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懲罰世界
【歡迎來到懲罰世界】
一片黑暗,如同她此刻不安的心。www.wuruo.com她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卻難以成功。
很快,她隐隐感到有一只手輕輕地阖上了她的眼睛。好奇怪,為什麽不讓她睜眼呢?略微粗糙的指腹戀戀不舍般劃過她的眼皮,癢癢的;使她原本沉重的眼睑輕松了許多。
她用盡力氣,終于睜開了眼,視線撞進了一雙黝黑的眸子裏。她似乎吓壞了他,他臉『色』劇變:“阿……蘅?”
那是一個能夠稱得上俊朗的男人,五官并不算十分出『色』,然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他專注地盯着她,眼睛微紅,像是剛剛哭過:“阿蘅?”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讓人聽了,隐隐感到難受。
薛瑾尚不知道她所處的環境以及之前發生的事情,她眨眨眼睛,思索着要不要讨杯水喝。畢竟嗓子幹的厲害。她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咦,她口裏含的是什麽東西?生怕不小心咽下去的她立即吐了出來。難怪她面前的人變臉『色』,連她也吓得臉『色』蒼白。
方才在她嘴裏的不是別的物事,而是一塊璧形小巧的玉,那不是死者含在口中的琀又是何物?她記得她曾親手将琀放進孟婕妤的口中。這麽快就輪到她了?難道她這是穿到了死人身上?
還沒等她想明白該如何應對,她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懷抱的主人将下巴擱在了她的頭頂上。
“阿蘅,阿蘅……”他低沉的聲音有些哽塞。
薛瑾的臉頰貼着他的胸膛,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沉穩有力。她小心翼翼,試探着推拒,卻沒能成功。她忐忑不安,這個人是這具身體的愛人吧?可是,這次懲罰究竟是什麽?
男子突然松開了她,顫抖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他臉上的肌肉抽搐着,似悲似喜:“阿蘅,你的身子是熱的!你,你還活着!”
薛瑾目瞪口呆,敢情之前,他以為他抱的是個死人?很快,她的心涼了半截,她之前的猜測是正确的,她這次附身的的确是個死人。她打了個寒顫,盡量忽視心頭的恐慌和悲涼。
或許是雛鳥情節,她對她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讨厭不起來。她想了一想,點了點頭:“我大約是活着的,可是,我……”我不知道你是誰啊。
她拿開他的手,低頭看了看自己。她身上穿的是厚重而華麗的深衣斂服,瞧這制式,倒有幾分宮裏的形容。
男人沒有聽清她的話,他喜不自勝,在地上走來走去,哈哈大笑:“真好!真好!”笑聲朗朗,傳的極遠。過了一會兒,他才高聲喚道:“太醫呢?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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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瑾暗忖:原來真是皇宮,只是不知道他們是誰。她搖了搖頭,皇宮裏的男人大概只有幾個,看他衣服上的金龍暗紋,定是皇室中人,總歸不會是太監。想起她之前所在的世界,她不免黯然神傷,心中一痛,有有些擔憂,也不知後來如何了。
忽然,她的肚子一動,像是有個小球在肚子裏滾動。她愣了愣,一個念頭浮上了心頭。她,她不會還是個孕『婦』吧?難道說她附身到了這具身體裏,連帶着孕『婦』肚子裏的孩子也有了生機?
她撫上腹部,發現小腹的确是凸起的。穿越之前,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少女,雖然歷經了好幾個世界,卻是第一次有這樣新奇的經歷。有點新奇,但更多的恐慌和手足無措。她該怎做?她要做些什麽?
門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他又坐回了她的床邊,握着她的手,柔聲說道:“阿蘅,你莫怕。”
“孩子……”薛瑾掙開了他的手,“我?我有孩子?”其實她心中已有了答案,卻還是想得到他确切的回答。
男人臉『色』微變:“孩子不會有事的,我們的孩子是天下最尊貴的孩子,他會和他的母親一樣堅強幸運。”他頓了一頓,又道:“只要你能活着,阿蘅,只要你能活着……”
他話語的深情教薛瑾微怔,原來真的懷有身孕。她曾在皇室生活過七年,她知道皇家對于子嗣的看重。這個男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無論是不是安慰,都教人心生溫暖。只是他們的身份,讓她心驚。
成群結隊的宮女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緊随其後的是一大群胡子花白的太醫。太醫戰戰兢兢參拜行禮,口稱萬歲。
薛瑾的心跳不由的加速:“皇帝?你是皇帝?”原來推測并沒有錯。那她肚子裏的孩子……難道說這次的懲罰是要她死于宮鬥之中嗎?
男人有些奇怪,正要說話,卻聽到“咚”的一聲,緊接着是陣陣尖叫。他皺了眉,站起身來,喝道:“吵什麽?也不怕吓着皇後?”
“娘娘,娘……有鬼啊!”胡子花白的太醫臉『色』更白,他哆哆嗦嗦說不清楚,顫抖着手指指向皇帝身後的那個人。
宮女也尖叫連連,低聲哭泣,一時之間,『亂』成一片。
男人沉了臉:“大膽!皇後娘娘有上天庇佑,鳳體安康,休得胡言『亂』語!”
“萬歲,老臣給皇後娘娘診過脈,确實是已無生機啊。太醫院上上下下皆可作證,皇後娘娘身中劇毒,一屍三命,斷無生還的道理啊!”
“誰給你這樣的膽子,竟敢詛咒皇後?”男人的聲音仿若千年寒冰,冷得徹骨。他一步一步『逼』向說話的太醫,可憐的老頭子吓得步步後退。
薛瑾聽了個大概,心下微沉。原來原主是中毒而亡,莫非真是死于宮鬥之中?她咳了一聲,問道:“所以說,我是死了嗎?”
這具身體的聲音甚是輕柔,說出話來如同三月清風,教人心中一暖。
太醫擡起了頭,跪行上前,決然地道:“請容老臣再次為娘娘請脈。”他行醫多年,少有差錯,死人和活人的脈象,他還是分得清的。
皇帝面『色』微沉:“大膽!你居然懷疑皇後!”
薛瑾卻伸出了手,笑道:“你過來,替我看看腹中胎兒可好。”
“阿蘅……”男人的臉上有明顯的驚惶,他快步回到她床畔,抓住她的手,“阿蘅……”
薛瑾暗暗嘆了口氣,這個男人大概也不敢确定她是生是死吧。她有些同情他,低聲說道:“我無事,正好,還需要請教一下太醫,為何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男人略一思索,眼中有顯而易見的擔心和憂傷。他喃聲說道:“阿蘅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先後有數個太醫給她看診,得到的結論都是她身體健康,雖然動了胎氣,但腹中的胎兒只消調養一番,大底是無事的。至于皇後為何會失憶,大家都不知曉。
太醫院的院首鄭重地向她道歉請罪,他們所有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開了調養的方子,說了種種禁忌。雖然不明白原委,但仍然認真負責。
有機靈的太醫将此歸功于帝後洪福齊天,娘娘仁厚,有上天庇佑。忘記前塵往事,獲得新生,本是喜事一樁,無需惶恐。這一說法得到了衆人的支持,皇帝也算是滿意,這才無人敢再提此事。畢竟皇宮裏談論生死,是很忌諱的事情。
然而那院首大約是按捺不住好奇,再次開口:“可是為什麽娘娘身上并無中毒跡象呢?老臣也知道娘娘有上天庇佑,只是……”
皇帝微怒:“都說了洪福齊天……”非要說她死,他們才開心是不是?
薛瑾拉拉他的袖子,攤開手,顯『露』出那塊琀來:“難道是因為這個?”她知道皇後的死而複生是系統所為,可她不能讓旁人以為是鬼魂作祟。她得想個說辭應對以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死而複生的。
皇帝随手将琀扔給太醫院的院首,滿臉不耐煩之『色』:“拿去仔細琢磨吧,不要擾了娘娘清淨。”
太醫們施禮退下。
宮女們站的遠遠的,相當于是薛瑾獨自面對這位年輕的帝王。他看着也就二十多歲,也只比上個世界的新帝年長幾歲而已。他握着她的手,反複說道:“阿蘅,阿蘅,你別怕,我再不會讓你有事……”他說沒有記憶了也沒關系,只要她還活着。他們的那些回憶沒有了,可以有新的記憶,比以前更美滿,更幸福。他們一家人要永遠好好的。
他握得很緊,她幾次想抽出手,都沒能成功。她略一思忖,能夠讓懷孕的皇後,中毒而亡,這皇帝要麽就是太殘忍,要麽就是太窩囊。如果想在這裏活下去,只怕不大容易。
他告訴她,太後自請去了佛堂為天下祈福,今生都不會再離開佛堂半步。他說她不用擔心,這世上再無一人敢欺她。
這話讓薛瑾心中一涼,莫非毒害皇後的是太後?這婆媳關系得處成了什麽樣子,才會有這樣的禍患?這麽一想,她更加同情阿蘅和眼前這個男人了。
皇後身體康健,皇帝感念上天恩德,大赦天下。
當薛瑾知道這些的時候,都已經是在三天後了。彼時的她,正在鳳儀殿內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來走去。一旁的宮中女官公孫靜恭恭敬敬向她禀報。
薛瑾只是哦了一聲,以示知曉。這三天,從公孫靜口中,她了解到了不少知識。
原主的閨名喚作杜蘅,而她的皇帝丈夫叫寧旭。兩人成婚已有七載,她膝下有一女,是大公主蔥茏。這次懷孕,太醫診斷是雙生子。原本是很幸福美滿的事情,可惜她卻中了毒。
公孫靜說的很明白,下毒之人并非太後,太後雖然不是皇帝生母,但也不至于向皇家子嗣下手。下毒之人是太後的草包侄女,對皇帝觊觎已久,誰都沒想到這個草包會膽大至此,竟還給她得手了。那個草包小姐已經被迫自戕,連太後都受了牽連。
薛瑾原本不解,太後的侄女如果想進宮,應該很容易啊,三宮六院,妃嫔衆多,總會有她容身之處啊。可是,公孫靜卻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帝的女人永遠只有皇後一人。
原來,真的會有皇帝為了一個女人廢除了後宮。鐘情至此,世所罕見。
聽說帝後相識于幼年時期,歷經風雨,感情深厚,非常人所能及。他曾說過,他要和他的妻子做時間最平凡的夫妻。
薛瑾不知道這個誓言的保質期有多久,可是一個皇帝能在皇後無子的情況下堅持七年,說她一點都不動容,是假的。只可惜,他愛的那個女人不知已魂歸何處。
既然不用費勁腦子去宮鬥,那麽她所謂的懲罰又是什麽呢?
她見到了原主留下的女兒蔥茏,那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蔥茏尚不知自己的母親曾經歷過生死,她在薛瑾面前笑嘻嘻的,說要是跟弟弟說話。
薛瑾心念微動:“為什麽是弟弟呢?”
“如果是弟弟,阿爹阿娘就不用太辛苦。”蔥茏的聲音軟軟糯糯,清清亮亮的眼睛裏滿是認真。她沖着母親的肚子說:“弟弟,你們要乖乖的,相親相愛。”
薛瑾心中一軟,将女孩兒松松攬在懷裏。如果原主還在,一切該多好啊。
她翻了原主的手劄,那是一個極為聰慧賢德的女子。杜蘅出自史學世家,讀遍史書,胸有丘壑,她原本的志向是成為一個史學家,不料遇上了寧旭。
他為她頂着壓力廢除後宮,她為他放棄夢想,甘願打理後宮,跟他攜手共進。
如果能這樣一直下去,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可惜這世上總有許多事情不如人意。
她不知道她在這個世界會待多久,除了養胎,她也不清楚自己還能做些什麽。只是,真正當她挺着大肚子,她才明白,孕『婦』,也不是好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