門口梁予辰拉開門,一時又起了捉弄之心:“二十分鐘夠麽,不夠我再洗個衣服。”

“哥……”紀潼的聲音柳條一樣細,一成的哭腔,九成的求饒。

梁予辰心旌搖曳,淡笑關門。

房間終于又只剩紀潼一個人,可他哪裏還敢再亂來,頂着張緋紅的臉将害人的筆電關機,熄了燈,縮回自己床上去了,任由下身鼓脹難纾。

這個晚上真是……什麽也沒幹還白背了罪名。

不多時梁予辰回房,本想吹個頭發,意外發現燈都黑了,便取笑:“辦事還非得關燈?”

紀潼整個人縮在被中裝聽不見。

知道弟弟臊得慌,他不再過分,脫衣倚坐床頭,擰開臺燈看書,想等頭發幹透再睡。

許久後,上鋪聲如蚊蚋:“哥。”

“嗯?”他翻了頁書,大半精神放在譯文上。

“昨天你爸突然問我項鏈的事。”

梁予辰毫不在意:“你怎麽說?”

“我說是你從國外買了送我的。”

“那他怎麽說。”

“他什麽也沒說。”

老爸應該已經認出了那枚戒指,梁予辰想。但他既沒來質問自己,也沒在紀潼面前點破,大約是不想讓紀潼尴尬。

不過早則明天,晚則下周,爸爸一定會來找自己。只是梁予辰并不擔心,送的時候他就想得很清楚,紀潼在他心裏配得上母親的遺物。

倘若母親在世,見到紀潼想必也會喜歡。

“不用多心,”他說,“我爸可能只是随便找你聊兩句。”

紀潼唔了一聲,複又吞吞吐吐:“還有。”

這欲言又止的神情看上去就像剛才的話題只是熱身。

“還有什麽?”

“你、你拷給我的片子裏,有兩個男的……”

梁予辰這才凜神。那是他有意摻在裏面的,連片名中的那兩個英文字母都是他親手改的,就為試探紀潼的反應。

想不到紀潼真注意到了,看來翻得挺認真。

“兩個男人的片子?”他問。

“嗯。”紀潼小聲應。

“可能是拷的時候沒注意,一起放進去了。”

“你怎麽還有朋友看這個?”

他沒回,反而問:“你點開看了?”

紀潼語塞,黑暗裏翻了個身,像是又自行面壁去了,半晌才吐出兩個字:“看了。”

“什麽感覺。”

“什麽什麽感覺。”紀潼心驚,唯恐哥哥将晚上的窘事與那個片子聯系在一起,兀自開始解釋,“我今晚真的什麽也沒做,不管你信不信。”

這回變成梁予辰不說話。他怪自己太激進,可又期待紀潼不抵觸,因此內心深處極度希望紀潼身體的反應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萬籁俱寂,唯餘兩人不穩的呼吸。

梁予辰做了個倉促的決定。

他說:“潼潼,下來。”

紀潼意外:“下去做什麽?”

“你先下來。”梁予辰執意。

紀潼猶豫片刻,到底翻身下床,泥鳅一樣鑽進了哥哥懷裏。

一床被子攏住兩個人,溫熱身體貼在一起,紀潼問:“你不是不喜歡跟我睡一起麽,嫌擠,今天吃錯藥啦?”

梁予辰沒答他,左臂攬着他的腰,呼吸近在咫尺,右手往後擡,夠到臺燈後擰上。

燈光盡斂。

紀潼不明所以,霎時什麽也看不清:“哥?”

帶着薄繭的指腹順着身體往下探,隔着睡褲握住他身下脆弱。他驚得一彈:“哥?!”

梁予辰即刻松開:“軟的。”

語氣似開玩笑。

紀潼臉如火烤,瞬間幾乎神志不清:“你幹什麽?”

梁予辰問:“硬了又軟,憋着不難受?”

他将所有試探全隐在這番假意的關懷裏,自己都斥自己卑鄙。

紀潼弓背後縮,唯恐他再行襲擊。

“不難受。”語氣強裝鎮定。

梁予辰重又攬上他的腰,鐵臂箍住的人哪兒也逃不去:“臉皮怎麽這麽薄,從小到大沒跟朋友胡鬧過?”

男孩間抓鳥逗趣謂為常見。

紀潼心中卻如紛亂的鼓點,忘了再推開梁予辰。晚上剛看完男人跟男人的片子,這會兒又被自己哥哥來這麽一下,說是玩笑卻不完全像玩笑,叫人怎麽能不惴惴不安?

“有過,”他說,“但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梁予辰将下巴擱在他肩上:“剛是跟你鬧着玩兒,生氣了?”就像是聽見了他心裏的疑問。

紀潼這才稍安,卻背過身去:“總捉弄我。”

一顆心被引線串起,晃蕩後卻仍未停止。

梁予辰沒再說話。

這一晚兩人默契地裝睡,聽着彼此的均勻呼吸,俱以為對方已經進入恬淡夢鄉,殊不知對方也跟自己一樣,千頭萬緒糾纏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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