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夜，紅葉區公安局。

傅周涵坐在審訊室，雙手捧着一杯茶，此時他面前坐着兩個人。一個年紀不大，坐着像個乖巧的學生，而另一個面目剛毅，眼神如鷹隼，坐在那就氣場十足。

後者正是剛才在廢工廠開槍的警察，刑偵隊隊長衛浩。

衛浩兩指夾着筆敲了敲桌子，問：“心情平複了嗎？”

傅周涵放下茶杯，直視衛浩：“差不多了。”

“說說經過吧，你怎麽發現吳建國在廢工廠的？”

傅周涵知道自己遲早要過這一關，現在他是報案者，又是目擊證人，所以警察都對他客客氣氣的。如果不把事情說清楚，他就有撇不開的嫌疑。

“衛警官，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傅周涵沒等對方回答，又繼續說道，“其實我以前也不怎麽信，直到我親眼見到。”

衛浩眼神未變，語氣淡然地說：“在不違法的前提下，任何人都有信教的權利，請說重點。”

傅周涵也不啰嗦，簡單說了蔣鴻風的事，以及他們的懷疑，最後言簡意赅：“晚上蔣鴻風發現吳建國意圖殺人，于是我就過去，然後給趙警官打了電話，之後的事你就知道了。”

衛浩面無表情，目不轉睛盯着傅周涵，好一會兒，他拉開椅子站起：“你可以回去了。”

傅周涵有些驚訝，沒想到對方就這樣輕易讓他離開，也不知道衛浩到底有沒有相信他的話。相信了，事情就到此為止，不信也沒關系，他可以随時配合調查。

蔣鴻風這會兒并不在他身邊，大概是去了吳建國那邊。傅周涵此時已經沒了睡意，他也并不着急離開，便在公安局外邊找了個地方坐着。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傅周涵看到蔣鴻風出來，站起身迎了上去。他本想問點什麽，見蔣鴻風臉色不怎麽好，只道：“咱們回去吧。”

蔣鴻風點點頭，走了幾步後，慢慢說起自己剛才那會的所見所聞。

警察給吳建國的手進行簡單包紮後，就立即對他進行了審訊。吳建國很狡猾，對他意圖殺害王麻子一事供認不諱，但否認參與了連環殺人案。

警方暫時只能扣押吳建國，如果在這段時間找不到吳建國殺人的确切證據，那麽他們只能以殺人未遂罪名對他提起公訴。

所有疑團已經擺放出來，傅周涵相信破案是遲早的事，便安慰道：“吳建國跑不掉的，我相信趙警官他們會給他定罪。”

“是，趙警官懷疑這三年吳建國有單獨作案，再有就是吳建國那個裝刀具的袋子有陳年血跡，他們正在調查取證。”蔣鴻風并不擔心吳建國會逍遙法外，只是見識了吳建國那副惡心的嘴臉，他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傅周涵并不知蔣鴻風心中的想法，聞言更加确信案子能破，便說起其他的話題來。他并不知道，此時他身後的樓上，衛浩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衛浩不信鬼神，但這事處處透着詭異之處，對于傅周涵這人，他暫時持着懷疑的态度。

這件案子他并不會再跟下去，一是真相快要浮出水面，他并不打算橫插一腳搶人功勞，二是他的調令下來了，過幾天就要轉到市刑偵隊，準備交接工作才是他目前要做的事。

趙鵬飛不負衆望，帶領屬下找到了吳建國的殺人證據。起初吳建國還不願承認，後來大概是知道自己無法逃脫，一五一十說出了實情。

這麽多年過去，吳建國雙手沾滿了鮮血，那些被他殺死的人，他很多都不怎麽記得。但是唯獨對蔣鴻風這人，記憶尤為深刻。

二十多年前，吳建國跟着他爸過着窮苦日子，陡然見到蔣鴻風這個知書達理，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人，心中自是無限向往。這人總是笑着，還給時不時給他糖果和小零食，他心中是高興的。

只是得知蔣鴻風要離開，吳建國滋生了些陰暗的心思，原本那點羨慕嫉妒，全部轉化為恨意。他當時想，為什麽有的人天生比他幸福快樂？幾乎是沒怎麽考慮，他就從櫃子裏翻出了老鼠藥。

後來，吳明華看到沒了呼吸的蔣鴻風，詢問情況。吳建國也不慌亂，三言兩語就誘哄他爸，把蔣鴻風身上值錢的東西搜刮得一幹二淨，還激起他爸的憤怒，讓他把車禍截肢的苦痛轉移到他人身上。

于是從那之後，父子倆每一年都找一個目标下手，殺人鋸腿奪財。吳建國一直以為自己是主導，直到三年前他爸去世，他發現了那個所謂的“死亡筆記”和一節節趾骨。他不甘，便開始獨自殺人。

沒人發現他的罪行，他更加得意，在新聞報道發現斷腿屍骨後，便撕了“死亡筆記”第一頁，因為那一頁有他毒殺蔣鴻風的記錄。而後他就等待警察的上門，将罪行全部推給他父親，企圖撇開自己的嫌疑。

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吳建國終于還是被捉拿住。犯罪者總是抱有僥幸心理，須不知，只要你觸碰法律那根底線，就終會被制裁。

蔣鴻風每天都往警局跑，時刻掌握着案情的進展。他給傅周涵簡單說了案件結果，沒有過多闡述吳建國那宛如精神病發作的瘋言瘋語。

蔣浩澤父子這些天一直留在S市，現在案子結了，蔣鴻風的屍體也已找到，他們便準備回老家，蔣鴻風也打算跟着回去看看。

傅周涵有去送他們，目送着兩人一鬼離開後，他去了觀雲道觀，他沒忘記當初那個小道士對他的示警。兇殺案抓住兇手就算落幕，但他能見鬼這事，卻不知是否有解決的辦法。

觀雲道觀坐落在紅葉山山頂，這裏遠離市區，環境清幽，看上去倒像是有幾分仙氣。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裏是個人煙罕至的荒涼地。

傅周涵爬到山頂已經氣喘籲籲，觀雲道觀大門開着，從外往裏看既瞧不見道士，也看不到游客。他跨過門檻徑直往裏走，正前方是個三清觀，修建得最為宏偉。

他進來也不見人影，打算去上柱香就走。誰知剛進三清觀，就看到了之前那個小道士。傅周涵微微颔首：“小道長。”

“是你呀，今天師公正好在，我帶你去見他，跟我來吧。”小道士年紀不大，說話還帶着些稚氣，沒等傅周涵答應，就從側門往裏走。

傅周涵無奈笑了笑，也不多問，跟在他身後。穿過一條走廊，最後來到一個房子前，小道士敲了敲門：“師公，有客人。”

“進來吧。”裏面傳來一道醇厚的聲音。

傅周涵進到房間裏，就看到一個鬓邊有些白發的老人，在坐在桌子前操作着電腦。這位老人按了幾下鼠标，就站了起來，指着一邊的椅子說：“請坐。”

傅周涵用餘光看了下周圍，發現這裏面跟外面大不相同，布置都挺現代化。

他坐下後，小道士就說：“師公，這位客人是我招攬來的，我看他周身環繞着陰氣，你給看看是怎麽回事？”

老道長長得極具欺騙性，頭發胡子都花白，但面色紅潤，有幾分鶴發童顏的意思。他看着傅周涵捋了捋胡子，半晌笑道：“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徒弟？”

傅周涵：？？？徒弟？！

小道士驚訝起來：“師公！你不是說你不再收徒嗎？”

“收個俗家弟子，不算正經徒弟。”

傅周涵滿頭黑線，他過來可不是拜師學藝的，只好笑着拒絕：“不好意思，我對道學一竅不通更不感興趣。”

“沒事，這個可以學，慢慢來就是。”老道長嘴上笑呵呵，眼神卻清明而堅定，“你身上陰氣重，顯然跟鬼待一起太久了。”

傅周涵忙問：“那對我身體有沒有影響？”

說完又覺得自己太急切了，便補充道：“道長，不瞞您說，前段時間我見到了鬼，後來發現能觸碰到鬼的身體，不知道是什麽緣故？我也沒見到過其他的鬼，不知道是只能看到那個鬼，還是恰好沒碰上其他的。”

“人和鬼各有歸宿，存在人間的鬼其實并不多，現在你陰陽眼已開，沒見到只是沒遇上。能觸碰到鬼，是你的體質問題，對身體無礙。你很适合修道，具體情況可在拜我為師後，我再一一告訴你。”老道長抖了抖寬松的道袍，“做個俗家弟子不影響你生活，每周過來一次就行，實在有事咱們就電話聯系。如何？”

傅周涵尴尬一笑：“你們這還挺與時俱進的哈。”

老道長：“這是自然，我又不是老古董，現代科技方便挺方便，無需排斥。”

傅周涵認真想了想，才答複：“我需要考慮考慮。”

“可以。”老道長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聯系方式，電話微信同號，你可以加我，有任何疑問或者遇到什麽事都可以找我。”

傅周涵接過名片，知道了老道長的道號，對方叫玄無。他拿着名片離開了道觀，下山途中走在郁郁蔥蔥的林間，絲毫感受不到暑氣，随着清涼的風吹過，他的心也跟着慢慢靜下來。

過來一趟可真是有意外的收獲，拜師一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聽完玄無道長的話，傅周涵倒是沒有最初那會的排斥，但他還需要時間認真考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