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暗度陳倉

胡沙虎占據了中都, 緊接着連皇宮也打了下來, 正想趁此機會一鼓作氣，将完顏氏一族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 太子府忽起了一場大火，火勢綿延，足足燒了三天三夜，把太子府的一切都燒了個幹幹淨淨。

怎麽會這麽巧？

胡沙虎當然不相信, 親自去了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的太子府勘察，一無所獲，為求穩妥, 胡沙虎還派了心腹手下暗中調查，然後再回來向他報告，心腹們調查了好半天，什麽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 害怕胡沙虎怪罪問責, 在上報胡沙虎時，衆口一詞, 都說太子完顏緒恐怕已經被活活燒死在太子府裏，屍骨無存了。

與此同時，民間也有傳言，早在太子府起火之前，太子爺已經偷偷逃了出去, 縱火燒毀太子府，不過是太子殿下為求脫身，自導自演的一場金蟬脫殼之計。

傳言越說越真，胡沙虎大權在握，成王敗寇就系在此旦夕之間，不由得急了，派出了手下大批人馬，在中都城內開展地毯式地摸底搜查，下令道：對于前太子完顏緒，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是任憑胡沙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了百餘日，始終是一無所獲，胡沙虎這才不得不相信，太子完顏緒是真的已經身死魂滅了。

完顏綽遠在遼東地區，距離中都路途遙遠，消息來得也更晚一些，當得知金國國主給胡沙虎調了三萬兵馬，委任他駐守中都北城時，完顏綽氣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簡直快要被這群豬隊友給坑死了！像胡沙虎這種貪生怕死之徒，只會臨陣脫逃，枉顧國家安危，百姓生死，這種無恥之徒也只能在自己人裏面逞逞威風罷了，一旦遇上蒙古大軍，絕對跑得比兔子還快，用這種人，簡直是自尋死路，金國國主難道是還嫌亡國亡得不夠快嗎？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遇上這麽一群四五六不通的庸碌之輩，完顏綽表示自己很心塞，簡直是有理都沒地方說。

果不出完顏綽所料，之後沒多，中都又傳來消息，胡沙虎帶兵攻城逼宮，金國國主莫名奇妙地死在宮裏，并且，就在當天晚上，太子府裏忽然起了一場大火，火勢兇猛，直接将太子府燒成了一片廢墟，而太子完顏緒，則是生死未蔔，下落不明。

哪怕在心裏不停反複地告訴自己，完顏緒福大命大，不會這麽容易就丢了小命，但完顏綽還是忍不住擔憂，可惜他現在離得太遠，想要做什麽都是有心無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姜邺身上。

願，天佑大金。

不只是完顏綽憂心忡忡，得知胡沙虎叛亂謀反，甚至是攻下了皇宮，李典更是急得滿頭大汗，拉着完顏綽焦急地進言道：“世子爺，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得盡快趕回中都！”

李典的憂慮在于，不管是狼子野心的蒙古，亦或者是不忠不義的亂臣賊子胡沙虎，都是金國的大患，乃禍亂之緣，必須得盡早拔除，否則恐成大患。

完顏綽卻不敢這麽貿然返回中都，聽了李典的建言後，搖頭嘆氣，道：“此時不宜。蒙古大軍可是兵分三路南下，怕是再沒有多久，琪琪格公主所率領的十五萬大軍，也該到了遼東地區了。”

經完顏綽這麽一提醒，李典才遲疑道：“世子爺是擔心耶律留哥言而無信？趁忠孝軍回師救援中都，偷偷跟蒙古勾結？”

完顏綽輕笑：“若說勾結，耶律留哥跟我們才是偷偷勾結，蒙古人可不知道。”

李典這才驚覺不妥，古語雲，輕諾者必寡信，耶律留哥這信用，确實很讓人放心不下：“那世子爺接下來準備如何？就這麽袖手旁觀，對中都的求救視而不見嗎？”

自從中都生變，完顏綽也一直在不停思考對策，聽李典發問，也不隐瞞，直言道：“中都情勢危急，然則，忠孝軍距離太遠，即便立時出發，依舊馳援不及，反而會因為長途跋涉，師勞兵疲，白白送上門給蒙古大軍屠戮……”

這些李典未嘗沒有想到，不過是想拼一下，不然袖手旁觀，只會讓天下人嗤笑。

“先去見見耶律留哥吧。”

“世子爺……”李典還未來得及問明世子爺的用意，完顏綽已經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姿态從容，絲毫不見慌亂，李典都忍不住懷疑，世子爺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安排，所以才會在中都失守，太子殿下生死未蔔，下落不明的時候，依然胸有成竹。

眼下的遼東地區，耶律留哥獨攬了統治權，同時，因為完顏綽這段時間的無私教授，女真人的生活漸漸好了起來，所以在遼東地區，榮王世子也是很得人心。

得知完顏綽要來拜會，耶律留哥忍不住心裏一抖，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個年歲不大，卻頗有威望的榮王世子很是忌憚，除了對方聲名遠播，戰功赫赫之外，還有這人身上不怒而自威，不同于尋常人等的氣勢。

都說，榮王世子乃人中龍鳳，此言非虛。

“世子爺怎麽來了？”甫一見面，耶律留哥馬上堆起笑臉，主動上前一步，側身迎着完顏綽往主帳內走。

“怎麽，耶律将軍不歡迎？”

耶律留哥哈哈大笑，豪爽道：“世子爺說哪兒的話？您能賞臉過來，貴腳踏于賤地，蓬荜生輝，這不是怕軍營簡陋，委屈了世子爺嗎？”

完顏綽輕笑，揮手制止了耶律留哥奉自己坐上首的意圖，自顧自走到左邊的位子上，随意坐下道：“耶律将軍，本世子今兒過來，是想要跟将軍辭行的……”

完顏綽話還沒說完，耶律留哥已經難掩震驚，小步疾走到了完顏綽身旁，急道：“世子爺這是不管我們遼東的百姓了嗎？”

完顏綽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解釋道：“中都現在是什麽情況，想必耶律将軍也有所耳聞，本世子實在放心不下，怎麽也得趕回去看看！”

“可是世子爺這一走，我們遼東地區可怎麽辦啊？”

早就料到了耶律留哥會這麽說，完顏綽故意擺出一副早已謀劃好的表情，沉穩道：“耶律将軍大可放心，本世子有言在先，遼東地區的百姓，亦是我大金國的子民，不會對你們不管不顧，不聞不問的。這次離開，忠孝軍的人我不會全部帶走，會留下盡半數的人馬交由陳亮将軍統帥，協助你們重建遼東，抵禦蒙古。”

耶律留哥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只要世子爺不是就這麽一走了之，那就好。

“不過，在離開之前，本世子還有一事想要請耶律将軍幫忙。”不能白給遼東地區的契丹人這麽多好處啊，蒙古人可是女真人和契丹人共同的敵人，大家應該同仇敵忾，一致對外才對。

“世子爺盡管吩咐，末将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話說得可是有些流于表面了，但耶律留哥卻是真心實意的，這些時日以來，耶律留哥和遼東地區的契丹人都看到了世子爺的慷慨無私，不分女真人，契丹人，奚族人，漢人，全部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偏見，教授手藝也毫不藏私，不論是紡織，釀酒，冶鐵，煮鹽，築城，使遼東地區的百姓們各安生業。可以說，經此一事，完顏綽威望大增，遼東地區的百姓們提及榮王世子的大名，莫不交口稱贊，耶律留哥也是對完顏綽心服口服，誠心歸順。

“此事說難，倒也不難，說不難，卻也不簡單。”

耶律留哥都被這番高深莫測的話給搞糊塗，忍不住發問道：“世子爺，我這等大老粗，大字不識一個，粗野鄙陋，哪兒及得上您的聰明才智，您也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麽話直說，繞老繞去的，把我都給繞糊塗了。”

“耶律将軍快人快語，本世子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完顏綽忍不住輕笑，擡頭看着耶律留哥，認真道：“據前方探馬來報，蒙古大軍兵分三路，中路的二十萬大軍由窩闊臺汗親自統帥，目前已經攻下了紫荊關，正往中都進發；左路的十五萬大軍由名将木華黎統帥，南下必然會借境夏國，我正準備派李典去拜見夏國國主，看能不能從夏國借兵，抵禦左路的攻擊；至于右路的十五萬大軍，則是由蒙古國公主琪琪格統帥，這可是位巾帼不讓須眉的女英雄，帶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本世子之前曾與她有過幾次交手，僥幸險勝，這一次，琪琪格公主直奔遼東而來，怕是想要聯合耶律将軍，左右夾擊，将忠孝軍一網打盡。”

聽了完顏綽的一番分析，耶律留哥毫不猶豫，馬上拍着胸脯保證道：“世子爺放心，我耶律留哥怎麽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言而有信，世子爺對我們契丹人有大恩，契丹勇士們知恩圖報，誓死追随世子爺，九死而無悔。”

完顏綽要的就是這個保證，欣慰地點了點頭，道：“有耶律将軍這句話，本世子就放心了，今晚，本世子會讓忠孝軍退後三十裏，營造兩方軍隊互相對峙的假象，待琪琪格公主率領十五萬蒙古大軍到了遼東地區，還望耶律将軍從中周旋，将琪琪格公主和她手下的蒙古大軍阻攔在遼東，不讓其繼續南下。”

耶律留哥想了想，忽然發問道：“世子爺的意思是，表面上，我們遼東地區還是跟蒙古保持結盟，而暗地裏卻阻攔琪琪格公主和蒙古大軍南下，對嗎？”

孺子可教也，完顏綽欣慰地點了點頭。

“可是世子爺，琪琪格公主不像是這麽容易被糊弄的人啊？”其實，耶律留哥更想說的是，像他這樣粗野鄙陋的大老粗，怎麽玩得過精明幹練，七巧玲珑心的琪琪格公主。

這些，完顏綽早就已經替耶律留哥考慮好了：“這還不簡單，聽聞耶律将軍尚未娶親，這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待琪琪格公主領兵而至，耶律将軍大可以此為要挾，威逼琪琪格公主下嫁，如若琪琪格公主不從，便以此為借口，拒絕配合蒙古大軍，共同對忠孝軍用武。”

“好主意！”一旁的李典聽了，也不得不佩服世子爺的機智，琪琪格公主用兵一向謹慎，之前又曾在世子爺手上吃夠了苦頭，只帶了十五萬大軍南下，斷不敢輕易對忠孝軍動手，耶律留哥的不配合，琪琪格公主即便是再生氣也無可奈何，恐怕，琪琪格公主就是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這背後竟然會是世子爺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