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壽宴

木闌栖眼神在掠過淩卿涯的那一剎那,面部表情猛然一僵,只是一瞬,很快就恢複過來,溫柔而疏遠地一笑而過。

淩卿涯微微訝然,他明明已經發現她就是木闌栖,那個精靈古怪的異國公主,卻在她笑的那一瞬間,他有些疑惑,甚至想否定自己篤定的想法。

她……究竟是何人?淩卿涯始終捉摸不透。

“臣妾眼拙!”容宸略顯尴尬,打着哈哈道。“母後您挑部戲吧,難得今天人聚得齊。”說着轉頭忙命宮人呈上戲本,似乎所有的不愉快都雲淡風輕一掃而過。

木闌栖對皇後的話題轉換能力很是佩服,嘴角不覺浮起一絲淺笑,随手端起面前的一盞清茶淺飲了一口。

皇太後雖有些不悅,卻貌似也不願太過為難她,畢竟這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親侄女,不過這麽多年倒越發覺得她只會敗事,沒發揮任何作用,虧自己還将她捧得這般高,心裏想着,愈發惱怒,卻又不好發作,擺擺手命宮婢接過戲幕花冊,看了兩眼,點了一出《龍鳳呈祥》。

戲臺上的伶人咿呀婉轉,軟腔細調。臺下表面氣氛融融,實則凝滞,暗流湧動。每個人都在心底暗自想着心事,表面卻極力壓着。

木闌栖覺得悶得慌,卻也不敢有所輕舉妄動,只煎熬等待宴席趕快結束。

宴席還在不緊不慢的進行着。

空氣沉悶而又壓抑,木闌栖不自在的坐在座位上,為了掩飾緊張,不停地往碗裏夾着菜。

不一會兒,碗裏已經不知不覺地堆成了一座規模不小的小山,她尴尬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傑作,雖然絲毫沒有胃口,還是不得不頂着壓力解決這項巨大的工程。

木闌栖咽了咽口水,撸起袖子,一門心思對付面前的一堆食物,甚至忘記了所在的場合,一張圓潤小巧的臉粉撲撲地埋在碗後,皇室的飲食果然極是講究,吃了幾口,瞬間勾起了木闌栖的所有食欲。

就在木闌栖吃得最起勁開懷的時候,一聲似調侃似嗤笑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膜,吓得她差點囫囵吞下一塊翡翠手撕雞,致使她被嗆得鼻涕眼淚直流,“皇兄你這個恩人看起來很能吃的樣子啊!”

淩卿涯話剛落音,看木闌栖這幅模樣,不覺一愣,其實他只是對她旁若無人的吃相表示有趣,想調侃一下她罷了,沒想到她反應如此激烈。

再看到百裏梧痕關切地為她拍着後背,細聲安慰時,他的心裏一陣沒來由的煩躁和厭惡。潛意識裏他一直覺得木闌栖背叛了自己,如今又和自己的皇兄卿卿我我,簡直是不将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這孩子,看着倒挺可憐見的,模樣也算乖巧伶俐,哀家身邊正好缺個老實伶俐的丫頭,以後就讓她跟着哀家吧。”在一旁一直未曾說話的皇太後憐惜地看了木闌栖幾眼,覺得挺惹人喜愛的,便決定收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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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闌栖一聽,不知是福是禍,擡頭看了百裏梧痕一眼,他向自己眨了眨眼,以示贊同。

“奴婢謝過太後娘娘,今後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太後娘娘,不敢有絲毫差池。”木闌栖忙起身,跪倒在地謝道。

“好了,哀家有些累了,該回宮午休了,爾等自便吧。”說着,皇太後起身便要走,身旁兩個嬷嬷忙上前攙扶着她,木闌栖見太後要走慌忙站起身來微彎着腰跟在皇太後身後向外走去。

木闌栖感覺到背後有幾道涼嗖嗖冷冰冰的眼神向自己掃射而來,連忙加快了腳步。

淩卿涯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深遠,神情複雜,內心更是五味雜陳,難以描述。

他端起一杯早已斟滿的陳年梨花釀一飲而盡,放下杯子起身離席而去。

衆妃嫔見君上都走了,覺得好沒意思,也便紛紛告辭。

一時間衆人該散的都散了。唯獨留下百裏侯百裏梧痕和皇後娘娘容宸,容宸使了個眼色,戲臺上正唱到結尾的伶人們皆謝場而去,身旁的宮女奴才也都回避了開去。

許久,兩人似乎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氣氛異常沉悶詭異。

“你?想好了嗎?”百裏梧痕百無聊賴地撥弄着手指上的扳指,率先打破了沉默。

“可是他……畢竟是我的夫君……”容宸猶豫不定,手指一直攪動着那方刺繡手帕。

“夫君?你覺得他配這個稱謂嗎?這麽些年,我一直看着你受着他非人的折磨,而我能有什麽辦法。如今我好不容易回京,也算是鹹魚翻身了,我一心想着将你救出牢籠,而你卻非但不領情!”百裏梧痕冷笑一聲翻身起來,一個跨步,欺身在容宸身上,将她死死壓住,伸手捏過容宸瘦削的下巴。

容宸滿眼淚花,低聲抽泣道:“可我終究是舍不得,就算我知道終有一天,他會想盡辦法除掉我,我還是不忍心先下手……”

聞之斷腸的哭咽聲似乎使得百裏梧痕動容了,他愛惜地看着容宸的眼眸,輕輕撫着她的嬌顏,無比心疼道:“沒有了他還有我啊!不是嗎?他的心裏只有他的破江山!而我,只有你!江山是永恒的,是死的!而你,卻是這世間唯一的。你幫我這一次,待我奪了江山,你就是我一輩子的皇後,這天下,包括我,都是你的,永遠是你的!”

百裏梧痕俯下身子輕吻過她臉頰上的淚珠,鹹鹹的劃過味覺。輕輕攬過淚人兒,百裏梧痕一遍遍地摩挲着她的三千青絲,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不曾察覺。

清風徐來,百米開外的屋檐角落上一人迎風而立,挺拔的身姿如臨風玉樹,炯炯的目光正向這邊投來,紫袍的一角随風揚起,衣袂飄飄。

一路跟着皇太後來到福壽宮,木闌栖心裏七上八下的,極其忐忑不安。

皇太後坐在靠椅上,撇了一眼木闌栖,懶聲道:“說,為什麽要接近百裏侯?是何人派你來的?”

木闌栖心下一驚,慌忙跪倒在地,“奴婢實在不明白太後娘娘的意思?奴婢沒有刻意接近侯爺,奴婢确實是在路上碰巧偶遇到的罷了。”木闌栖一口一個奴婢,只希望太後能夠相信自己。

“大膽賤婢!還敢嘴硬,看來不施狠招,你是不願招供了罷!來人啦,給我掌嘴,直到她說為止!”皇太後一臉陰戾,眼神似要噴出火來,厲聲道。

聽到皇太後吩咐,門外伺候着的兩位老嬷嬷聞訊走進來,惡狠狠地瞅着木闌栖,猙獰着朝她走來。

木闌栖害怕的往後挪了一挪,其中一個老嬷嬷沖向前來,用粗壯的手臂将她牢牢束縛住,另一個則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木闌栖面前,揚起粗糙寬厚的大手向木闌栖臉上招呼過來……

幾個回合下來,木闌栖已經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兩個臉蛋腫的如同發酵後的饅頭,火辣辣得疼,腦袋就像灌了鉛一樣,昏昏沉沉,可巴掌還是像雨點一樣落下,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木闌栖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聽見皇太後不冷不熱道:“好厲害的賤婢,這樣也不肯說,先把她押到采薇房關着,不信她不招。”

處于半昏半醒中的木闌栖隐隐感覺到自己被人拖出了福壽宮。随後大約一炷香功夫,木闌栖被帶到一處封閉的地方,兩個嬷嬷使了個眼色,悄悄退了出去。

木闌栖醒來時已是傍晚,周圍異常安靜,黑暗的房子裏聞起來一股發黴的臭味,夾雜着人體汗液的酸臭……地面上滑滑的,黏黏糊糊的,隐隐散發着一股血腥味,木闌栖只覺胃裏一陣翻騰蹈海,很是惡心。

她摸索着想要爬起來,手卻不經意碰到了一顆剛剛滾過來滑滑的東西,她正打算扔了它時,突然聽見背後幽幽傳來一陣呼呼啦啦的聲音,吓得她渾身雞皮疙瘩起了個遍。

木闌栖不敢回頭,她好希望這是自己的錯覺,只是幻聽了罷了。

可是背後那個聲音再一次重複了一遍,身後有燭火幽幽照來。

木闌栖才硬着頭皮轉過身去,只一眼她便被吓得快要暈過去了,眼前是一個上半身□□,身材魁梧健壯的女子,打着卷的中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臉,黝黑的皮膚如同一塊煤炭在燭火的照映下散發着幽幽的光。

更為可怖的是她的一只眼睛竟然是被掏空的,空洞的眼眶如一塊未知的黑洞般深邃,周圍的血肉惡心地外翻着,不斷往外滲着紅中偏黃的血水,而另一只眼睛則散發着藍瑩瑩的光澤,她的嘴巴一煽一煽,似乎有什麽話要講。

木闌栖顫抖着向後退了退,顫顫巍巍道:“你……你是人是鬼?”因驚恐萬狀而瞪的滾圓的瞳孔不斷擴大。

“啊哈——”詭異而凄厲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裏格外滲人,她猛地丢掉燭火,撲上前一把掐住木闌栖的脖子,嘴裏叽哩哇啦的叫喊着,可惜木闌栖一句也聽不懂。

那女子力氣極其大,雙手死死掐着木闌栖的脖子不願松手,木闌栖被勒得喘不過氣來,長長的舌頭外吐着,她奮力掙紮着,想要掙脫她的魔爪,可無奈完全使不上勁,一切皆是徒勞。

有那麽一瞬,木闌栖想要放棄掙紮,打算将這條命叫交出去,可潛意識裏的她卻是不甘心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地死去,何況是死在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手裏。

還有若是她死了,娘親,師傅師兄的仇怎麽報,若是她死了,壞人豈不是就逍遙法外了!不,絕對不能!在這樣強大意識流的支撐下,木闌栖感覺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可無奈那女子力大如牛,加之本身就生的健壯,使得木闌栖抗争了一小會兒,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

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們身旁那倒地的燭火竟點燃了一堆略幹燥的雜亂稻草,火勢逐漸蔓延開去,燒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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