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離散
原來是前幾日搭救自己的那位公子,想不到這個世界這麽小,木闌栖在心底暗暗稱奇。
“那日與木姑娘匆匆一別,誰料今日再次相逢,不得不說是緣分啊!”君煜負手立在門前,爽朗笑道,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門外初升朝陽的柔光斜斜照映進來,渾身似乎被籠罩上了一層柔和的淺金色光芒,那俊美的容顏恍若神袛。
木闌栖怔了一瞬,微微彎唇寒暄道:“君公子別來無恙啊!”
“哦?對了……聽你說,你朋友得了重症?”方才君煜在門口站了好些時日,聽她說得悲戚,忙問道。
“是啊!可是醫館卻不肯派郎中前去診治,真是急死人了!”木闌栖想起還在陷入昏睡中的淩卿涯,一臉焦急道。
“你先莫急,我與這家駱神醫有些交情,待我去說說或許就能說動呢……你稍等片刻就是……”
不等木闌栖答謝,他已經擡步向裏室走去。
裏屋傳出一陣愉快的交談聲,不一會兒君煜走出門來,身後尾随着一個一身月白直綴打扮的年輕男子,頭戴逍遙方巾,嘴角還挂着餘笑。
“這位是駱清弦駱神醫,他可是邊塞城方圓百裏最出名的名醫呢。我已經和他說好了,他同意去救你的那位朋友。”君煜笑着向木闌栖介紹着。
“小女子木闌栖,多謝駱神醫的出手相救!”木闌栖感激地向駱清弦掬了一拱。
“實在慚愧,在下方才在裏屋明明聽見姑娘的辯駁,自覺很有道理,卻迫于官府壓力,遲遲不敢行動,真是不及姑娘你深明大義啊!”駱清弦一臉羞愧道,語罷長嘆一聲。
“閑話少敘,清弦你也是有苦衷的不是麽?……木姑娘你趕快帶我們過去救你朋友吧!”君煜拍了拍他駱清弦的肩膀,以示安慰,轉過頭木闌栖說道。
“嗯,好。”
由于城門把守太嚴,駱清弦又是幾乎全城都認識的公衆神醫,只好挑了一條通往城郊較隐秘的路,一路上人煙荒蕪,極為順利。
快要到達破廟時,木闌栖突然心跳快了一拍,狠狠地跳了跳,內心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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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三人來到那座隐秘的破廟前,廟門大敞開着,木闌栖慌忙沖向前去,心怦怦直跳,明明記得自己走之前是将門關緊了的,千萬不要出什麽事啊!上天保佑啊!
木闌栖忐忑不安地跨進廟門,放眼望去,卻已然沒有淩卿涯絲毫蹤跡,地上只有一灘泛黑的血跡,腥鹹血氣彌漫在整個空蕩的寺廟。
她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受着重傷,究竟能去哪裏呢?
心口似飲了烈酒一般的辣,心中如驚濤駭浪在劇烈地湧動着,淚水流出,又被風幹,扯的臉頰生疼,卻怎麽比得上那心中的痛楚。
她的身心仿佛被侵入了冰水之中,痛苦無邊無際,刺骨的寒。
這一刻,天地仿若徒然變了色。
“木姑娘,別擔心,我們再出去四處找找吧,或許他就在這附近散心呢……”君煜見她如此,忙走上前安慰道。
就在此時,突然從廟外走進一大群人,為首的大喝一聲道:“來人,快把這幾個狗皇帝的同夥給我拿下,說不定就是他們把那狗皇帝藏起來了。”
木闌栖等人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呼啦啦圍上來的一群官兵綁了個結實。
“憑什麽抓我們?我們又沒犯法!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君煜不甘示弱道,很不服氣,實在是搞不懂為何一上來就綁人的!
“哼!誰讓你們是哪狗皇帝的同夥,快說,那狗皇帝被你們藏在哪裏了?交出來,饒你們不死!”那為首的一臉絡腮胡子,說話口氣極大,一看并非中原人,想必定是荷涼國的蠻夷了。
“什麽鬼?你一口一個狗皇帝,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們不過是路過這裏歇個腳罷了,容易嗎我們……”君煜在一旁不滿地嘟囔道。
“什麽?還敢給我狡辯?果然是刁民!來人吶!給我綁回衙門,就不信他們不招!留幾個人在這守着,等那狗皇帝回來。”絡腮胡子大手一招,指揮道。
那幾個緊緊縛住木闌栖等人的小喽啰很聽話地将他們押出廟門,耀武揚威地朝衙門走去。
破廟外的茂密的樹林裏,淩卿涯一手痛苦地捂着傷口,一手撐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手指深深陷入樹皮中,指尖微微滲出血來。
他神色焦慮地看着越走越遠的木闌栖,恨自己此刻不能現身,沒有能力去救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帶走。
別擔心,我一定會去救你的。淩卿涯在心底默念道。
他撫掌,去摸身畔枯藤老樹,長指沿着那粗糙不平的樹皮漫漫移過,冰涼咯手的觸感,像極了這破舊的山河。
他側身東望,遠處天邊紅霞裹雲杳杳而動,雲也作她容,風也作她聲,目之所及皆是她。
地廣無邊,天闊無際,心之所向,唯她一人耳。
可是,究竟是誰透露了行蹤自己的行蹤呢!
方才淩卿涯剛剛醒來,看見一個身穿着短褐的人在廟門前向裏面東張西望,他覺察出有什麽不對,待那人匆匆忙忙走後,他掙紮着起身,躲到廟外那叢茂密的森林裏察看究竟。
果然不久,就有一夥官兵前來搜查,搜查無果,便遣人埋伏在破廟周圍。
前腳剛埋伏起來,木闌栖等人便來了……淩卿涯深深吸了一口氣,深邃的目光落在正在苦苦掙紮地君煜身上——為何他看起來如此眼熟?貌似在哪裏見過……卻始終想不起來了。
他的眉宇間劃過一抹森寒之色,嘴角的冷笑漸僵,那麽,木闌栖又怎麽會和他在一起呢?
他極力壓抑自己的莫名奇妙的猜疑和心頭無名之火。
他身側的佩劍隐血泛寒,冷光黯黯。
他轉身,打算想法子營救木闌栖出來……
不覺間,行至一處水澗,叮咚作響,甚是悅耳。四周唯清澗水叮,微風徐過,長草輕曳。
遠處白雲似棉,燦陽如金。湖天碧草間水色霰淡,靜谧非凡。
他擡手将身上沾滿血污的戰袍一把脫掉,向腳下的淺草上随手一扔,身上僅剩下一袍窄錦,又一把去扯腰間束帶
清泉水綠,他人已到澗邊,半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水,猛地潑至臉上,抹了兩把,起身踏足而入。
陽光透過樹葉,點點細碎灑落。
水波粼粼,挺拔的俊影靜靜倒影在水面上。
“啊……”突然一聲尖叫聲從背後傳來,淩卿涯蹙眉轉身,只見一個未施粉黛,眉目清秀的女子正站在岸邊,一手捂着眼睛,卻還是很好奇的透過指縫向這邊張望着,模樣很是滑稽。
淩卿涯啞然失笑,還好自己并不是脫得精光,他挑着眉看了下自己的身軀,也算洗的差不多了,他迎面向岸邊走去,女子這才羞澀地轉過身去,
淩卿涯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拿着一只碩大的木桶,看樣子是要打水。
淩卿涯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安慰道:“姑娘莫怕!我這便離開……”穿好衣服後,他轉身離開,往前走了幾步後,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回頭折了回來,向那女子問了聲:“姑娘,你可知這附近哪裏有郎中嗎?”
那女子看他衣服穿好,便轉過身來,又見他衣服上血跡斑斑的樣子,知道他受了傷,看樣子還不輕,斂容略加思忖,眸子淺合,睫毛微低道:“我爹就是郎中,你是要治病嗎?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多謝姑娘了!”淩卿涯感激地回謝道。女子粉衫華飄,身影不斜,雙眼不寒不暖,面無波瀾,擡睫靜望着他,落落一牽唇,聲音散淡悅耳:“是醫者的本分罷了。”說着便提起桶去溪澗邊上舀水。
淩卿涯趕忙接過水桶,俯身打了滿滿一桶水,他示意那女子前面帶路,女子面有隐色道:“可是你身上的傷……提得動嗎?”
淩卿涯淺笑,擺擺手道:“不礙事。”
那女子也便不再強求,轉身在前面引路,洗的有些發白的粉色衣裙在風中輕輕搖曳着。淩卿涯提着水桶尾随其後,“哦,對了,在下楚陌,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啊?”想了想,發現還不知那女子如何稱呼,便詢問道,因自身身份特殊,只得改名換姓,胡亂報了一個稱號。
那女子微微側頭,腳步頓了頓,柔聲道:“奴家喚作雲寰。”
“雲寰。”他輕聲開口喚了聲,思量了會兒,嘆道“天性自來原脫俗,牽情任物渺雲寰。好名字!”
“寰雲缈物任情牽,俗脫原來自性天……倒是句不錯的回文詩呢。”雲寰在心底沉吟片刻,回眸清淺一笑道。
“姑娘懂詩韻?”淩卿涯略一訝然,不過突然想起這句詩來,不想她詩性如此清透。
“略懂一二,全是爹爹教的。”雲寰頰邊閃過一抹緋紅,柔聲道。
陽光透雲而落,燦燦生輝,和風短煦,腰間的金龍玉革佩玉折日而灼,他悄悄将其收回,塞于袖中。
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雲寰擡手指着一戶隐于一棵大槐樹下的人家看向他,“到了,這便是我家了。”
淩卿涯擡眼,只見眼前一扇破舊的紅漆木門掩着,四周由一人高的土牆圍着院落,裏面傳出一陣雞鳴狗叫的聲音,俨然戶家尋常農家,門扇上挂着一塊不大不小的牌匾,顯然已經有些歲月,牌匾上泛着綠黴,隐隐還能看清幾個大字“雲氏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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