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裝乖賣巧
城裏戒嚴了。
大半夜裏,官兵們三五成群,分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隊,一條街一條街地搜查,特別是能容人栖身的客棧,官兵們一間都沒漏掉,盡職盡責地上門排查,也不管深夜是否擾民,把已經陷入睡夢中的掌櫃們一個個抓到櫃臺前面,翻出賬目,逐一核對最近入住的每一位客人,遇上來歷不明,或者行蹤詭異的,直接破門而入,不把裏面的住客探個一清二楚絕不罷休。
并非是酷吏擾民,無端生事,關系到城中一衆大小官員的錦繡前程,甚至是項上人頭,不小心謹慎一點怎麽行呢。
負責搜尋榮王世子的官兵們都是些老兵油子,眼光毒辣,雖然都沒見過榮王世子,并不知道完顏綽的長相,但是中都來的皇親貴胄,想也是氣質不俗,極好辨認,再加上臨行之前大胖子知府也詳細向他們說明了完顏綽的長相和外貌,相信要在城中找到榮王世子不是什麽難事,怕就怕此時榮王世子已經被賊人所擒,挾持帶出城外去了,那麽在城中不論如何嚴密的搜查都是無用之功。
受到騷擾的鄰裏百姓們頗有微詞,詢問帶隊的官兵們也沒個結果,一時間,整個城裏民怨沸騰,怨聲載道。
城中上上下下為了完顏緒的下落鬧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完顏綽自己本人卻是一無所知,依舊睡得香甜,好夢正酣。
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姜邺就醒了,一般每天的這時候,他都會雷打不動地早起練功,不論寒暑,從未間斷過,這也是姜嘯天很欣慰的地方,雖然姜邺很多時候都讓姜嘯天這個師父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自己一準備教他新的武功招式,姜邺就偷偷找各種借口推辭應付,企圖糊弄過關,今天吃壞了肚子,拉得腿軟,全身無力;明天受了風寒,頭暈腦脹,提不起精神……總之各種偷奸耍滑,常常把姜嘯天一個絕世高手給氣得吹胡子瞪眼,如果姜邺不是姜嘯天名下唯一的愛徒,這麽不争氣,不知上進,恐怕早就被挑斷手筋腳筋然後清理出門戶了。後來姜嘯天其實也想過,姜邺還小,貪玩好動,偷奸耍滑這些都是小孩子的本性,除此之外,姜邺本人學武的天賦是極高的,再加上肯吃苦,不怕累,日後的成就絕對不可限量。姜嘯天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姜邺這孩子又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錯不了。
“綽兒……綽兒,起來了……”姜邺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低頭看看睡在自己懷裏的完顏綽,還在睡,眉眼沉靜,自己怎麽叫都沒有反應,兩手握拳環在胸口,受了寒氣,怕冷地蜷着身子縮在自己懷裏,小模樣實在很招人稀罕。
雖然一只胳膊被壓了大半夜,有些不舒服,但總的來說,還在尚可忍受的範圍之內,姜邺對完顏綽是真的異常鐘愛,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就直接把人掀起來了,又怎麽會容忍對方繼續枕着自己胳膊安眠?其他人估計也沒這個膽子去招惹萬魔窟有名的大小魔頭。
說實話,姜邺自己很清楚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苦,所以出于他的本意,也不願意讓完顏綽平白受這些罪,但是江湖險惡,再加上完顏綽的身份,金國小王爺,在宋金不兩立的大趨勢之下,恐怕那些自诩為名門正派的中原武林人士不會輕易放過完顏綽這個榮王世子的。身為江湖上惡名昭著的邪門歪道,萬魔窟的少主,姜邺很明白自己的處境,說難聽一點,他和他師父姜嘯天惡名昭彰,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知道這些名門正派的人到底是在忌諱他們什麽,他師父姜嘯天為人是狂傲了一些,但也并非外界傳聞中那般無惡不作,十惡不赦,他自己就更不用說了,哪怕有心為惡也得多等幾年才能成氣候,就因為他姜邺是大魔頭姜嘯天唯一的徒弟,所以理所當然地成了小魔頭,簡直莫名其妙。說白了,正邪共生共存,如果沒有所謂的邪門歪道,又怎麽能凸顯這些名門正派的浩然正氣呢?難怪師父都說這些人都是些沽名釣譽之徒,此話果然不假。
對此,姜邺自己也很無奈,搞得他在面對完顏綽時都忍不住會心虛氣短,生怕被先入為主地落下個洗不掉的惡名,好在完顏綽不是那種道聽途說就信以為真的人,也只有在剛認識不久後下意識地叫過自己一聲小魔頭,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師父的威脅給吓怕了,還是真心顧忌自己的心情,完顏綽再也沒有胡言亂語過,姜邺很開心,他想要抓完顏綽回萬魔窟,完全是因為喜歡完顏綽這讨人喜歡的小模樣,但是進一步接觸過後,姜邺發現完顏綽雖然年歲小,但是适應能力卻很好,忽然被個陌生人擄走,而且是惡名昭著的大小魔頭,換成別人家的小孩,恐怕早就被吓哭了,完顏綽卻沒有,除了一開始略微抗議,表達過不滿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挑釁的動作,識時務至此,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眼的小孩兒。
越看完顏綽,姜邺心裏越滿意,也更加堅定了要讓完顏綽拜師習武的決心,綽兒現在還小,還不太明白世事險惡的道理,現在所受的這些苦,是為了日後不再受制于人。不論完顏綽本人願不願意,他非要帶着完顏綽一起習武不可,不求完顏綽最後能練成什麽絕世神功,或者成為一代高手,最基本的,完顏綽必須得有自保的本領,剩下的,姜邺願意替完顏綽來抗。
笑着捏了捏完顏綽的鼻尖,姜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間鬥志滿滿,以前他對習武雖然沒有抵制的心理,但大多是為了應付師父的每日例行功課,當然是能偷懶就偷懶,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了需要保護的人,當然是想要多學一點,再多學一點,技多不壓身。
“綽兒別睡懶覺了,起來吧……”
姜邺一直在完顏綽耳邊叽叽歪歪地念個不停,完顏綽被吵得心煩意亂,随手給了姜邺一拳,打在鼻梁,不痛不癢,逗得姜邺樂呵呵傻笑個不停。
“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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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完顏綽昨晚沒睡好,世子爺的嬌慣脾氣又起來了,如果在榮王府,像這種膽敢打擾他休息的刁奴,早就被大刑伺候一頓了,也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然完顏綽又怎麽會放任一個小叫花子爬到他堂堂榮王世子的頭上。完顏綽心裏的一口惡氣堵了一晚上,氣得他都快氣血不良了,眼睛都沒睜,甕聲甕氣地小聲嘟囔道:“困死了!你別吵我睡覺!”
“好好好,不生氣了……”姜邺自己都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卻甘願把完顏綽當成小孩子一般疼寵,甚至還覺得很完顏綽窩在自己懷裏,皺眉耍小性子的表現很有趣。“師兄要起來練武了,等會兒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完顏綽壓根就沒醒,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沒聽清楚姜邺到底說了什麽,只感覺耳邊忽然清淨了,不過連帶着身邊的熱源也跟着沒了,有些冷。
姜邺離開破廟前,還不放心地過來看了完顏綽好幾眼,磨磨蹭蹭了好半天,一會兒搬點柴火過來給完顏綽生個小火堆,一會兒又給完顏綽的四周重新加墊一層幹草,生怕自己走後完顏綽睡懶覺會睡得不舒服,跟伺候祖宗似的,無微不至,盡心盡力。後來還是姜嘯天看不過去了,輕咳一聲,以示提醒,姜邺這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看着愛徒出門練個功都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樣,姜嘯天忍不住好笑,但也欣慰姜邺終于找到了一個合心意的玩伴,不再一個人獨來獨往,雖然姜嘯天并不是很喜歡完顏綽,但是奈何姜邺喜歡,姜嘯天也沒辦法,只能聽之任之,反正他反對,姜邺也不會聽,在固執己見這方面,姜邺倒是跟姜嘯天出奇得像。
經過一晚上的調息,姜嘯天受的傷已經痊愈了三四成左右,只要不被人打攪地繼續運功療傷,恢複以往的功力,甚至是更精進一步都不成問題,總而言之,接下來的幾天很關鍵。
這一點,姜嘯天和姜邺都很明白。
又等了片刻,直到再也聽不見姜邺的腳步聲後,姜嘯天才閉眼,又繼續漫長的打坐調息。
日上三杠,姜邺腳步輕快地回了破廟,第一件事就是跑過去看完顏綽的情況,小臉蛋紅彤彤的,蜷成一團還在睡,姜邺本還想捏捏完顏綽的臉蛋,但又想到自己一手的腥味,害怕引起完顏綽不高興,遂作罷,走到破廟中間開始忙正事。
“師父,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回來了?”一邊說,姜邺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個白瓷瓶酒壺,順手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姜嘯天一看,眼睛都直了,哈哈大笑,道:“哈哈,好東西,好東西啊!乖徒兒快把酒壺遞給為師!”
姜邺就跟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忙手裏的事,不一會兒就架起了一個簡易的支架,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一個又破又舊的石鍋,倒進一塊又一塊圓滾滾的白肉,然後加水,開始熬湯。
沒多久,白水翻騰,熱氣騰騰。
“乖徒兒啊……”等了半天沒動靜,姜嘯天饞得不住吞口水,如果不是他昨晚調息時太過急于求成,差點兒走火入魔,導致現在全身經脈不暢,行動不便,他早就自己上前明搶了。
“師父,也不是不準你喝酒,不過好歹等一等,把酒溫熱了再喝也不遲啊,反正都是你的,又沒人跟你搶!”姜邺眼皮都沒擡,繼續跟石鍋裏的白湯奮戰,右手握着一根細細長長的枝條,不斷用力翻攪,帶出一塊又一塊圓滾滾的白肉。
話雖如此,但是姜嘯天饞這口酒啊!他也知道姜邺是為了自己着想,平常也就算了,胡吃海喝都沒關系,現在練功出了岔兒,不宜再喝冷酒,傷身體,雖然明白姜邺的一番好意,但是
姜嘯天實在是心癢難耐,沒看見倒不覺得,現在美酒就在眼前,反倒是一刻都忍耐不得了:“那乖徒兒趕緊給為師溫酒啊!架鍋燒水又是要幹什麽?”
姜邺想也不想就答道:“綽兒昨晚就吃了一個肉包子,一會兒起來肯定會喊餓,我先給他熬點兒蛇羹,師父你可別不小心說漏嘴啊!不然綽兒說不定就不肯吃了!”
“不吃算了!”姜嘯天被這口酒吊着,心情正不爽呢,語氣也很不客氣:“你就這麽慣着他吧,人養不熟的話看你怎麽辦?到時候可別又來哭鼻子。”
姜邺盯着面前翻滾的白湯,笑笑,不說話。
熬完蛇羹之後,姜邺才跑過來叫完顏綽起床,此時都已經是接近正午時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