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杜樂身體沒有大礙,就是因為長久不進食,導致嚴重的低血糖,人也有些脫水。

通過杜樂房間裏的狀況,傅周涵能推斷出個大概,恐怕杜樂是跟女朋友分手了。只是再怎麽傷心難過,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也讓傅周涵難以理解。

幾經輾轉,天已經黑了。傅周涵還沒吃晚飯,他就直接點了個外賣,順便給杜樂點了份粥。雖然不知道杜樂什麽時候醒,但可以先給他備着。

外賣還沒到,杜樂就醒了。傅周涵扶着他靠坐在床上,然後遞上一瓶水,說:“先喝點潤潤嗓子。”

杜樂可能還有些不舒服,呆愣着看向床尾,雙手捧着水瓶沉默不語。

傅周涵不想提起他的傷心事,只是婉轉地說:“我給你點了份粥,等會多少吃點,然後好好睡一覺,人生沒有什麽邁不過去的坎。”

杜樂依舊不說話,而且将頭埋得更低了。傅周涵根本不是做知心哥哥的料,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人家,好在外賣電話及時解救了他。

傅周涵先把粥的包裝打開後遞給杜樂,見對方并無拒絕之意,他才開始吃飯。等他都吃完了,杜樂才以極慢的速度喝了幾口粥。

傅周涵見狀也不催促,這至少表明杜樂沒有絕食的念頭,他便轉移話題道:“你現在這樣子明天也沒法回公司,我先幫你請兩天假,你看怎麽樣?”

杜樂拿着勺子慢慢地攪拌着碗裏的粥,聲音有些嘶啞地說:“不用,我明天就過去。”

傅周涵想着如果忙起來,會讓人忽略掉那些煩心事,便說:“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如果恢複得不錯就去上班,總之你別逞強。”

杜樂點點頭:“嗯,我知道,謝謝你了。”

“不客氣。”傅周涵想着也沒自己的事了,将垃圾一收就準備回家,臨走前還是叮囑了一句,“有事随時聯系我。”

杜樂輕輕“嗯”了一聲,說道:“明天見。”

傅周涵沒談過戀愛,以前學習和兼職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他根本沒閑心去考慮其他的事。現在工作早出晚歸,還得學習道法,就更是沒精力,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那些戀愛的人是什麽想法。

在他看來,結了婚還有離婚的呢,分手了難過一陣子,再面對新生活就是了。他沒法理解杜樂這種可勁兒折騰自己,要死要活的行為。

回去的路上,傅周涵暗自搖頭嘆氣,他對蔣鴻風感嘆道:“我是真不知杜樂是怎麽想的。”

蔣鴻風也無法理解這種行為,只能解釋說:“每個人在意的事在意的程度都不同吧,所以才造就行為的差別。”

傅周涵表示贊同:“你說得對,現在就希望杜樂早點恢複到以前的狀态吧。”

回到租房已經很晚,傅周涵在房門前跟蔣鴻風分開,他進屋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再玩會手機就準備入睡。

自從前幾天從觀雲道觀回來後,他就每晚準時在十點半睡覺,然後七點起床練功半小時,再洗漱去上班。這樣堅持了幾天,他自我感覺黑眼圈淡了,精神狀态也好了,就盡量保持着這個作息時間。

夜深了,傅周涵已經陷入了沉睡中。

随着時鐘指向十二點整,“滴答、滴答”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起初是斷斷續續的聲音,聽不真切,後來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黑暗之中,傅周涵眉頭輕皺,他翻了個身繼續睡覺。只是這種突兀的聲音就仿佛在耳邊回響,讓他無法忽略。他迷迷糊糊坐起來,清晰地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

“水龍頭沒關好嗎?”傅周涵心中思忖,他打開燈走向洗漱臺檢查水龍頭。發現沒問題後又進了廁所,廁所裏的水龍頭也沒有漏水的現象。

“滴答、滴答”的聲音還在回響,傅周涵側耳傾聽,感覺到聲音仿佛是在隔壁。

他有些郁悶地回到床上,卻有些難以入睡。其實這周圍的環境并算不上多安靜,但不管哪一種他都習慣了,而這“滴答”的聲音時刻提醒着他水龍頭在滴水,如一根刺紮在心上,十分難受。

等到傅周涵剛要睡着,低聲的啜泣又将他吵醒。他心煩意亂地錘了下床,語氣頗有些氣憤:“還能不能讓人睡覺了?!”

他說這話也只是一時抱怨,并沒有跟人吵架鬥嘴的想法,也沒有想過僅憑一句話就讓人靜下來。

只是他剛說完,啜泣聲沒有了,連水滴聲也聽不見了,四周似乎恢複了平靜。但這反而讓傅周涵心跳如擂鼓,連僅有的那點困頓也消失不見。

他躺在床上沒動,仔細去聽周圍的聲音,能聽到那種努力壓抑着的嗚咽聲。他立刻把房間裏的燈打開,燈光亮起的那一剎,廁所裏傳來“啊”的一聲短促驚叫。

傅周涵鞋也沒穿,直接奔向廁所,只見一灘鮮紅的血跡從角落蜿蜒至門口!而他的腳正踩在上面,他甚至感受到那種粘膩感。

傅周涵下意識擡起腳,再一晃眼間,那些血跡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瘦弱的身體卡在廁所的牆壁上。他的半個身子還在廁所這邊,腦袋和肩膀已經穿到了牆壁的另一頭。

“你給我站住!”傅周涵當機立斷地喊道。

他話音剛落,牆上那具身體就僵住了,緊接着如篩糠一樣瑟瑟發抖。

傅周涵忍不住自嘲起來,他這真是見鬼多了後,經驗也豐富了不少,這遇到了一點情況他就能判斷是不是鬼。甚至絲毫沒有恐懼,還能直面應對。

“你轉過來。”傅周涵對那卡在牆裏的鬼說道。

那鬼瑟縮着轉過身,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邁着腦袋看向地面,一副十分膽小不敢跟人對視的樣子。

傅周涵一眼就看到了對方手腕處的血跡,他隐隐有些猜測,放低了說話的語調,輕聲問道:“你在我房裏幹什麽?”

“我……我是不小心摔過來的。”這是個男鬼,聲音有着少年人的清脆。

傅周涵又問:“摔過來?從哪兒摔過來?”

“旁邊的房間。”回答的聲音非常小,要不是在深夜可能都不清這鬼在說什麽。

“我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傅周涵覺得這鬼也過于膽小了,“把頭擡起來說話。”

眼前這鬼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最終還是不敢跟傅周涵對視,只是把目光放在傅周涵的下巴處。

傅周涵在鬼擡頭後,就被驚豔在原地,這個鬼長得非常漂亮!或許用漂亮二字形容一個男性不太恰當,但這鬼的長相十分精致,比傅周涵知道的那些明星都要好看。

這是一個看着只有十多歲的少年鬼,略長的劉海隐隐要遮住眼睛。他穿着一件白T恤和一條黑色的棉麻褲,瘦弱的身材越發顯得他年紀小。

但對方手腕處刺眼的血紅,又提醒着傅周涵,對方死得并不尋常。他心中覺得可惜,這孩子還沒成年呢。

傅周涵生怕自己聲音太大吓到這個鬼,拿出哄小孩的語氣對他說道:“你叫什麽名字?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能仔細跟我說說嗎?”

“我叫傅鶴。”少年鬼低聲答道。

“是哪兩個字?”傅周涵問,“我也姓傅呢,就是師傅的那個傅。”

傅鶴微微擡眼道:“我也是這個傅,鶴是丹頂鶴的鶴。”

“那可真是巧,咱們也算有緣,你應該看出來我是人了吧?”傅周涵說完又商量問,“廁所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去卧室裏聊怎麽樣?”

傅鶴沒有說話,但慢吞吞地跟着去了房間,遠遠地站在角落邊上。傅周涵都不知他是真心願意過來,還是出于順從。

傅周涵暫時也管不了那麽多,直接問道:“你之前在哪兒?怎麽會進到我的房間?”

可能是傅周涵的态度好,又或者因為同姓,又或者這兩個原因都給了傅鶴一些勇氣,他慢慢說起了自己的事。

原來他自從死後一直在隔壁的房間,他發現自己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浴室,就默默蹲靠在牆邊。反正他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有時會陷入沉睡,有時又會清醒,除了不吃不喝外,似乎跟人沒有什麽區別。

傅鶴早就習慣這種長久的孤單,除了沒法再看書,生與死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他很快就适應了這樣的狀态。

就在剛剛,傅鶴照舊靠着牆壁,但是卻一個跟頭就摔到了傅周涵這邊的廁所裏。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懵了一瞬後,就哭泣起來。

他也辨不清是什麽心情,高興、悲傷、寂寞、害怕等各種情緒都湧上心頭,讓他無所适從,唯有眼淚排遣心中的不安。

只是傅周涵發怒的那一吼吓到了他,他害怕得不敢發出聲音。等到燈亮起的那一瞬,他吓得尖叫出聲,再然後他想跑回隔壁,就被傅周涵抓了個現行。

傅周涵聽得睜不開眼,他本來就沒睡多久,加上傅鶴說話聲音小,像是在念催眠曲,讓他困得不行。

他本來想将前因後果都打聽清楚,現在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便說道:“傅鶴,我有些困了,咱們白天再談吧。當然你也可以直接離開,現在你應該可以去任何地方。”

傅鶴小聲地說道:“我就在這裏。”然後說完就蹲在角落縮成一團,像極了網上流傳的表情包。

傅周涵覺得他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也沒再多說什麽,更沒有像對待其他鬼那樣讓他去別的地方,只輕聲說了句:“晚安。”

燈關了,傅鶴在黑暗中張了張嘴,無聲說着“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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