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魂消

季安年咬緊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絕然。他趴伏在地上,額頭鮮血直流,眼睛直直的看着坐在靈堂之中的“高晴岚”,慘然的說道:“她是想要從我手中獲得好處,才假意與我私奔!”

“呵呵,季宣清,你當我是傻子嗎?”“高晴岚”諷刺的笑了起來,語帶嘲弄的說道,“我還不知道你麽,你能有什麽好處讓一個如同趙歆瑞這般的女子寧可舍棄名節也要假意與你私奔的。”

“晴岚,我沒有騙你!”季安年急急忙忙的說道,“這全是因為她以為我可以幫人換臉,予人美貌。”

此話一出,靈堂內衆人的臉色頓時大變。幫人換臉,怎麽可能,這個世上怎麽可能有人能夠做到這種事,這絕不是人力可以達到的程度。

王泓瑾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垂下眼簾,臉上慢慢的浮現出一絲譏諷的笑。

“所以你不僅沒有和她私奔,反而是想給我換臉嗎?”“高晴岚”嘻嘻的笑了起來,在深夜寡慘的靈堂中顯得分外陰森。她語中流露出欣喜的情緒,聲音甜膩的說,“宣清,原來你并沒有背叛我。”

季安年忙不疊的點頭,臉上露出虔誠而又癡迷的神色。

“可惜太遲了,從你毀掉我容貌的時候這一切已經回不去了。”“高晴岚”話鋒一轉,聲音陡然尖利,帶着滿滿的惡意,“季宣清,這邊又黑又冷,我一個人好生寂寞啊,你還是下來陪我吧!”

她這樣說着,就緩緩的站起身來,四肢關節呈現詭異的扭曲,搖搖晃晃的向季安年走過去。靈堂內的衆人見她起身行動,臉色頓時有些發白,全都不由自主的退後。她咧開嘴,發出“咯咯”的笑聲,慢吞吞的走到季安年身邊,然後吃力的彎下腰,在季安年癡癡的神情中,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靈堂內的衆人見狀,全都驚呆了,根本沒有想到要去阻止她,眼睜睜的看着季安年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按住“高晴岚”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上,無意識的掙紮,嘴中發出“嗚嗚”的氣音。

就在衆人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準備強行阻止她時,突然從遠處傳來缥缈而沉悶的鼓點聲,白色的霧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在靈堂之中悄然彌漫開來,還伴随着孩童的哭笑聲和竊竊私語的聲音。“高晴岚”的身體頓時僵住了,哀哀的叫了一聲,雙手不由自主的松開了。季安年重獲自由,軟倒在地,脖子上還帶着鮮紅的掐痕。他掙紮的翻過身,捂着脖子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高晴岚”站起身來,看着屋外的月光,怔怔的流下了淚。她妖豔臉上的陰冷之色已經蕩然無存,只留下濃郁的哀傷,輕聲呢喃道:“是該回去的時候了嗎?”

她話一落地,身子陡然一軟,便不由自主的向地上倒去,王泓瑾見狀,立刻沖上來将她抱在懷中。正在這時 ,一陣陰風穿堂而過,将燃着的蠟燭吹滅了大半,白色的魂幡随風飄拂,就像鬼魂慘白的衣袂。衆人默然,臉上流露出複雜的神情,因為他們全部清楚的知道,她走了。

沒過多久,杜梓藝就醒了。她眼中先是露出迷茫之色,但很快神智就恢複了清醒。她看着身邊的王泓瑾低低的問道:“事情解決了嗎?”

王泓瑾“嗯”了一聲,眼光落在她的臉上,滿含探究之色。杜梓藝幽黑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對着他露出了一個純然無比的笑容。王泓瑾見狀,臉上露出一絲異色,竟飛快的轉過頭,眼神不再和她對視。

“我在招魂的時候是沒有記憶的,你能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杜梓藝眉眼彎彎的看着他,笑嘻嘻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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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泓瑾看着這張清雅和妖豔并存,顯得無比魅惑的臉,有些不自在的頓了頓了,低低的給她講述了剛才的經歷。聽完後,杜梓藝杏眼彎彎,笑得無比舒暢:“明天的三司會審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吧。”

王泓瑾一邊點頭,一邊松開她,眼含笑意的說道:“托你的福。”

說完後,他就帶着人來到了薛氏的面前,對着身邊的屬下面無表情的說道:“帶走!”這樣之後,他才轉過頭,對着面色灰敗的高仲舒歉意的說:“高大人,對不住了!”高仲舒只是張了張嘴,然而什麽話也沒說,最終面色頹然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點帶走。

衆人如潮水一般散開,整間靈堂很快就變得空蕩了起來。杜梓藝在婢女的簇擁下,淡然的走在人群最後。走了幾步後,她突然停住了步伐,回首看向空蕩凄涼的靈堂,眼神平靜無波,嘴角噙着一絲莫名的笑意。很快,她就毫不留戀的轉過頭,大步走開,豔紅的裙裾在夜風中飛揚。

高晴雅并未出席高晴岚的忌日,她一直坐卧不寧的在房間內等消息。就在招魂後沒多久,婢子就匆匆忙忙的過來禀報。當她聽聞了這離奇的一切後,面色霎時間慘白一片。她瞪大眼睛,眼神恐怖的看向蘭香,驚怒的吼道:“怎麽可能,你這賤婢是不是沒有将我的話帶到?”

蘭香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她低着頭,戰戰兢兢的說道:“婢子已經将話帶到了,可是公子他,他說......”

“他說什麽?”高晴岚眼睛充血,急切的問道。

“公子他,”蘭香身體抖得如同篩子,語氣惶恐的說,“他說夫人你簡直是癡人說夢,還,還叫你好自為之。”

高晴雅聽完後,愣在了當場,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她一下子軟倒在地,神情怔仲,抖着嘴唇不可置信的說道:“他抛棄我了。他竟然......抛棄我了!”

她捂着臉,喃喃自語的反複說着。突然,她似想起什麽一般,瞪着蘭香急急的問道:“老爺回來沒有?”

蘭香低着頭,顫抖着說:“老爺今晚還是不回府。”

高晴雅一下子暴起發怒,紅着眼,發瘋般的将桌上所有的器皿掃在地上。她神情癫狂,披頭散發,對着蘭香怒喝道:“滾!”

蘭香渾身打了個哆嗦,連滾帶爬的轉身離開。她走得如此匆忙,甚至連頭也沒有回,除了懼怕,更重要的是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這個主子完了。現在對她來說,沒有什麽比自保更加重要。

高晴雅身着濃豔的簇花襦裙,獨自一人怔怔的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和滿地碎片。她豔麗的面容上的表情極為扭曲,看起來恐怖如同豔鬼。突然她捂着嘴瘋狂的笑了起來,透明的眼淚從眼眶中蔓延而出,順着臉頰流到下巴最後滴落在地上,留下圓圓的水印。

等她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才紅着眼眶,聲音嘶啞的說道:“姐姐,你居然死了都不放過我,還要特意從陰間爬回來。”

說完後,她又嗬嗬的笑了起來,笑聲如同灌了風的破爛布袋,十分難聽。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步履闌珊的走到木箱旁,從裏面緩緩的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瓶子,正是天下劇毒鶴頂紅。

她如同撫摸情人般摩挲着這個小瓶子,臉上扭曲的神情漸漸趨于平靜,輕聲說道:“姐姐,我果然贏不過你。這些年,我想盡一切辦法和你争搶。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要搶過來。搶你的情人,搶你的風頭,搶你的夫婿,可是最終我還是活在你的陰影之下。”

她拔開瓶塞,一仰頭喝幹了瓶中的毒液,然後躺平在了床榻之上。很快,她臉上的肌肉痛苦的扭曲,身體開始痙攣。她瞪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吃力的伸出手,在空中胡亂的揮舞,想要抓住什麽般,顫抖的說着:“姐姐,你滿意了吧,我最後依舊一無所有,只能形單影只的死去。”

她在床上痛苦的掙紮,眼中的淚水泛濫成災。她回想着自己的一生,那些榮華渴慕,那些利欲交織,然而到最後定格在她眼前的還是那張看着幼小的她不慎落入水中,依舊無動于衷的淡漠小臉。那種如同看着某種卑賤生物的眼神令她痛恨無比,成為她此生最深的執念。

她癡癡的笑了起來,手無力的垂落在床沿上,最終瞪大着眼睛,氣絕身亡,只剩下她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漸漸的飄散在空氣中:“姐姐,你為什麽總是看不見我。”

可惜,這句輕如呢喃的話無人能夠聽見。涼風吹拂,床上溫暖的身體逐漸冰冷,最終在這個二七回魂之夜一個人凄涼的死去。

張宏靖正在平康坊內談笑風生時,突然得知了自己正妻死去的消息。他從酒宴上匆匆趕回府,看到自己的妻子瞪大眼睛躺在床榻之上,身體僵硬。那張他極為喜愛的豔麗面孔因為死亡的痛苦而呈現不自然的扭曲,皮膚還帶着死人特有灰白之色。他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別過頭,心中有種欲嘔的沖動。

當他認真的聽管家講述完今晚離奇的招魂事件後,在聯系到自己妻子的突然死亡,頓時就明白了一切。他皺着眉頭,臉色十分難看。想到自己曾經以為的緣分竟是一場騙局後,他眼中立刻怒火湧現。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自己曾經喜愛過的女子竟是如此的蛇蠍心腸,這讓他心中湧現出一陣厭惡驚懼,生生掐滅了心底最後一絲愛憐。

他陰沉着臉,對着管家吩咐道:“将夫人擡下去,停滿三日後,挑選一塊墓地葬下便是。”

老管家低着頭,神情有些複雜,聽這話的意思,大少爺是不打算将夫人葬在侯府祖墳了。他應了一聲,躬身離開後,便開始着手準備夫人的喪事。

但是到了第二天,卻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巨變,讓河東侯府的人再也無暇多顧高晴雅的喪葬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科目二終于考過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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