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偶遇

“爹,我回來了——”她上前推開門,一蹦一跳地進了院落,一邊大喊大叫着,小女兒态勢盡顯,與方才的矜持大不相同,淩卿涯跟在身上抿着嘴無聲地笑着。

不一會兒,一個穿着粗布的老先生從裏屋走出來,臉上挂着寵溺地笑容,關切地說道:“水提回來了?累壞了吧,快去歇歇。”

“嗯,爹,我不累,是這位公子幫我提回來的。這位公子是我在水邊遇見的,他受了傷,我想着爹你一定能醫治,就把他帶回家讓你看看。”

雲老先生一手撫着胡須,一邊打量着淩卿涯。

“在下楚陌,見過雲老先生。”淩卿涯趕忙拱手行禮道。

雲老先生點點頭,微笑道:“嗯……公子裏屋請。”

淩卿涯跟着雲老先生進了裏屋,四下打量一二,只見狹窄的屋子裏堆滿了中草藥,一股藥草的清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一張破舊的圓桌上擺着一兩本醫藥古籍。屋中擺設雖看起來清貧,卻不失整潔,仍是打理的僅僅有條。

“屋子簡陋,讓公子見笑了。”雲老先生看淩卿涯雖顯落魄,卻形貌舉止不凡,慢慢放下了心裏的戒備。

“老先生說笑了,不妨事……”

“不知公子傷及何處,老夫好為公子診治。”

淩卿涯聞言,連忙轉身脫下衣袍,擡手去解繞腹紮于左肩上的裹傷布,白布一層層剝離,長長的劍傷深入骨髓,白骨隐隐若現,傷口周邊的皮肉向外翻突着,邊緣略微發黑,看着極為滲人。

“這是為刀劍所傷……公子可是戰場上幸存下來的。”雲老先生看了看傷口,略一沉吟,心疼道。“唉其實我還有個兒子……也是這次上的戰場,不過至今還沒回來……”老先生像是在對淩卿涯說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末了長長低嘆一聲,眼中彌漫着無盡的悲傷,好像一瞬間就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

淩卿涯緊蹙着眉頭,身子微震,沉眉低嘆道:“算是九死一生吧……老先生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小兄弟一定會平安到家的。”

雲老先生又無奈地長嘆一聲,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為他處理着傷口,動作娴熟。腐肉血腥味中混雜着微苦的草藥,濃郁地彌漫在空中。

“公子傷得很重,若再遲上一段時日醫治,傷可能會漫及整條左臂,非得截肢不可啊……”

“感謝雲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有朝一日在下一定好好報答老先生!”淩卿涯不無感激地拱手謝道,很慶幸能夠遇到這樣好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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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行善,醫者之職也……”

一連在此待了數日,在雲老先生的悉心治療下,淩傾涯的傷口愈合的很快。

這日,雲老先生外出出診,臨走前叮囑淩傾涯多走動走動,有益于傷口愈合。

淩傾涯正想着該去哪裏運動運動,又不被閑人發現自己,只聽得一陣雲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脆如莺歌,“卿涯哥哥,在家待着也是悶得慌,要不今天同我上山采草藥吧?就當做散心了。”

淩傾涯忽而回神,轉過身來,唇角微揚,目光帶着溫暖之色,輕聲應允道:“好啊!”

雲寰咬咬嘴唇,兩頰微紅,聽他同意了,咧着嘴開心地笑了。

淩傾涯這才發現雲寰今日穿了一件嶄新的衣服,正是前幾日去市集上買來送她當生日禮物的。

敞袖羅衫緋紅嫣嫣,碎花襦裙紫蘇垂落,雖是素顏略施粉黛,可風致一路燃人眼珠,使這小小的院落堪堪獨亮一方。

“寰兒今日真漂亮。”淩卿涯由衷地贊嘆道。

“是麽,卿涯哥哥喜歡就好。”雲寰聽到淩傾涯的贊美,臉色更是紅了又紅,她低低垂着頭,手不自覺地絞着衣襟,一臉嬌羞道。

淩傾涯低頭收拾腰間的佩劍,并未将這番情态收于眼底。

挑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近路,兩人一前一後走走山間小路上,淩傾涯身背着竹藥簍,尾随在雲寰身後。

不一會兒,兩人便爬上附近的一座山上,山不大,卻算陡峭,雲寰身手矯健地穿梭在懸崖峭壁上,看得淩傾涯一陣心驚肉跳,該是怎樣的經歷使得這樣一個嬌弱女子生出這般大的膽量。

淩傾涯陪着雲寰爬了幾座山頭,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倒也不無聊。

“你不害怕麽,要不我來吧!”看到雲寰面對一株生在崖壁上的藥草猶豫了一下,淩傾涯忍不住開口道,對于自己這樣常年練功夫的人來說,尚有些難度,何況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呢!

雲寰猶豫着點了點頭,提醒道:“那你小心些,剛下過雨,崖邊的泥土較松軟。”

淩傾涯扶了扶腰間的佩劍,大步向崖邊走去,在視線可及藥草的地方,他放緩了腳步,就在他打算向崖底探身的時候,突然從旁邊崖旁躍上來一個人,那人蓬頭垢面,身上的盔甲已然褴褛不堪,力氣卻大的驚人。

那人撲向背對着他的淩傾涯,提劍便向他砍去,淩傾涯委身一躲,劍光淩厲一閃,撲了個空。

刮起的劍風穿過二人之間,卷起淩傾涯一頭青絲亂發,擋了那男子眸光在後,看不清淩傾涯的臉。

驀地,那男子足底磕上碎石一粒,手一滑,劍将掉落,慌忙欺身去勾那劍,身子不由得歪了,竟将扯帶在淩傾涯一同滾下坡去。斜土山坡高五丈,碎石沙土糊了淩傾涯一臉的灰。

那男子束發亦亂,陡削面龐上有碎石劃過的痕跡,一臉的蒼然讓人驚心,只一雙褐眸仍是火亮。

腥鹹血氣彌漫開來……

那男子眼底突然紅似灼淬之鐵,人生生僵住。

冰裂火融,眸光相濺。

“君上!”那男子定定地看向淩傾涯,突然驚訝地大呼一聲,眼眶充盈着淚光。他慌忙起身拜倒在淩卿涯的腳下。

淩卿涯微微一震,一臉狐疑地看着伏在腳下的男子。

他屈膝,緩緩蹲下去,伸手抓過那男子的臂膀,面色沉淡,斂眸低聲問道:“你認識我?”

那男子垂眼低首,一副服帖模樣,屈膝而跪,伏地三叩,低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方才卑職差些誤傷了君上,還望君上降罪!”

“呀!哥哥!”一直在邊上傻傻站着,沒有說話的雲寰突然驚叫道,她方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吓到了,她無意間看見那男子的面容時,發現竟然是自己的哥哥雲塵,雖然滿面征塵,傷痕累累,她還是憑着感覺認出了他。

雲寰慌忙提起裙擺,小跑着撲了過來。她顫抖着伸出手來撩開遮在雲塵臉上淩亂的發絲,一張熟悉到令人心疼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蓄了滿眼的淚水很快蔓延了出來,她抽泣着摩挲着雲塵的臉,泣不成聲:“哥哥,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淩卿涯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着這一幕,生死相逢的瞬間,總是令人感動。

待二人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淩卿涯才看向雲寰,探問道:“他是你哥哥?”

雲寰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眼眸通紅地擡起頭來回道:“是的,他正是我的哥哥雲塵。這段時間以來,我和爹爹一直在打探哥哥的下落,就怕他遭遇什麽不測。”

“既然回來了便好。”淩卿涯點點頭道。

雲寰嘴角露出一抹淳真的笑容來,臉頰上仍挂着淚珠,“嗯,那我們趕快回家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爹爹,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回去的路上是下坡,比來時容易得多。

雲寰得知淩卿涯竟然是當今聖上後,更加拘束了許多,一路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講。倒是雲塵絮絮叨叨了一路。

原來他當時守在君上帳前當了幾日的執戟郎,每日都能見着淩卿涯。數日激戰以來,他并未沖鋒陷陣,竟然九死一生活了過來,偷偷回到故土,卻又發現早已被敵軍占領,到處拉着壯丁,便不敢回家,一直在附近的山上躲着。平日裏很少有人來往,今日淩卿涯忽然出現,讓他大為所驚。

“咦?君上你怎麽會到這裏來呢?”雲塵忍不住詢問道。

淩卿涯長嘆一聲道:“唉……一言難盡啊……轉眼快是亡國之君了,還多虧了雲妹妹和老先生的相助。”

“君上莫要擔心,這江山遲早是南浔的,百姓的心裏只有南浔!”雲塵心裏五味雜陳,咬了咬唇,在一旁安慰道。

“是嗎?這江山,還有可能屬于南浔嗎?”他在心底扪心叩問道,滿滿的悲傷自眼底浸溢了出來。

轉眸層林翠綠,莺飛草長,滿山松松而伫,入目卻是春深更似殘秋,河山盡瘡痍。

很快便下山了,遠遠可以看見那座小院祥和地隐在一片青蔥郁色之中,靜谧地讓人莫名地緊張。院門半遮半掩着,雲寰驚訝地“咦”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我記得臨走時鎖好門了呀!難道是爹爹回來了,怎麽也不關好門呢……”

三人加快了步伐。

走到門口時,雲塵猛然停住了腳步,“這有血!”淩卿涯上前一瞧,果真地面上滲着一處不大的血漬,看着極為耀眼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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