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琅琊軒

杜梓藝笑得呲牙咧嘴,帶着蠻阿奴就大搖大擺的回到了國公府。她叮囑了幾句讓蠻阿奴自行離開後,沿路就在婢女的簇擁下回到了屬于她自己的沁水苑。

青梅見自家小姐回來了,十分欣喜的出來迎接。杜梓藝摒退衆婢女,只留下青梅貼身伺候。

杜梓藝在青梅巧手下利落的換下男裝,穿上半臂齊胸襦裙,梳起發髻,飾以珠花。杜梓藝換裝完畢後,在房裏走了幾步,露出一臉輕松愉快的表情:“穿男裝雖然行動方便,但果然還是裙裝涼快!”

“可不是嘛。”青梅在一旁笑着回應。

杜梓藝轉了幾圈後,滿意的笑了笑,便停下來和青梅聊起了她經歷的趣事。當青梅聽見那小丫頭大膽的發言時,果然如杜梓藝所料那般笑得前仰後合。等她笑完後,便有些幽怨的說:“這麽好玩的事,小姐都不帶我去。”

杜梓藝聽後,笑眯眯的說:“那不是不行嗎?不過,我明天可以帶你出門。”

青梅一聽,頓時驚喜交加:“真的嗎?”

杜梓藝“嗯”了一聲,然後拿出那支金崐點翠梅花簪遞給青梅:“你知道這種發簪的出處嗎?”

青梅接過,看了半晌,鄭重的說:“婢子不知道,不過這麽貴重的發簪,婢子猜想應該是出自那個地方。”

“哪裏?”

“東市琅琊軒。”

“是嗎?”杜梓藝思忖片刻後,笑着拍拍她的肩,“好青梅,小姐我明天就帶你去那琅琊軒。”

這般說着,杜梓藝就出了小苑,帶着婢子青梅,慢悠悠的向杜梓楚居住的松月苑走去。

此苑甘木成林,修篁萬竿,頗為清幽。杜梓藝穿過弧形拱門,繞過奇石翠嶂,紫花藤蘿,沿着從蒼翠竹林中延伸出的小路一直走到了杜梓楚居住的房舍。此房舍門楣牌匾上的“松月苑”三個字,正是杜梓楚當年親自提筆書寫而成,字形輕靈飄逸,正是取自“江月松風”之意。

杜梓藝邁過門檻,既沒有去書房,也沒有去卧房,而是徑直走向他哥自創的一間小室,其名曰“寄閑居”。這間小室,是她大哥每日下朝回家後最喜歡呆的地方。

她來到寄閑居門口,輕巧的脫去鞋襪,赤着腳踩在木質地板上,青梅緊随其後。杜梓藝一進室內,果然就看見她家大哥身着單薄的素色寬袍直裾,黑發披散,手捧着一卷木軸裝訂的書冊,斜卧于涼榻之上,正看得津津有味。旁邊案頭上古意盎然的紫檀镂空香筒正冒着徐徐白煙,缭繞着淡雅的香氣。一小婢跪坐在榻旁不遠處的茶桌前,正手腳輕柔的煮着茶。

杜梓楚聽見響動,眼睛從書卷上移開,一側頭就看見自家小妹和她的貼身婢女踏了進來。他眼神柔和的望着杜梓藝,嘴角上翹,如玉的臉上露出一個清雅動人的淺笑:“小妹,你回來啦。”

杜梓藝走近,姿态悠閑的在茶桌旁邊屈膝而坐,笑眯眯的說:“侍郎大人,我來彙報案情了。”

茶婢向杜梓藝乖巧行禮,起身走到青梅身側,和她一起安靜的跪坐在一旁。

杜梓楚聽她所言,輕笑着從榻上起身,隔着低矮的茶桌,和自家小妹正對而坐,單手撐在桌面上饒有興趣的開口:“哦,說來聽聽。”

杜梓藝一邊動作麻利的從茶罐裏夾出茶餅,用鎏金雲紋銀質茶碾細細碾磨,一邊開口彙報案情,她詳細的說明了自己和王泓瑾的推測,也提到了他們巧合之下發現的重要物證。

杜梓楚認真的聽她說完後,神色如常的問詢道:“這麽說,你們當務之急就是要查出那簪子的來源?”

杜梓藝點點頭。

“那現在可有眉目了?”

杜梓藝将發簪取出遞給杜梓楚後,開口道:“明日準備去一趟東市琅琊軒。”

“琅琊軒?”杜梓楚正在把玩發簪的手一頓,神情有一瞬的怔仲,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杜梓藝見狀,眨了眨眼,好奇的問:“大哥,你知道那裏?”

“自然知道。”

杜梓藝頓時來了興趣:“那裏難道有什麽特別之處嗎?不就是賣一些昂貴的珠寶首飾胭脂香粉之類的嗎?”說到這裏,杜梓藝笑得一臉促狹,“難道說大哥你曾經在那裏為某家小姐一擲千金?”

杜梓楚唇角勾起莫名的笑,淡淡的說:“這家店的名字就沒讓你想起什麽嗎?”

“诶?”杜梓楚愣了愣,腦中靈光一現,頓時大驚,“難道說那是王泓瑾家族開的店?”

“哦?怎麽說?”杜梓楚以手撐腮,笑得一臉興味。

“你想嘛,”杜梓藝盯着他的眼睛,認真的分析道:“太原王氏的前身不就是琅琊王氏嘛。再說,東貴西富,東市可不是一般人開得起店的地方。”

杜梓楚聽聞,眉目含笑的望着她:“你說的有點關系,但也不全對。”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而,杜梓楚卻沒有回答她,反而問了一句:“明天旌陽要和你一起過去嗎?”

杜梓藝搖搖頭。

杜梓楚聽聞,也不欲多言,只是笑着說:“那你下次見到他的時候自己去問吧。”

杜梓藝頓時憤怒了,把別人的胃口吊起來了,你卻不說了?!但她也知道,如果這位少爺自己不想說,她是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的。所以,最後,她也只是憤憤的瞪了他一眼,沒再追問。

杜梓楚将精巧的發簪還給杜梓藝後,曲起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幾下,笑得一臉意味深長:“不過,你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呢。”

杜梓藝抿了抿唇,沒有接話,默不作聲的将碾碎的茶粉倒入劍花卉提梁壺中,注入泉水,放在白瓷風爐上熬煮起來。等她做完後,便順勢轉移了話題,說起了那個向王泓瑾大膽求愛的小丫頭片子。杜梓楚聽完後,好笑的搖搖頭,語帶調侃的說道:“旌陽真是無情吶,就這麽傷了一個純情小丫頭的心。”

杜梓藝見他笑得歡樂,勾起了唇角,笑得一臉不懷好意:“嗯,所以呀,我就向那小丫頭許諾,要将我家風華絕代的大哥帶去她家做客,安撫她受傷的心靈。”

風姿卓然的貴公子頓時就呆住了,張了張嘴,滿臉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杜梓藝睜着一雙無辜的杏眼,特別純潔的望着他:“哎呀,我這不也是為了真相所做的權宜之計嘛。”然後,杜兒姐雙手捂着胸口,眼睛濕潤,滿含期待的看着自家大哥,殷切的說道:“去吧,好不好?”

杜梓楚以手撫額,望着自家小妹的撒嬌賣萌,最終無奈的妥協了:“好。”

“真的?”

“嗯。”

杜梓藝差點就歡樂的撲上去了,她眉開眼笑的提起茶壺,将煮沸的茶湯注入冰碧色的越瓷茶碗中,殷勤的捧到杜梓楚面前,感動的說:“大哥,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杜梓楚伸手将她耳鬓散落的一縷頭發輕柔的拂在她耳後,眼波流轉,長睫微垂,笑得一臉溫柔缱绻:“沒辦法,誰讓你是我最心愛的妹妹呢。”

杜梓藝的身體頓時僵住了,在心中默默流淚,大哥,快告訴我,我一定是哪裏不對,明明你是這般溫柔,但為什麽我卻覺得好可怕!

東市,琅琊軒。

天色微亮,杜梓藝就帶着一幹婢女随從,迫不及待的來到這家最受京中貴女歡迎的珠寶閣。

出了軟轎,還未步入這精致的兩層小樓,杜梓藝的耳邊就遠遠的傳來了悅耳的絲竹之聲,曲調悠遠,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竟有種冷沁的空靈之感。

杜梓藝頓時大感興趣,邁步踏入,剛一進入,就聞到到一股奇異的香氣,似花非花似木非木,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就看見博物架的角落擺放着一鼎三足蓮花香爐,正冒着徐徐白煙。大概為時尚早,店裏頗為冷清,除了一名撫琴的女子外,店裏竟然沒有其他人。

杜梓藝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容,對這家店更感興趣,畢竟這裏只是一家脂粉鋪,既不是書齋也不是筆閣,卻琴聲空靈,香氣清冷,襯着閃亮的珠寶光潤的玉器,似乎有些不搭調,但事實上這種反差卻意外的讓人覺得喜歡。看來這位店主是一位頗有生意頭腦并且偏好清雅的人才是,杜梓藝如是猜測。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木質弧梯上傳來“噔噔”的腳步聲,有人從二樓走了下來。

待來人出現在一樓大堂時,杜梓藝才看清楚此人外貌,竟是一名穿着素雅面似秋月的美貌女子。要知道,大唐女子偏愛濃麗的色彩,很少有人穿得這般素淨。

美人的眼睛從人群中迅速掠過,最後不着痕跡的看着杜梓藝,笑彎了一雙含情的眼眸,聲音清甜軟糯:“杜小姐首次光臨,真是讓寒軒蓬荜生輝呢。”

杜梓藝一聽這話,頓時就有種想要立刻伸手摸摸自己額上胎記的沖動。她有些憂傷的想道,果然自己的外貌特別得已經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了嗎?

杜梓藝見美人店主還在一旁含笑的望着她,便立刻收拾起有些失落的心情,笑着問道:“敢問店家如何稱呼?”

“杜小姐喚我銀娘便是。”銀娘見她點頭,笑容溫婉的繼續說道,“另外,我并不是這家店的店主,只是受店主人所托幫忙顧店的人而已。”

杜梓藝又和銀娘寒暄了幾句,然後在銀娘的推薦下買了一支工藝精湛的金廂貓睛頂簪,便開始切入正題。她向青梅使了個眼色,青梅會意,取出那支金崐點翠梅花簪将它遞給銀娘。

杜梓藝見銀娘欣喜的接過發簪,愛不釋手的撫摸着,微微一笑開口問道:“銀娘,可曾見過這支發簪?”

“不曾見過。”銀娘搖搖頭,笑容溫婉依舊。

“沒見過嗎?”杜梓藝有些吃驚,頓了頓,語氣微有些失望的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支發簪還有可能出自哪家店嗎?”

銀娘将手中的發簪還給她,露出個有些歉意的笑容:“這我還真不知道,只知道這種樣式的發簪是近年較為時新的款式,很受貴人們的喜愛。”

杜梓藝出了琅琊軒,猶不死心的去問了其他的珠寶首飾店鋪,結果跑遍了東市西市仍舊一無所獲。

杜梓藝握着這支發簪,郁悶的小聲嘀咕道:“還真是怪了,難不成這支發簪是從地裏鑽出來的?”

青梅見杜梓藝眉頭蹙起,頗為苦惱的樣子,趕緊乖巧的持着花團扇給小姐扇着涼風。

“看來這條線索算是斷了。”杜梓藝哀嘆一聲,幽怨的看着青梅。

青梅在自家小姐哀怨的視線中生生的打了一個激靈,笑得更加乖巧:“那小姐,我們接下來做什麽啊?”

“還能做什麽啊,”杜梓藝表情相當無奈,有氣無力的說道,“去大理寺吧,見王少卿。”

作者有話要說: 唐朝一般是跪坐,盤腿坐,也有很少的垂足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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