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黃泉（三）
夏九淵問，“媽，你知道九霄塔嗎？”
許蘭芝身子一怔，打着馬哈道，“什麽塔？聽都沒聽過，擱那裏啊。”
夏九淵回頭，吐出兩個字，“逢村。”
許蘭芝臉上抽了一下，挂不住笑臉，幾步上前把桌上的信一股腦揪起來塞到口袋裏，推着夏九淵回房，嘴裏叨叨道，“天不早了，快些睡，明天還要上班呢。”
推着人進了門，把門帶上，許蘭芝手插進口袋裏，揪緊了那封信。十幾年過去了，還是逃不開那個地方。
夏九淵的房間許蘭芝經常打掃，裏面不見灰塵，被子也曬的暖和和的，空調開的正好。夏九淵躺在床上，心裏惦記起白夜來。縱然白夜瞞了自己不少事情，可也是真心對自己，這些天他抱着自己的時候，身體都是抖的。
逢村？夏九淵對這兩個字的初始影響還是上次看的那個宣傳片，當時片裏的那個九霄塔給了夏九淵不少的震撼，現在咋一看到自家桌上信上的這兩字，猛的心直顫抖。許蘭芝經常說那是個‘食古不化，善盡天良’的地方。
可見，許蘭芝是厭惡的。
這些年裏，他父親夏鶴山收到的信不少，大多是來自同一個地方，有一次是夏九淵去取的信，瞄了一眼，地址離河州市不遠。每次許蘭芝一看到信，眉毛都能夾死蒼蠅，恨不得把信給燒了，念叨着舊事不明說。
夏鶴山見到信是猶豫不定，他對信裏的內容沒多大反感，只是一聽到許蘭芝念叨的時候，才會皺眉，把信扔到一邊，等夏九淵想拿過來看，又細心的拾起，收好。
逢村都兩個字從來沒有從他們嘴裏出現過，都是用‘那個地方’來形容。
夏九淵打開手機，百度了逢村。
資料少的可憐，除了那九霄塔的信息外，就什麽都沒有了，網上也就那一個視頻。夏九淵把視頻點開，鏡頭晃得快，東西南北分別有四個東西一閃而過。夏九淵看不清，往前調幾秒，快速暫停，夏九淵才看到視頻上那模糊的影像。
那是個石像，體型龐大，下面是個形似烏龜的東西，上方盤着一條蛇。夏九淵覺得這玩意熟悉，又去百度了一下，得到了一個答案，玄武。
玄武為北，正好暫停的時候下方有一行模糊的字幕：九霄塔以北的方向……
夏九淵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玄武為北，那九霄塔其他三個方向—東西南，很有可能對應的是青龍、白虎和朱雀。夏九淵一下想到自己家中那四大神獸，如果他們四個真的就是九霄塔四個方向的石像，那他們所鎮壓的惡鬼就是從逢村出來的。
而且還是來找自己的，難道十幾年他們一家在逢村得罪了什麽人？
夏九淵晃晃頭。門被打開，許蘭芝端着一盤水果，笑眯眯的進來，他兒子很久沒在家睡了，這會兒突然回來要住下，她高興的不得了，也興奮的睡不下。
“媽今天新買的葡萄，已經洗好了，你吃吃看。”許蘭芝把盤放到夏九淵邊上的櫃子上，裏面的葡萄紅黑紅黑的，還滴着水，一個個圓滾滾的。
夏九淵放下手機，吃了一顆，笑道，“甜。”
“甜啊，多吃幾個，你從小就愛吃甜的，每次你大姑做了南瓜餅啊你都恨不得全都給吃了，牙蛀壞了好幾個都不聽話。”許蘭芝笑着說。
夏九淵奇怪，“大姑，那個大姑？”
“呃……”許蘭芝表情一凝，又笑着道，“沒什麽，沒什麽，你先睡，媽出去了。”
“嗯，晚安。”
許蘭芝笑着走了出去。
這麽多年，夏九淵可沒見他爸那邊的親戚往他家跑，都只是跟他媽那邊的人聯系。
夜深時分，夏九淵眉頭緊皺，抓着被角表情痛苦，不停的冒虛汗。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個小女孩，看不清長相，跟他很親，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整天笑呵呵的。還有一個小男孩，比他們都小，卻沉郁的很。
小女孩和小男孩都願意粘着自己，他們一起戲水，一起捉迷藏，一起去探險……突然畫面一變，小男孩拉着自己不停的跑，後面是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叫，夏九淵害怕極了，不時的回頭看。小女孩漸漸遠去，可還能聽見那一聲聲的‘小淵哥哥，小淵哥哥……’。
夏九淵眉頭更深，小女孩最後一聲小淵哥哥如同泣血，驚醒了夏九淵。
喘着粗氣坐起身子，房間裏黑漆漆的，夏九淵趕緊把燈打開。刺眼的燈光照的他反射的閉上了眼，睜開眼時，感覺窗外有什麽一閃而過。
窗簾是半拉着的，夏九淵往外看，什麽都沒有，安靜的很。把窗簾拉好，後怕的坐回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白夜不在，他感覺到了深深的不安。
一夜之間，半睡半醒。
夏九淵早上起來的精神不好，出了房，就看到許蘭芝在給家裏佛龛上上香。
夏九淵走過去，瞧着牌位上的幾個字。
“夏有枝。”夏九淵一字一字讀出來，許蘭芝吓了一條，捂住他的嘴，讓他去一邊，別來搗亂。
“媽，她是怎麽死的？”夏九淵問。
許蘭芝非常避諱，“別問這些不吉利的了，快些吃完早飯，去上班，晚上還過來嗎？”
“不來了。”夏九淵挺想白夜的。
許蘭芝不強求，“行。”
到了公司，蘇溪看着容光煥發的，被愛情滋潤的女人啊。夏九淵也才想起，昨晚忘記小鬼了，不知道小鬼怎麽樣了。要說也神奇啊，人和鬼竟然還能神交。互相打了招呼，夏九淵直接趴到桌上，趁着還沒上班，眯上十幾分鐘。
晚上他故意在公司逗留了片刻才往家走。到了自家小區樓下，夏九淵心裏是有些犯怵的，一連兩次都碰上喊他‘小淵哥哥’的怪東西。路燈半亮不亮，周圍明暗交錯偶有一兩聲貓叫讓夏九淵心定一點。看了表，也不過才七點左右，小區裏感覺安靜的吓人，亮着燈也少的可憐。
“小淵哥哥……”
夏九淵頭皮一麻，來了，他不能回頭。
民間傳聞：人身上有三盞燈，代表着身上的陽火，在走夜路的時候，如果有人喊，千萬不要回頭看，一不小心，燈滅了，就容易被鬼招魂。
“小淵哥哥，你回頭，你看看我……”
聲音近了，夏九淵只顧往前走，腳下加快。後背升起一股股的寒氣，總覺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夏九淵咽了咽口水，現在喊白夜還來的及不。
“喵~”
一聲貓叫，夏九淵猛的心定。
會是上次的黑貓嗎？夏九淵往前方看，旁邊的綠化帶裏竄出一只身形矯健的黑貓，夏九淵認識它，就是上次那只。黑貓的豎瞳發着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夏九淵的身後，一只貓爪放在嘴邊來回舔着，自有一種威懾力。
夏九淵定住。
身後那寒氣悠然飄在他周邊，絲毫不懼那黑貓。夏九淵心裏直打鼓，掏出手機，按下白夜的號。那邊很快接通，白夜的聲音聽來急切，“你在哪？”
“小區入口，我被東西纏上了。”夏九淵說完，那邊有幾分慌亂，他聽到一聲很大的關門聲，以及急促下樓的腳步聲。白夜呼吸平穩在那邊道，“電話別挂，我來了。”
夏九淵握着手機，像是一個護身符。
寒氣本來安靜，夏九淵一通電話打完，突然暴動，往夏九淵身上直撞，寒氣入骨，渾身的骨頭都疼。夏九淵軟下身子，坐在地上，寒氣從上而下，絲絲入骨，噬心，鑽痛。夏九淵冷汗直冒，猛然一個激靈，沒了動作。
黑貓眼神一動。
夏九淵站起身子，眼神變了，猩紅的眼看着黑貓，全是惡意，扭着腰靠近黑貓，嘴裏嗤笑道，“臭貓，追了我這麽長時間，可真教人頭疼。”
黑貓開口道，“你尚有回頭路。”
“回頭？”似乎聽到了好笑的事，夏九淵冷笑幾聲，“回什麽頭，我有什麽錯。”
“不知悔改。”
夏九淵勾唇一笑，撩了一下頭發，“小淵哥哥的身體挺好的，用着怪舒服的。”
黑貓放下爪子，蓄足了勁。
如閃電一般沖向夏九淵，鋒利的貓爪剛一碰上夏九淵，夏九淵就‘啊’的一聲往後倒去，重重的落在地上，上方盤旋着一股寒氣，四散開來，又聚攏。
黑貓也落到地上，身形晃了一下，穩住。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寒氣大笑，盤旋了一會，消失不見。黑貓咳咳幾聲，吐出了一口血，癱倒在地，四肢抽抽。
夏九淵扶着頭坐起，身子沉重，看到一旁的黑貓，吓到了，抱起黑貓來回晃悠，“喂，喂，你沒事吧？”
黑貓沒動靜。
夏九淵抱着黑貓坐起來，不遠處跑來一個人，夏九淵看清是白夜。白夜有些狼狽，桃木劍也是握在手上的，上面還占有一絲血跡。白夜滿臉憔悴，見到夏九淵，慌亂道，“你沒事吧？”
夏九淵搖頭，身子一軟，白夜迅速接住。
白夜把夏九淵抄起來，一路飛快趕了回去。是朱雀開的門，白夜把人放到沙發上，夏九淵懷裏的貓也被幾人看到了。黑貓還沒醒，嘴角挂着一絲血跡，渾身毛體黑亮，四腳是一圈白色的毛，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白虎指着黑貓。
夏九淵道，“它救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