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敬謝不敏

完顏綽不願意學武,這可是出乎了樓心月的意料之外,她出身于江南武學世家,後來拜師入慧蘅宮,從來就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在她的觀念裏,男兒頂天立地,學一身武藝以傍身,再是正常不過的了。更何況,樓心月心裏還隐隐有些擔憂,中原武林對她這個貪圖富貴,背叛師門的叛國女子各種看不順眼,就算嫁入榮王府之後,也常有所謂的俠客們前來除暴安良,逼得完顏洪熙不得不加強榮王府的防守力度,樓心月當年懷着麒麟兒,被家族和師門趕盡殺絕,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自廢武功,哀求師門長輩看在未出世的無辜孩子份上,饒她們母子一命,誰知道更是激怒了這些自命不凡的正義人士,如果不是完顏洪熙及時趕到,差點造成一屍兩命的慘劇,樓心月傷了身體,完顏洪熙只能帶她回金國靜養,可惜,樓心月自那次變故之後性情大變,整日憂思過度,以至于七個月小産,完顏綽剛生下來時瘦得可憐,要不是完顏洪熙精心照顧撫養,這唯一的子嗣能不能成活都是問題,之後的數年,樓心月的身體愈漸孱弱,以至于再沒能誕下別的子嗣,也正是因為完顏綽不足月早産,當時榮王府內還有不少風言風語,說他其實不是完顏洪熙的親生兒子,畢竟,樓心月當年嫁入榮王府之前确實另外有其他的婚約者,是指腹為婚,對方也是個武學世家的公子,整個江湖都有所傳聞。

原著裏講,後來男主女主得了這麽大一個把柄,還曾威脅過炮灰君,從方寸大亂的炮灰君那兒得了不少好處。炮灰君也是個不長腦子的,問也不問當事人就相信了,直到死,他都以為自己不是完顏洪熙的親生兒子,殊不知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精密謀劃的陰謀,他自作聰明,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還不自知。這一次換了完顏綽,才不會這麽傻乎乎地上當。

一開始,就要将危險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裏。

“娘親,孩兒不想習武!”完顏綽立場堅定地表示拒絕,誰稀罕習武啊!再有天分又能怎樣,吃那麽多的苦,受那麽多的罪,最後還不是抵不過主角近乎逆天的絕好運氣,剛一交手就被直接秒殺了,如果再執迷不悟,只能應了那句老話,自找苦吃!

“綽兒莫要胡鬧!”樓心月急了:“你去問問你父王,哪家的公子王孫不是自幼文武兼修!你平時貪玩胡鬧也就算了,這事不能依你!為娘替你探查過,你根骨不錯,是個習武的好材料,不學可惜了!”

“娘親,孩兒說過了,我不學!”

完顏綽這話一出,樓心月差點兒沒給氣背過去,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綽兒!”

天下父母莫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樓心月也是一樣,兒子不肯習武,這可讓她如何是好?她和完顏洪熙就這麽一個孩子,可不能就這麽給養廢了!

“娘親,都說學成文武藝,賣于帝王家,孩兒乃大金國世子,天潢貴胄,豈能跟一般凡夫俗子一樣,只争匹夫之勇?”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樓心月一個婦道人家,若論口舌之勇,她是怎麽也不及完顏綽的,聽兒子這麽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完顏綽知道他母親就不是個有主見的,生怕樓心月鑽了牛角尖,索性和盤托出,将自己的心意一并給交待了個底朝天:“娘親,古聖賢曾有雲,學劍一人敵,學槍百人敵……孩兒志不在此,要學,當學萬人敵!”

樓心月沒好氣地瞪了完顏綽一眼,恨鐵不成鋼地埋怨道:“你連習武的苦痛都忍耐不得,還敢誇口說什麽要學當學萬人敵?”

完顏綽據理力争:“古聖賢有雲,将在謀,不再勇,就算不習武,只要熟知兵法謀略,日後領兵打仗,依然可以號令天下。”

樓心月聞言大驚:“綽兒,你要學那領兵打仗的本事?你想要南下攻宋?”

“娘親,誰說領兵就一定要南下攻宋了?”完顏綽哭笑不得,如果對面的不是他的生母,他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拜托!能不能不要這麽自作多情,被迫害妄想症是病,有病就得趁早治,不能諱疾忌醫。“縱觀當今之天下,相比于橫空出世,統一了草原諸部的蒙古,還有剛悍善戰,盤踞西南虎視眈眈的大夏,哪個不比宋朝更具危險性?我大金國幹嘛非死盯着羸弱的南宋不放?退一萬步說,現我大金國三面強敵環飼,局勢勘危,若是再這麽渾渾噩噩下去,怕是離亡國滅種不遠了。”

樓心月當年敢力排衆議,不顧一切嫁給完顏洪熙,可見她本人是不在乎什麽金宋之別的,但畢竟一邊是故土,一邊是新鄉,恩義難兩全。這次跟兒子推心置腹地交談,聽完顏綽一口一個我大金國如何如何,樓心月本來還有些擔憂,生怕沒教養好兒子,讓他做了日後禍害故土的事來,現在聽完顏綽這麽一解釋,心也不由得放下了,就算是騙她的也好,總歸兒子沒有跟自己離心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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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綽兒,為娘只想告誡你一事,我是大宋子民,你身上也留着一半大宋人的血,不論日後天下局勢如何變遷,希望你也能看在為娘的面子上,不要禍害大宋百姓。”

終于是說出來了!這麽多年,完顏洪熙放不下家國天下,樓心月放不下故土鄉親,憋了這麽多年,心裏橫着這件事,如鲠在喉,兩個恩愛夫妻不得不各守一方天地,過着貌合神離的日子,完顏綽都忍不住替他們操心,這麽說開了也好。

完顏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認認真真地叩頭道:“孩子定當牢記娘親教誨,永世不敢忘!”

“是娘不好,綽兒,讓你……”樓心月話還沒說完,大顆大顆的眼淚已經滑了下來,哭得梨花帶雨,當初受的苦,這麽多年了,她一刻也不敢大意,生怕自己一錯再錯,所幸兒子懂事孝順,也算能有所寬慰了。

“娘親切莫這麽說,為人子,不能替娘親分憂,已屬大不孝了!”

“好孩子……”

母子二人又攜手說了好一會兒話,完顏綽告辭離開時,樓心月臉上的神色也稍微緩和了幾分,不過卻是依然堅持要讓完顏綽習武,并且言明,第二天就去找完顏洪熙,讓他親自來跟完顏綽談這事。

完顏綽一頭兩個大,回屋子之後遣走了侍女,安安靜靜地思考對策。看樣子,自己不肯習武可是樓心月的心結,為了逼迫自己就範,甚至不惜去找完顏洪熙一同來對付自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完顏洪熙雖然寵愛自己,但最後肯定也會贊同樓心月的決定。

不得不承認,完顏綽這次還真猜對了。

無論如何,完顏綽也不會習武的,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他開始習武,肯定會被劇本給強行拉近那個操蛋的武俠世界裏,到時候對陣主角,那可就是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了。

那群世外高人,說好聽點叫心高氣傲,目下無人,說難聽點,都是些偏執狂蛇精病,小爺我一個大好少年,前程似錦,何必跟這些亂七八糟的江湖瑣事糾纏在一起,橋歸橋,路歸路,小爺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不跟你們玩兒了!

想明白之後,完顏綽也就釋然了,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暫時以不變應萬變,怕什麽!

翌日,完顏緒來榮王府,一見完顏綽厚厚的黑眼圈,忍不住笑道:“怎的臉色這般難看?可是昨晚沒睡好?”

完顏綽沒好氣地瞪了完顏緒一眼,心念一轉,計上心頭。

“忽魯,你跟我來,我有事與你商量。”說完,拉着完顏緒的袖子跑出了榮王府,既沒有照慣例先去給樓心月請安,也沒有跟完顏洪熙打招呼。

完顏緒現在是大興府尹,有自己的辦事官邸,完顏綽一把拉了人就往那兒跑,表情凝重,他得好好想想,不能再被劇情給牽着鼻子走了。

“呦,瞧瞧,世子爺來啦!”說話的是完顏承晖,皇長孫伴讀,姓完顏的,一看就知道同樣是宗室子弟,完顏綽跟完顏承晖自小就互相看不順眼,完顏綽認為完顏承晖這人太裝逼,是個徹頭徹尾,貨真價實的僞君子,滿嘴仁義道德,指不定背地裏滿肚子男盜女娼呢?完顏綽說這話時也沒避着當事人,誰讓完顏承晖說他多智而近妖來着,真當自己聽不出來嗎?這可不是什麽好話!完顏綽為人小肚雞腸着呢,睚眦必報,當下就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頂了回去,把完顏承晖給氣得七竅生煙,要不是有完顏緒攔着,他非得暴揍完顏綽一頓不可,兩人的梁子自此就結下了。

“良佐,你還是少說兩句,我托你找的書呢?”

良佐是完顏承晖的字,別看完顏承晖是個金國人,但他從小熟讀漢家典籍,文采出衆,還在家中還挂着兩張畫像,一張是北宋名相司光馬,還有一個是大文豪蘇東坡,這種附庸風雅的舉動,完顏綽很不以為然。完顏承晖這人,簡單來說就是一裝逼犯,三句話不離聖人教誨,祖宗之訓,仿佛不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就渾身難受,他時常挂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就是:“吾平生自當以司馬先生為師,蘇公為友。”

活脫脫就是一患了晚期中二病的少年!

完顏緒開口了,縱然完顏承晖再看不過完顏綽,也不會再多說什麽,沒好氣地拿了書過來,遞給他道:“你就慣着他吧,早晚會慣出毛病來!也不想想,小小年紀看這些,只會養得心性更加歹毒!”

完顏綽充耳不聞,就當沒聽到,瞟了一眼完顏緒手裏的那本書,正是前段時間他央着給找的《羅織經》,著作人是唐朝女皇武則天時鼎鼎有名的酷吏來俊臣,說起來俊臣,最著名的怕就是那個請君入溫的典故了,而這本《羅織經》,正是集來俊臣畢生心血所做,主要是講如何羅織罪名,陷害殺人的,完顏綽本來是抱着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态看這本集古今邪惡智慧之大成的詭計全書,沒想到會被完顏承晖這麽反對。

“罷了,滿都還小,有好奇心也是好事,總歸多學點東西沒什麽壞處。”完顏緒對這個弟弟一向寵愛,不過是看本閑書,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完顏承晖氣呼呼地走了,跟這兩兄弟簡直沒辦法講道理。

“滿都,你今兒心事重重啊!”要是往常,完顏綽跟完顏承晖剛一見面就會開始鬥嘴,兩人吵起來可是誰都不服誰的,哪兒像今天這樣,少有見自己這個自小疼愛的弟弟這般慎重其事,完顏緒也不由得收了玩鬧之心,認真問道:“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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