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雨中行·怨恨·命運多舛

霖說完就後悔了,沒看沈龍杳,或者說他沒有勇氣看,因為他覺得沈龍杳肯定會發火。

曾經有人對他說他這個兄弟冷靜淡然,脾氣超好,那一定是因為不了解或者沒見過沈龍杳發火的樣子。

還是挺難招架的。他想。反正他不喜歡,也不好哄。

結果等了一會兒并沒有見沈龍杳表态,他忽然想起來此行是來救人的,而他在這裏說別的事情煩沈龍杳。

沈龍杳坐在了他身邊,他嘆了口氣:“對不住啊兄弟,我知道你現在沒心情,不過你其實不用擔心你姐,她……”

他神色有點古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嘆氣:“算了,等她平安了再說吧。”

“不。”沈龍杳說,掏出手機給霖看:“爺爺那邊已經有消息了,最遲就在今晚,準備去救她。”

哦,原來剛才沒反應是在看手機裏的消息。霖說:“嗯,不虧是爺爺。”

“至于你說的事,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沈龍杳非常鄭重地拍拍他:“當初有多努力争取來的,你舍得嗎?”

這是廢話,自己的心上人,當然不舍得。

“還是說你後悔了?”

“從來沒有。”從第一次見到那個可愛的路思川,到後來的頂級科研員,他就無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那就更得好好想想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霖先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了,沈龍杳放心不下家主,坐在飄窗前喝咖啡。

一直等到了半夜,還是沒見神行佑回來,他不免擔心,更糟糕的是窗外原本的小雨漸漸下大了,地面噼裏啪啦地吵得他心煩意亂。

他等了很久,才終于看到樓下,大雨滂沱之中隐隐走來一個人,那個人沒打傘也沒有穿戴任何防雨衣物,只身濕漉漉地低着頭往他所在的酒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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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衣服他認識,是神行佑。

神行佑竟然是一個人走在大雨裏,可他明明看到神行佑離開的時候,是坐上神行家的車離開的,而且山崎他們不放心,開了車在後面跟着了。

他又揉了揉眼睛,這下看得更加清楚了,起身就往樓下沖,沖到門口時折返抓起門口的傘,一邊撐傘一邊跑。

“神行佑?”雨下得太大了,他的聲音被淹沒,他撐起傘又叫:“神行佑!”

少年低着頭,停了下來。

沈龍杳将傘打在少年頭上:“你怎麽回事?”

雨中的人慢慢擡起頭,黑夜裏平時那張傲氣凜然的臉上蒼白無比,不複平時的神采,看到是他,淡淡地微笑了一下:“是你啊。”

他從沒有見過神行佑這樣的笑,這樣的狼狽。

“先回去。”雨實在是太大了,他拉起神行佑的手,神行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回到酒店的房間,他先是跑去放了一缸熱水,擔心神行佑淋雨感冒的舊疾發作,覺得要先泡個澡,等一切都準備好了,卻看到神行佑倒在床上,将身體蜷縮成一團。

他猶豫了一瞬,返身從浴室裏拿了條幹燥的毛巾,走到床邊坐下:“神行佑?起來,這樣睡會生病的,你的感冒不是才好一點嗎?”

他摸了摸神行佑的額頭,冰冰涼涼還有雨水的濕感,又順勢揉了揉濕透的頭發,想要神行佑坐起來。

家主睜開眼:“我想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當然可以,但是要擦幹頭發再睡。”他一邊說一邊将人拉起來:“要愛護自己的身體,不要覺得年紀輕輕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神行佑聽他這麽啰嗦跟個老媽子似的,忍不住笑了:“你好像我叔叔啊。”

“那你更要聽話。”

“別把我當小孩子!”家主好像有些不高興,瞪了他一眼。

“你不就是個小孩子嗎?”雙手隔着毛巾揉着濕發,他沒有察覺到手底下的人有什麽異樣,只覺得安靜了不少,身體幾乎是一動不動了。

可能是玩笑開過了,他們也沒有那麽熟,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是下意識的,像哄喝醉酒後的人一樣,沒想太多。

他正想着再說點什麽打破沉默,原本坐在床上的少年猛然站了起來,轉過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小孩子?”

“嗯……?”在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之際,突然被站起來的少年伸手一推,這一推猝不及防,他倒在了大床中央,陷入柔軟的床墊裏。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爬不起來,神行佑分開雙腿跪在他身體上方,額前的稀碎劉海還沒有幹,映襯這一雙晶瑩的眼睛,十分漂亮。

不過他倒是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奇怪:“你想幹什麽?”

神行佑俯下身體,兩手緊緊箍着他的雙臂,吐息之間扯起一個相當不正經的笑來:“讓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小孩子。”

沈龍杳眨了眨眼,愣是沒忍住笑了:“這麽任性還不是小孩子?”

這個笑容很随意,很輕柔,也就很溫和,就好像戀人之間無奈卻寵溺的包容,和平時一點兒也不像。

平時的zero冷冰冰的,對着他總是客氣疏離,刻意保持着一份不鹹不淡不卑不亢的距離,敵人不至于,朋友也不像,惹他又氣又無奈。

此時他們臉對着臉,距離非常近,近到愣神之間他都覺得鼻尖已經觸碰到了沈龍杳的肌膚,看到沈龍杳對他這麽溫柔真摯的笑,一陣恍惚。

還是第一次見到zero這樣笑。他的心髒突然被晃了一下子似的,生起一股莫名的沖動,想要緊緊地抱住身下的人,有種極度害怕失去,或者曾經失去過的感覺。

好像被下了藥一樣地克制不住想要靠近的心,就這樣想着……他不知不覺伸手撫摸身下人的臉和發絲,動作裏帶着一絲小心翼翼和缱绻迷戀。

沈龍杳一愣。他清楚地看見那張臉在慢慢靠近,幾秒鐘裏眼神也變得迷離。

“神行佑?”他低低地叫了一聲,神行佑如夢初醒般怔了一瞬,然後從他身上挪開。側着臉,扯過毛巾擦頭發:“不玩了。”

兩個人都有點尴尬,都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沈龍杳先下了床:“不想泡澡的話就早點休息吧,記得把頭發擦幹了再睡。”

“別——”

沈龍杳沒想到,驚訝地回頭。家主居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低着頭聲音很輕。

但除了這個別字,再沒有說其他話。他明白或許是今晚發生了什麽事,神行佑不想一個人待着。

至于是什麽事,總不能主動問,如果神行佑想說,他倒是願意聽,主動問和願意聽畢竟還是兩個性質。

他拿過神行佑手中的毛巾繼續幫忙擦頭發:“我在這裏看着你睡。”

神行佑嘟嘟囔囔:“誰要你看?”

“那我回房間睡覺了。”他果斷轉身,身後響起少年的聲音:“喂!”

“逗你的。”他回頭摸了摸神行佑的頭頂,笑得很是開心:“我去找人要個吹風機。”

“不用。”神行佑一把把他拽着坐下,乖乖坐着低垂着頭,像一只孤單的小獸,聲音低沉:“喂,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這樣?”

“我沒名字啊?”沈龍杳說:“你的事我為什麽要問?”他們什麽時候已經好到不分你我了嗎?好像沒有哎。

“……這叫什麽話?如果是你,我一定會問。”

“為什麽?”

“我們是朋友,有人敢欺負你,那就是在欺負我。”神行佑一本正經:“我把他腿打折。”

沈龍杳停下手裏的動作:“這些話你都是在哪兒學的?”

“哪裏不對?”神行佑表示詫異。他記得小時候跟着母親到中國來過,還看過很多電影,裏面的好兄弟不都是這樣說的?

別說中國朋友了,就算是在日本的朋友,他也沒幾個,更也別說朋友了,他在家族裏都沒幾個敢交心的,這樣的話當然是找不到別人說了。

那個時候他雖然年紀小,可卻深深地記住了這些臺詞。

“對。”沈龍杳想了想:“理論上來說沒錯。”

“實踐錯誤?”

沈龍杳苦于不精通日語,沒辦法解釋,想了想:“嗯……你把別人的腿打折,在日本你是神行家的家主,你的家族會極力挽回這件事給你和家族帶來的影響,不管是殺人滅口還是出錢賄賂,總是得平息下去,但在別的國家可不行。”

“這麽認真幹嘛。”神行佑明白了:“反正總得出口氣,不能白白受委屈。”

“我理解你的意思。”沈龍杳坐在他旁邊,從口袋裏掏出個東西,剝開外皮放在他嘴邊。

神行佑皺眉一臉拒絕:“什麽東西?”但身體很誠實,張開嘴吃了。是糖,甜的。

“我很感謝你能把我當做朋友,你能為我做的事我也願意為你做。”沈龍杳認真地說:“有些事如果你不願說,我問了也是給你添堵。”

含着糖的少年心裏的弦動了,輕輕的,癢癢的。

“其實我猜得到今晚發生了什麽事。”沈龍杳說:“小佑是個很驕傲的孩子,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至于這樣失态,除非是你真正在意的事。”

“別把我當孩子。”神行佑不屑:“我在意什麽?”

“你在意你哥哥。”

“……”兩人對視,半晌後家主終于是沒什麽解釋,權當默認了。

“雖然你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很厭惡他,你們兄弟交惡看着也不假,可你不會對真正讨厭的人浪費口舌。你是家主,又從小養尊處優,如果真的讨厭一個人,壓根就不願意浪費時間去搭理。”

“你倒是了解我。”

沈龍杳笑眯眯地:“那是因為你的心思很好猜啊。”

“那你猜猜我現在有什麽心思?”

“想要向我傾訴吧。”沈龍杳眨眼:“但因為我沒有主動問,所以家主大人很難為情,沒辦法先開口。沒關系,說吧,我很想聽,很想知道你的事。”

神行佑一拳錘在他肩上:“我哥哥要是有你一半懂我,我們也不至于鬧成這樣。”

“我哪裏懂你,瞎猜而已。”

“我在想他說的話。”神行佑低語,陷入了沉思。

“那些關于流放的話?”

“嗯,你不知道,他小時候不是在家裏長大的。我都懂事好幾年了,他才被帶回家裏來養。父親說他是小時候被大人們弄丢的,不過我聽我叔叔說,他是被家族故意丢棄的。”

棄嬰?沈龍杳蹙眉,心想難怪神行千島那個樣子:“所以他說的被流放是指以前的經歷?”

神行佑搖頭:“我怎麽知道,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我覺得他對抛棄他的家族一定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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