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重回中都

完顏綽本來還想着大人有大量, 不跟姜邺一般見識, 現在看來，不把話說清楚，這牛皮膏藥怕是甩不掉了, 完顏綽只能無奈嘆氣, 耐心解釋道：“誰告訴你我要去蒙古的？別聽風就是雨，沒這回事！”

得了完顏綽的保證，姜邺這才放下心來，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怎麽都收不住，整個人看上去都呆呆傻傻的，哪兒還像是江湖上令人聞之喪膽的萬魔窟小魔頭。

完顏綽對這樣的姜邺最是沒轍, 白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姜邺立馬屁颠屁颠地跟上，真如他之前宣稱的那樣, 安安靜靜地守在他們家綽兒身邊, 完顏綽寫字，他研磨, 完顏綽讀書，他添香，都是些書童小厮幹的活計，但是姜邺卻幹的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完顏綽對姜邺沒什麽期待和要求, 只要對方不妨礙自己行事就好，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對付阻攔金國公主入蒙古和親，完顏綽還是那個态度，堅決不同意金國上上下下如此示弱，蒙古乃虎狼之師，未能相親，與虎謀皮，必然會自食其果。

上了折子給金國國主，石沉大海，沒關系，完顏綽毫不氣餒，繼續上書金國國主，這次幹脆什麽也不多說，直接将唐代詩人，戎昱的《詠史詩》謄寫了一遍，上呈國主。

“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豈能将玉貌，便拟靜胡塵。地下千年骨，誰為輔佐臣。”

同樣，這番奏折依然沒有得到金國國主的重視。

完顏綽都快絕望了，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選擇消極抵抗，蒙古人不要要求他做為送親隊伍的護衛将軍，跟随金國公主一起入蒙古嗎？完顏綽就不去！借口也是現成的，紫荊關乃苦寒之地，生活困苦，條件惡劣，小王爺身嬌肉貴，自來此之後，一直水土不服，身體久不見好，實在無力護衛送親隊伍入蒙古。

這樣一來，順便也把送親隊伍卡在了紫荊關，不得前進。

金國和蒙古的使者又互相往來了好機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句句在情在理，說的都是讓小王爺以大局為主。

完顏綽充耳不聞，後來覺得煩了，幹脆把應付兩國使者的事一并交于李典，大小事宜，全權處理，不用再單獨上報給他，聽了就頭疼。

李典接手後，完顏綽瞬間輕松了許多，除了處理軍中要務，每日還有閑下來的時間去探望盈歌公主。

這可急壞了随行的完顏承晖，知道從完顏綽這兒沒辦法下手，完顏承晖索性繞過完顏綽，直接拜會了盈歌公主。

完顏承晖跟盈歌公主商量了些什麽，無人知曉，只是等完顏綽反應過來時，金國的送親車隊已經偷偷離開了紫荊關，直往西京進發。

好一招瞞天過海。

完顏綽不得不承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玩這招，完顏承晖真是好本事！完顏綽氣急，下令李典徹查，結果卻讓他暗自心驚，除了有徒單繹內神通外鬼，暗中協助之外，完顏諾竟然也對此事知情不報，甚至有推波助瀾之嫌。完顏綽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說徒單繹不是忠孝軍自己人，行事有所偏頗，無可厚非的話，完顏諾可是完顏綽一手提拔培養起來的，竟然也會跟完顏綽玩這套陽奉陰違的陰謀詭計，完顏綽一時間只覺得不勝唏噓，有心把人叫過來詳細詢問，但是細想了一下，最終還是作罷了。

完顏諾不是李典這樣的謀士，只用坐鎮後方，運籌帷幄，也不是陳亮這樣的勇将，只用沖鋒陷陣，殺敵于陣前，完顏諾有統帥之才，日後必能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國家危難之際，正值用人之時，完顏綽惜才，不忍明珠蒙塵，此事作罷，遂不再提。

完顏綽決定不再追究，完顏諾不知道，這幾天，他一直忐忑不安，生怕世子爺會追究自己知情不報的罪，他不怕受罰，就怕世子爺會懷疑他有二心，直接把他趕出忠孝軍，那他何時才能實現自己的抱負？沒想到，此事竟然不了了之了，完顏諾不敢細想，世子爺是否已經想明白了個中關鍵，所以才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再追究。

畢竟，世子爺那般心思通透的人物，怎麽可能不明白，大廈将傾，獨木難支，與其抱殘守缺，費心竭力地守護一個風雨飄搖的江山社稷，還不如下一劑猛藥，大破大立。

完顏諾不敢告訴世子爺，當日他一同去迎接公主的車駕，初見盈歌公主就驚為天人，在親耳聽到盈歌公主為了金國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甘願入蒙古和親，絕不後悔時，更是滿心感慨，後來，他又偷偷去見了盈歌公主，這才知道，盈歌公主決意入蒙古和親時就已經存了死志，以身飼虎，這樣的奇女子，實在很難不讓人傾慕。

短暫的相遇過後，完顏諾對盈歌公主許下承諾，哪怕這個承諾世上再無第三個人知曉，他也會遵守到底，九死無悔。

盈歌公主的車隊終還是到了西京。

兩國使者一番交涉，也不知道是怎麽協商的，反正最後，蒙古還是不得不接受了完顏綽身體抱恙，未能遠來蒙古的理由，甚至還派了使者前來探望，送上了不少貴重禮物。

完顏綽看都沒看，全部打賞給了忠孝軍将士們。

蒙古特意派了使者過來，探病是假，招降才是真，這使者也算是舌燦蓮花，一番推誠置腹的交談，言辭懇切，完顏綽要不是意志堅定，估計早就動搖了。

萬幸的是，完顏綽并非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他很清楚蒙古人的秉性，神州陸沉，中原豈止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不說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單單是為了守護自己後半輩子的逍遙人生，完顏綽也不會投靠蒙古。所以，不論蒙古使者說得多麽天花亂墜，口沫橫飛，完顏綽依舊不為所動。

在金國，完顏綽是宗室貴胄，榮王世子，不說金國太子爺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情誼，就沖太子爺知道他身世之後還對他一如既往地親厚，誠心結交，拿他當心腹重臣，完顏綽就不可能背叛。退一萬步說，如果真去了蒙古，蒙古人能給他的會更多嗎？琪琪格說過要招他為驸馬，細算起來，也不過是一個身先士卒的大将軍，完顏綽看不慣蒙古大軍的戰鬥風格，太過暴虐，慘無人道，要他歸降，助纣為虐，他是萬萬不肯幹的。

蒙古使者游說了半天，見完顏綽始終不為所動，知道此事不可能成，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紫荊關。

客客氣氣地送走蒙古使者後，完顏綽靜下心來，等着完顏承晖回來給他一個交代。

與此同時，金國送公主入蒙古和親一事在兩國邊境引起了軒然大波，百姓們紛紛指責朝廷軟弱，也有人抱着僥幸的心理，盼望着從此以後就能跟蒙古和平共處，安居樂業。

天真的畢竟是少部分百姓，那些地方豪強們可不傻，知道以肉投餒虎根本不可能換來和平，等重整旗鼓之後，蒙古大軍必然會再一次揮師南下。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蒙古大軍出境的時候，長城以北很多金國的地方豪強都自主招募了不少抗蒙武裝，準備趁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雪此國仇家恨，

結果，全都被完顏承晖以一句“顧全大局”給摁下了。

完顏綽聽聞，對完顏承晖就更沒個好臉色了，氣死了，完顏承晖根本就是來壞事的，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為自己今天的猶豫不決，錯失良機而後悔。

自從盈歌公主的車隊離開了紫荊關之後，完顏綽整個人都顯得暴躁起來，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惹得他大發雷霆，當然，因為對外宣稱身體抱恙，完顏綽已經許久不曾在忠孝軍中露面，整日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就是姜邺，再是花容月貌的美人看久了也會審美疲勞，更何況姜邺這般粗手粗腳的糙漢子，完顏綽越看越來氣兒，對着姜邺更就沒個好臉，不是沒好氣地斥責怒罵，無理取鬧，就是直接将人當空氣，視而不見，理都不理，好在姜邺臉皮夠厚，整天小心翼翼，聞言軟語，也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完顏綽有時候也會想，自己這臭脾氣，除了姜邺恐怕天下還真沒人受得了，既如此，幹脆湊合着過算了，還折騰什麽啊？

姜邺對完顏綽那是處處伏低做小，不過對其他人可就沒那麽客氣了，忠孝軍中的一應人等，不管軍職大小，想要見世子爺，都得先過姜邺這一關。

一開始，完顏諾還不服氣，被姜邺按在地上狠狠教訓了一頓，赤手空拳，招招到肉，打得完顏諾毫無招架之力，受夠了皮肉之苦後，完顏諾不得不服了，從此見了姜邺都以武林絕世高手稱之，心悅誠服。

日子就這麽不鹹不淡地一天天過去了。

完顏承晖奉了太子之命，一路護送着盈歌公主到了蒙古，等到公主和蒙古國國主成親之後，這才動身返回。

此時，完顏綽統帥的忠孝軍已經往前推進了一步，駐紮到了西京，并且以此為中心，收複舊山河，安置流離失所的百姓們。

聽聞完顏承晖歸來，完顏綽在西京接待了他。

完顏承晖很疑惑，甫一見面，馬上好奇道：“世子爺遠來迎接，實在讓人受寵若驚，不勝惶恐……”

“別廢話了！”完顏綽一邊翻白眼，一邊不客氣地打斷了完顏承晖的話，以他倆的交情，實在沒必要說這些虛的，直來直往就好：“你什麽時候回中都？我跟你一起。”

“世子爺要回中都？”完顏承晖大驚，這混世魔王回了中都，中都豈不是得鬧翻天？

完顏綽冷哼，道：“當然得回去，不回去，我怎麽給自己讨回公道？”

完顏承晖一聽，頓覺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