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且不論傅周涵怎麽想，此時紅葉區警局因為這熱搜被打個措手不及。趙鵬飛接到上頭命令，讓他在輿論還能控制的時候，趕緊将案子破了。

目前外界還尚不知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只是因為此次屍體被發現的位置有些特別，加上媒體的推動，這才引起廣泛地讨論。

發現屍體的池塘是天然形成的低窪，後來人為改造後，才有了蓄水的功能。附近的居民在裏面散養着魚，偶爾也會去垂釣。缺水的時候，也曾用來洗菜洗澡當作生活用水。

後來那邊土地征收，池塘就廢棄了。現如今大家雖然沒住那邊了，但是想到曾經吃過裏面的魚，用過裏面的水，整個人都覺得不對勁。那池塘裏面，可是泡過死人的。

無法确認屍體的身份，犯罪現場又絲毫沒有留下證據，這對于警方來說就是艱難險阻。唯一的突破口還是來自匿名短信的提醒，好在還有的查。

趙鵬飛親自帶着一個警員，找上了吳建國，詢問關于其父吳明華的事。吳建國還算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說的都說了，但沒有提供什麽有用的信息。

最後趙鵬飛問：“你父親的東西還有沒有留下來的？”

“這個要不丢了要不就燒了，我們老家忌諱留下死人的東西。”吳建國指間夾着煙，眯着眼吞雲吐霧，忽的他把煙按進煙灰缸，“對了，老頭子好像還留着點東西。”

“能拿給我們看一看嗎？”

吳建國站起身：“跟我來吧，東西不好拿，在一個箱子裏。”

趙鵬飛跟着進了一個房間，屋裏就是開着燈也顯得有些昏暗，牆角有個鐵箱子焊在那，看着有些年頭了。

吳建國打開箱子，說道：“這裏面的東西雜七雜八，我也沒整理過，主要是一些工具，我想着或許有用，就沒扔。這不前天403的還過來借過老虎鉗，正好用上。”

節能燈的亮度漸強，趙鵬飛探身看着箱子裏的東西，果然是雜亂無章，什麽都有，表面可見的就有斧頭、鐵錘、扳手還有繩索。

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工具箱，秉着不放過任何細節的趙鵬飛，将這些物件一樣樣拿出來，看看裏面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

漸漸箱子能見底了，剩下的東西幾乎一覽無餘。旁邊的小警員征詢道：“副隊，好像都是些五金工具，咱們把外面這些放回去嗎？”

“等等。”趙鵬飛察覺到箱底的觸感有些不同，底下放着一塊木板，他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聽聲音裏面似乎是空的。

箱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趙鵬飛仔細檢查着木板，發現中間部位有個倒扣的小鐵環。他食指用力一勾，随着“嗤啦”一聲，整塊木板都給提了出來。

箱子底下一分為二，左邊放着一個陳舊的筆記本，右邊放着一個扁平的鐵盒子。

趙鵬飛将這兩樣拿在手中後，才發現盒子裏面是一節節的骨頭，他猛然看向吳建國，聲音有些拔高：“這些也是你父親的物品？”

“不清楚，大概是吧。”吳建國這時也看到了盒子裏的東西，說話都不利索了，“警官，這……這是什麽？”

“骨頭特征不明顯，無法确認是否為人骨，具體還要檢驗。”趙鵬飛說着翻開了筆記本，只看了兩眼又立刻合上，語氣頗為鄭重起來，“你父親的東西我需要帶回警局調查。”

吳建國立刻接話：“應該的應該的，您請自便。”

盒子裏的骨頭經由法醫驗證，确認是人的趾骨。而那個筆記本上面，記錄着行兇及抛屍的相關信息。

筆記本扉頁手寫着“死亡筆記”四個大字，後一頁是一段自白，字跡有些潦草，上面還印着幾個血指印，無不顯示着書寫者的瘋狂。

“有的人不僅有錢，還個個都身強體健。而我從生下來就沒想過福，每天為生計發愁，現在連腿都壞了。我的日子苦啊，老天可真是不公平！不過沒關系，只要我打破不公就好。哈哈哈哈哈，你們撞在我手上，是你們運氣不好，這就是你們的命。在這裏，我就是神！”

第三頁寫着——

吳耘，這個人該死。仗着家裏有點錢就洋洋得意，看不起人，居然還跟我一個姓，真讓人惡心。所以我把他扔到桂花路的下水道，正好讓他在臭水溝跟老鼠作伴。

這次鋸腿十分鐘，比上次有進步，也沒把血弄身上，還要繼續努力。

第四頁，第五頁……每一頁都是一個人的信息，總共有二十一頁。越到後面，受害者的資料越詳細，後半部分還貼上了打印的黑白照片。而這其中有三頁的抛屍地點，正好與最近發現的那三具屍體的地點重合。

這些抛屍地點不是特別偏僻，就是早已成了廢棄地。二十多年過去了，直到最近才有屍體被發現，而且吳明華這麽多年絲毫沒露出馬腳，這人不是一般的狡猾。

筆記本中的所有抛屍地點都被标記出來後，趙鵬飛安排人手去一一查看，最終将所有的屍體全部帶回了警局，并聯系家屬過來确認。

趙鵬飛當了這麽多年的刑警，自認為見慣了屍體，但是當那麽多屍骨呈現在眼前，還是不免覺得心驚。他喝了一大杯冷水定神，接着吩咐組員：“去吳建國家裏搜查，看還有沒有遺漏的，帶他過來問話！”

說完又翻開筆記本，說道：“筆記是按照受害者的死亡時間來寫的，最前面撕掉了一頁，這一頁提到‘比上次進步’，說明在此之前還有一位受害者。讓痕跡科看看，通過這紙上的印記，能不能盡量複原上面的字。”

“是！”衆人接到指令，各自忙活起來。

當晚，傅周涵下班後，就見到站在門口迎接他的蔣鴻風，便問：“怎麽站着這兒？”

蔣鴻風回答道：“今天警察過來了，他們找到了吳明華的筆記本，上面寫了抛屍地點，他們根據筆記本找到了十多具屍體。筆記本最開始就撕掉了一頁，可能那一頁就是寫的我。”

傅周涵聞言動作一頓，接着說：“別擔心，一定會查出來的。實在不行，我再給趙警官發一次信息。”

蔣鴻風回以微笑，沒再說什麽。

兩人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傅周涵受不了這氛圍，想到最近這段時間的經歷，拿出那個裝有不記名卡的老年機，開機後直接給趙鵬飛發了條短信。

“蔣鴻風的屍體大概就在408，吳明華的出租樓裏。”

确定短信發送成功，傅周涵就關機了。他知道自己有點沖動，但是這件案子再繼續拖下去，他覺得自己真的會神經衰弱到不正常。

不過，在發短信前，傅周涵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就算警方會追蹤短信發送的號碼，也只能确定發信人就在這棟樓裏。便是懷疑，也只會先懷疑認識吳明華的人。

退一萬步來說，哪怕懷疑到自己身上，他也是個提供線索的熱心群衆，最多也就去警局走一遭，說明情況就是了，能見鬼并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

反正他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他，順其自然吧。

想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傅周涵把老年機丢在一邊，簡單收拾了兩套衣服，背了個挎包就出門了。這幾天他睡眠嚴重不足，為了自己的身體着想，他打算先在外面找個地方住，等找到合适的房源就搬家。

外面天色已暗，走廊和樓梯間雖然亮着燈，但那微弱的光線反而營造出一種恐怖氛圍，像極了鬼片裏的場景。

要是以前，置身在這樣的環境裏，傅周涵絕對會怕得要命，不過現在因為有蔣鴻風陪着，他反而覺得安全感十足，雖然蔣鴻風本身就是個鬼。

想到這傅周涵頗為覺得好笑，他暗自搖搖頭，朝着網上預約的短租房走去。

趙鵬飛待在警局沒有回家，雖然鎖定了兇手，但這案子還有得忙。直到剛剛他才去吃飯，這會兒他泡了杯茶正稍作休息，手機就振動了一下。

短信內容讓趙鵬飛的心猛然一震，吳明華的筆記第一頁，記錄了他第一次的殺人情況和抛屍地點。但因為紙張被撕掉，哪怕通過字跡複原，也只得到一些殘缺不全的字，無法組成通順的句子。

趙鵬飛根據已有信息猜測，蔣鴻風就是吳明華殺害的第一人，而抛屍地點與“牆”這個字相關。他心中記着蔣鴻風的信息，對方曾經就是吳明華的租戶，且住在408。

如此一來，這個匿名者發送的短信，大概率就是真的。

只是，趙鵬飛不得不疑惑起來，短信是誰發的？他為什麽會比警察還先知道這些信息？他是幫兇，還是目擊證人？還是其他另有目的的人？

暫時無法獲得匿名者的信息，趙鵬飛只能先将疑點放在心中。

次日白天，趙鵬飛帶着人去了現屬于吳建國的那棟樓，聯系了目前住在408的租戶，這才發現是個熟人。他略微驚訝了下，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傅周涵的基本資料，覺得這大概是個巧合，便沒有在意。

等到傅周涵将房間裏的東西收拾到一邊，趙鵬飛進屋勘察一番，接着就指向對着門的那堵牆，讓人鑿開。

沉悶的聲響此起彼伏，沒過多久，一截白骨就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