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好在在他不知道該問什麽的時候,高博士繼續說道:“教授說過,你可能會因為手術傷到其他腦區域,你一直沒出現,他說有可能是電波傷害或者改變海馬體導致記憶退化。這有些麻煩。”

他自顧自揉着腦袋,“如果是生物電波異常的原因,取下端口或者可以恢複,但如果是固質損傷,很可能造成永久性失憶……

“我真的是傅嶠?”傅言恒艱難問出這一句,後背濕透。

“我不認識你。”高博士再次認真答他。

“可是。”他仍然覺得接受起來有困難,“我為什麽會有關于小時候的記憶,住在海邊,在馬來上學,打工……”

高博士也皺起眉來,“造影?”

他僅剩的幾根頭發仿佛要被揉斷,“如果在記憶認知出現障礙的時候運用催眠或者影像技術制造記憶騙過大腦……我只能想到這個方法……他們連這都有?”

傅言恒再問:“他們是誰?是程教授給我做的手術嗎?為什麽他卻不知道我去了哪兒?為什麽也沒人告訴我?”

高博士愣愣擡起頭盯着他,從苦思冥想中回過神來,“他們是政客。”

他答:“為什麽,我也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他們逼死教授,把我們當機器。”

語氣冷漠又憤怒。

就那一句,傅言恒就明白了。

所以,在他當年幾乎被FBI帶走的時候他們如救命恩人一般出現了,與他談理想談宏圖談合作……

所以,他們能夠完完全全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被炸飛成灰燼的理智漸漸沉澱下來,緩緩回複。

“那麽。”他想了想,問:“程教授,他是怎麽和您說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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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高博士一拍腦門,“你看你,問了這麽多,害我差點忘了正事。”

他嚴肅道:“教授說,你是唯一有可能完全靠模型完成類腦實驗的人,他讓我把實驗資料都交給你。他根本沒得抑郁症,他只是信不過公司的人,悄悄在我這裏拿自己做實驗。”

傅言恒愣住,再一次震驚到幾乎說不出話。

驚奇點一是他還以為程蘊一直找他是因為绮羅,二是,他連抑郁症都是裝的!

說明他很久以前就意識到危險了?

“那麽,您早知道他會自毀公司裏的資料?您知道兇手是誰嗎?”他問。

高博士猛地一抖,一把抓住傅言恒的肩膀,眼珠子快要從鏡框後頭瞪出來,“兇手?你是說,教授他不是自殺?兇手找到了嗎?”

傅言恒搖搖頭,“所以我才來找您了解情況。”

高博士眼眶有些發紅,他松開手。

“教授只說有人在偷偷利用他的研究做買賣,還有人體實驗,但教授不知道是誰。所以我讨厭政客和商人,他們短視、膚淺、狹隘,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科學,還妄圖控制科學!愚蠢!人類會毀在這些人手裏!”

他越說越義憤填膺!

傅言恒的思緒從他點噴式的信息裏終于理出一條線來。

這個利用程蘊的研究的人,是他所知道的那些人裏的一員,是害死程蘊的元兇,也是,現在仍在苦苦搜尋天機二的人。

那麽,他和绮羅推測出的兇手和程芮關系密切這一環,就有些接不上了?

所有的疑慮和答案都攪動在一起,雖仍有不少混沌,輪廓卻已漸漸清晰。

等高博士發洩完情緒後他沉沉吐出一口氣,淡定道:“博士,輪到我把我所知的告訴您了。”

等傅言恒出來回到車上,已是傍晚六點。

剛關上車門,電話就響了。

“喂。”他接起來。

“你呆了五個小時。”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絲暗藏的歡喜。

傅言恒直言,“結束了。”

“在高海的診所裏?”那頭聲音聳然一顫,一貫的平靜裏多了激動,“确認過了嗎?拿到了嗎?”

車窗外,一輛普通面包車駛過,打着轉向燈緩緩在路口往右拐去。

傅言恒目光落到診所亮起燈的牌子上,手裏轉着一個小小存儲卡,淡淡道:“拿到了。”

“好!”那頭激動道:“很好,我們會派人和你交接工作,你又立了一大功啊!”

“您親自來吧。”傅言恒頓了頓,接着道:“您那邊可能有外人。”

那頭沉默了幾秒,“高海說的?”

傅言恒手指把住方向盤,輕輕敲了敲,“嗯。”

“好,必須清理幹淨。”那頭說完又嘆了口氣,“我倒是也想知道,他把東西藏哪兒了,高海那兒我們可是翻了個遍的!”

傅言恒淡淡一笑,“見面的時候告訴您。”

“會有人來接你。”

他“嗯”一聲,“我知道規矩。”

挂了電話,他打開手機看各種消息。

最上頭是一封郵件提醒,來自東海城,他打開附件,一張手機拍攝的老照片。

是四個孩子,個子最高的男孩兒被圈起來,标注:傅嶠。

八九歲模樣,五官模糊能看出來是他,臉龐略圓,表情是超越年齡的老成,甚至可以說,陰沉。

他牽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旁邊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更小的娃娃。

傅言恒的目光死死鎖在小女孩兒臉上,那尖下巴和永遠在咬着下唇的嘴……

傅嶠的妹妹,也是他傅言恒唯一的妹妹,傅星!

給他制造記憶的人,知曉他所有的身份!甚至為了逼真,留下傅星這個和他有着血脈聯系的人!

他猛地一踩油門,方向盤刷到底,車輛迅速原地轉彎往診所大樓地下車庫的方向跑去。

》》

绮羅在離開華園之前又給傅言恒打了電話,這次通了,但仍然沒人接,信息也未回複。

她收起手機離開。

這人動不動就玩消失,她也差不多習慣了,就按自己的計劃走吧。

晚上九點,住院部依舊人來人往。

兩名護士來到病房門口,“患者請到二樓做腦CT複查。”

程芮的病房門打開,一名護士推着床穿過門口保镖的注視出了門。

病床進了電梯,往下,拐進CT影像區域,進了一間空診室。

一雙黑皮鞋踩在地毯上進了門,沒發出一定點聲音,再關上厚厚的大門。

那人一步一步站到床邊。

床上人頭纏着紗布,緊閉着眼,大半張臉藏在被子裏。

他伸出手,輕輕揪住被子。

突然!手腕被一個冰涼鏈子套住“吧嗒”和病床欄杆鎖在了一起,緊接着床上人一躍而起一柄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來人太陽穴。

“幹,幹什麽?”來人穿着白大褂,驚恐得眼鏡兒都快掉了,瞬間舉起手質問:“你們要幹什麽?”

林沖帶着人沖了進來,盯着白大褂的工作牌和臉看了又看,“草!你真是醫生?”

白大褂鐵青着臉發抖,“我當然是!”

林沖手一揮,“走!樓上!”

空蕩蕩的病房套間,只有卧室開着燈,會客小廳和盥洗室裏空蕩蕩的,看起來似乎空無一人。

只有走進浴室,接近浴缸,才能聽見裏頭傳來微弱的呼吸聲。

“嘩”,浴簾被輕輕拉開。

緊接着,大燈“唰”亮起,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抵在了來人後腦勺。

“紀辰?”绮羅好不容易艱難吐出兩個字,拿槍的手微微晃了晃。

意料之中的意外。

是身邊人,卻沒想到是身邊那個最讓人想不到的人!

紀辰緩緩轉過身,漫畫少年一樣精致的五官柔美而溫潤,金絲邊眼鏡更顯得文靜又無害。

他看清了從更衣室櫃子裏鑽出來的程绮羅,照例露出平時那樣的溫和一笑,“低估你了。”

他猜到了程绮羅想要釣魚,卻沒想到她的釣魚本身就是一種餌。

程芮說程绮羅懷疑她,他還有些半信半疑,畢竟,一個嬌生慣養的程绮羅能成什麽事?

但是,她好像不是他以為的樣子。

“啪嗒”,绮羅深吸一口氣,手頭槍上了镗,“殺死我爸的是你?為什麽?為了錢?誰讓你幹的?”

紀辰不緊不慢靠着浴缸坐沿上,淡淡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我只是來看看程芮。”

绮羅咬着牙,“你以為我沒辦法讓你說真話嗎?”

紀辰笑一笑,“想聽真話,行啊,把你的錄音筆先扔了,或者我可以看心情說兩句。”

“現在輪不到你跟我談條件。”绮羅冷冷道。

門外沖進來林沖一幹人。

“你小子?”林沖看見紀辰也是一愣。

紀辰也冷了臉,站直身子:“你們這是幹什麽?非法拘禁?持槍殺人?”

他舉了舉手機,“如果我再不接電話,我等在車裏的秘書一分鐘後就會報警。”

他睨着林沖,“林二公子這私藏槍支的罪名,恐怕老爺子也沒辦法替你擺平啊。”

手機屏幕上一直閃着來電信號。

绮羅緩緩放下手,“讓他走。”

她對林沖道。

沒有證據,就算她一百個一千個肯定,紀辰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隐藏在身邊的兇手,害死父親,欲圖殺她,又害程芮出車禍,但她沒有任何證據!

林沖憤憤放下手頭的槍。

“沖哥。”绮羅對林沖道:“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绮羅從兜裏掏出一支錄音筆,當着紀辰的面關上,扔地板上。

紀辰仰頭一笑,“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套話?程小姐,雖然不知道你這些年到底在外頭幹什麽,但看起來這回也不過是運氣好遇到一個肯幫你的傅言恒而已。”

“我要問的并不是你的動機。”绮羅冷冷道:“也不指望你親口承認罪行。我就想替我姐問你一句,你為什麽要殺她?尤其是她還有你的孩子!至于為了錢什麽都不要嗎?”

“哈!”紀辰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鄙夷道:“我還以為你在這裏守着我來是未雨綢缪,現在看起來還是高估了你,你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腦子還是一樣的又蠢又天真!到現在你還維護這個姐姐?你知道她多讨厭你嗎?知道當年你放火燒花房誰把門給反鎖了嗎?知道她有多變态多心狠手辣嗎?”

“還有。”他湊到绮羅跟前,眼睛血紅血紅瞪着她,低聲道:“你知道你母親有多浪多下賤多惡心嗎?如果不是她,我媽怎麽會選那麽一條路?”

帶着丈夫尋死,還帶上兩個孩子,妹妹也死了,他運氣好,活下來了。

也可以說他運氣差,他活下來了。

绮羅呼吸略急促,面色卻平靜,“我知道。但我爸不欠你。”

比紀辰所說的更不堪的畫面她都見過,如果不是傅嶠,她可能一輩子都在那陰影裏走不出來。

紀辰斜挑起唇,“那你以為我媽是怎麽知道的?”

绮羅愕然幾秒,随即冷笑:“如果你把這些恨記在我爸頭上,只能說你不但壞還蠢!你僞裝得這麽辛苦,生不如死吧?”

紀辰冷冷退一步指着自己鼻子,“我蠢?呵,蠢得過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他掏出手機,“我這兒有一段對話,特別有意思,想聽聽嗎?”

他擡起臉笑了笑,“你的新男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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