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的響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伴随着肩膀上的推搡終于讓曹依水反應了過來。
“依水,依水?放學啦,還在發呆?”
曹依水直愣愣的睜着雙眼,茫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生。
楊林,一身校服的小了三個號的楊林?突然從一百八十斤變成八十斤的楊林?
曹依水茫然的看着楊林,想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自己不是從懸崖上掉下來了嗎?因為張蕾那‘不小心’的一撞。在楊俊毅和張蕾的視線下掉下去的。
還有江浪……
江浪……
只要想起那個人,心髒就忍不住的疼痛。那個被自己害慘了一生的男人,那個最後願意和自己一起死的男人。
曹依水怎麽都想不通,楊俊毅對自己痛下殺手的原因。雖說結婚這麽多年相敬如賓沒有多少激情,但曹依水也敢拍着胸脯保證自己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對方的事兒。
就算是江浪……那個被自己害苦了一輩子的男人,自己也從來沒和對方發生過什麽。
張蕾,想到這個女人心裏又是一痛。識人不清啊,十幾年的感情終究還是抵不過那個男人嗎?
“喂喂,還在發生麽呆啊,放學了快回家了!”順着胳膊上的力道曹依水慢慢的站了起來,眼睛繼續直勾勾的看着楊林直接從桌洞裏拿出自己的書包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友塞進自己的懷裏。
視線順着走動從楊林的身上看向周遭的一切,還沒有擦幹淨的黑板,因為放學而顯得不怎麽整齊的桌椅。
旁邊偌大的窗戶,還有窗外走廊上一張張歡笑的臉龐和呼嘯而過的風聲。
嘈雜的聲音就像是終于被修好的接收器接受了一般,開始在耳邊生動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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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在教學樓二樓的教室,還有門口那寫着高一三班的班級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陌生而又那麽熟悉。
“……哎,江浪已經三天沒來學校了,真不知道怎麽樣了……啊,不好意思依水,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提到他的啦。”
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一臉尴尬的看着曹依水,還沒有十年後的成熟所以就算明知道說錯話也不知道該用什麽來轉移一下話題。
“江浪……”曹依水嘴裏輕輕的念叨着這個名字,微微低下的頭讓楊林看不出現在是什麽表情。
楊林站在旁邊手足無措了片刻,終于還是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曹依水的肩膀。
“雖然可能這事兒是江浪做的不地道,可怎麽說也是從小到大的感情呢。他家那情況你也知道,要是真不上學了可能這輩子都毀了吧。”
楊林到沒有成熟到知道什麽是毀了,只是整天聽家裏爸媽嘟囔着江家那母子倆是多麽的不容易,嘟囔着可能上學就是江浪唯一的出路。
而且這麽多年同一個學校下來,楊林也看得出來江浪是個能學好的。不管是出于那每學期的獎學金還是什麽原因,從小到大江浪能一直把成績保持在年紀前五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而至于那件‘有點不地道’的事情,楊林再次将視線轉向低着頭的女生。從小到大江浪也就只跟曹依水能說上幾句話,所以要說江浪喜歡曹依水楊林也覺得能說的過去。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
學校裏是禁止早戀的,雖然說你要是偷偷摸摸的做只要不被老師發現那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可是江浪和曹依水這事兒……不知道怎麽的就傳的沸沸揚揚,直到現在弄的江浪直接不來學校了。
還是那句話,怎麽說也是一個村子從小到大一起的,真不想看到事情弄到這個程度啊。
“嗯,我等下去他家看看吧,然後勸他來學校。”曹依水默默的跟在楊林身後出了學校,緊緊攥起來的雙手指甲戳在肉裏的疼痛才能讓自己控制住此刻的心情不要太過激動。
高一的時候,江浪三天沒有去學校的時候。
上輩子因為那件事兒江浪就直接不來學校了,而不知道為什麽學校裏開始沸沸揚揚傳着自己和江浪的事情。就是因為這事兒,所以在老師拜托自己去江家找江浪的時候自己直接拒絕了。因為那時候的不知所措,因為那時候的害羞?
想到這裏,曹依水更想給自己一巴掌了。就是因為自己當年的唯唯諾諾,江浪徹底辍學了。
回想當年的江浪,因為高中辍學沒有文憑所以只能在工地裏打小工,後來還直接變成了小混混。江媽媽也因為江浪的緣故在江浪十七歲的時候去世了,因為連年的操勞,因為連年的擔憂。
而那之後的江浪,更是沒有了顧忌。最後甚至混成了真正的黑社會……
本來他可以有個更好的未來的……
而自己,也常年活在悔恨之中。曹依水常常在想,要是當年自己去勸了江浪,那麽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這樣的想法從十七歲那年開始就一直充斥在曹依水的心裏,直到死去的時候。
所以現在這個時間,曹依水甚至不用去刻意的詢問也知道:2000年4月。一個高一一學年快要結束,馬上要進入高二的日子。
就是在這個時候,學校已經開始告知大家下學年就要文理分班消息的日子裏。
而江浪,就是在這個日子裏,在教室外的走道上想要親自己一下的。那次的事情,甚至連告白都算不上。
已經忘記了因為什麽原因自己和江浪在走廊上罰站,然後江浪靠過來在自己眼前放大的面孔,曹依水現在甚至都能回想起當年江浪的緊張。
最後那親在臉上的一下換來的是曹依水狠狠的一巴掌。
曹依水看着自己的右手,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這樣做。不過那種緊張的心髒都快要跳出來的感覺,卻是至今都遺忘不掉的回憶。
巴掌聲很響亮,引起了教室裏老師的主意。而曹依水那個時候很緊張,所以在老師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直接跑掉了,留下了一個臉上留着巴掌印的江浪面對這一切的後續。
後面發生的事情已經沒什麽可想的了,跑掉的曹依水永遠不會知道當時江浪在面對老師的懷疑還有班裏同學的幸災樂禍、打趣、起哄時的心情。
也是從那天開始,江浪親了曹依水的事情在學校裏傳的沸沸揚揚。
都還只是十四五歲的小孩子,對于這種學校明令禁止的事情充滿了禁忌般的快感。
事情越鬧越大,然後江浪不來學校了……
“啊,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江浪從小就是這樣,沉默寡言的,要不是偶爾還和你說幾句話我簡直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啞巴了。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怎麽說都是同學一場能幫的你就幫幫吧……”
聽到曹依水的答複,楊林顯得格外開心。還只是個孩子的楊林,心裏根本不可能想太多的顧忌。在小孩子的認知中,只要是自己的朋友那麽就應該對他好。
而套着十四歲小孩殼子的曹依水也只能将羨慕的眼光投向對方,在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圈子裏,也就真的只有楊林是真的熱情開朗認定的朋友真的就把你當成一輩子的朋友。
“江浪家裏也不容易,每年的學費都是緊緊湊湊才湊出來的。可是江姨為了江浪能上學,真的是什麽苦都能吃啊。”
楊林斷斷續續的聲音在這裏停了下來,曹依水也感同身受的去想了想江浪的家庭情況。
在江浪四歲的時候他爸就去世了,病死的。臨死前還欠了一屁股的醫藥費。江浪家沒有什麽親戚,就算有也在那些年不停的借錢中消失了。
江浪他爸去世之後,是江浪媽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清潔工,臨時工,還有給磚窯搬磚,一個女人只要是能賺錢的事情全都去做。
村裏人都知道江浪家裏的情況也就沒什麽人去催他們還錢,可是江浪媽媽說做人一定要有骨氣,她不能讓自己兒子一輩子活在陰影下面。
五年的時間,江浪媽媽一邊供着江浪上學一邊還債,硬是用五年時間把欠了的五萬塊錢還清了。
在那個時候的五萬塊錢,那一點都不比自己死的時候的五十萬少。而江浪媽媽,一個沒學歷沒文憑還要一邊照顧自己孩子的家庭婦女硬是就這樣做到了。
所以在臨安村,沒有一家瞧不起江家的,就算他們孤兒寡母也從未有人做過欺負他們的事情。
臨安村的淳樸是一方面,江浪媽媽的堅韌不拔不得不說也是更重要的一部分。
走出學校,看着周邊一片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因為學校建在幾個村子的中間,所以被大片大片的田地包圍着。
單車道的水泥馬路還是在自己剛上高一的時候新建的,路邊的白楊樹也已經郁郁蔥蔥。
望着無邊無際的麥田,還有學校門口那略顯破敗的小賣部,曹依水此刻才真正的感覺到,自己真的回來了。
回到這個一切悲劇初始的時候,回到了這個自己最為悔恨的高中。
雙手緊緊的攥緊,擡頭望着那無邊無際的麥田,曹依水在心裏狠狠的發誓,這輩子,一定不會讓你再那麽落魄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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