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說時遲那時快, 匕首的尖尖已經逼近眼前,将要接觸到陸鶴州的身體, 斜地裏卻伸出一只腳來, 一下子踹到了那知府的身上。

“啪”一聲巨響,知府瘦弱的身體, 整個拍在地上,一身着黑衣的男人悄無聲息出現在房間裏。

劉渝北坐在椅子上, 翹起二郎腿, 看了眼知府,慢悠悠道, “不自量力!”

倒是絲毫沒有擔心之意。

岑悅呆住了, 眼前似乎還泛着刀尖的寒光, 在腦海裏徘徊不去, 她緊緊拉住陸鶴州的衣袖,咬牙道,“你……你有沒有受傷。”

說着話, 語氣裏隐隐約約帶了點哭腔。

陸鶴州回頭看她一眼。

岑悅瑩白如玉的臉上,正淌着眼淚,透明的液體如同珍珠一般,慢慢從她臉上滑下來, 順着下巴淌到了地上, 發出輕輕的聲響。

陸鶴州微微嘆口氣。

伸手抹去了她臉上的眼淚,攬住岑悅纖瘦的肩膀,安慰道, “我這不是沒受傷嗎,你哭什麽?”

岑悅使勁搖了搖頭,“你明明可以躲過去的。”

可是在危險來臨之際,他的第一反應竟是伸手将她拉到身後,保護起來,而不是自己躲開。

她那個瞬間,心裏的感覺簡直無法言說,當看見那把刀的時候,只恨自己來不及推開他。

岑悅捂住嘴巴,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如果今天陸鶴州因為保護她而受傷了……那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若不是自己太弱小了,也不必讓他處處操心。

陸鶴州嘆口氣,擦去她的眼淚,無奈道,“悅悅,你何必如此,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你是我最喜歡的姑娘,我當然要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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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陸鶴州一生就喜歡過一個人,如果保護不了對方,還不如以死謝罪,今天的事情,他做的理所應當,覺得是自己該做的,卻不知道這在岑悅心裏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以前的時候,她每每出門,不僅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岑望洋和岑父岑母,從來沒有人保護過她,陸鶴州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岑悅拿手背擦去自己的眼淚,聲音裏還帶着哭後的沙啞,“你……你以後不許這樣了,我可以保護自己的,你如果因為我受傷了,你是不想讓我活了。”

陸鶴州愣了愣,看着岑悅認真的眼神,不由自主點了點頭。他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不對了,就像悅悅所言,如果自己因為她受傷,悅悅一定很難過。

将心比心,如果悅悅因為嘴賤受傷,陸鶴州可能會氣到殺掉自己。

他嘆口氣,揉了揉岑悅的眼角,溫聲細語地哄她,“我道了,以後肯定不這樣了,我會保護好我們兩個的,誰都不受傷,好不好?”

岑悅這才點了點頭,一邊破涕為笑,“你知道我的心思就好。”

陸鶴州道,“我當然知道。”

二人相視一笑,坐在一側的劉渝北撇了撇唇角,“你們夠了啊,表哥你說,要怎麽處置這逆賊?”

陸鶴州淡淡一笑,“嚴刑拷打,問問他還有沒有別的釘子,把他的行動都問清楚了,再做決定。”

劉渝北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站着的随從,“你們聽見了吧,就按太傅大人的意思辦事。”

“是。”

那知府被一腳踹的拍在地上,這會兒依然站不起來,只能惡狠狠瞪着陸鶴州,卻沒有絲毫辦法。

陸鶴州冷淡瞥他一眼,目光卻轉向了早就已經目瞪口呆的岑家父母。

岑父和岑母走進來,聽見陸鶴州和那知府的對話時,就後悔了。

他們說,這個人是太傅。

再不識時務,可岑家人也知道,太傅大人的權勢,不是知府可以比的,他們家這般跪舔這位知府,結果得罪了更厲害的人物。

這會兒,兩個人都慢悠悠地挪着,準備向外走了,趁着無人注意,逃開去。

陸鶴州皮笑肉不笑,“你們想去哪兒。”

岑父和岑母噗通一聲跪下,“太傅大人,我們不是故意的,都是知府大人讓我們幹的,全都是他指使的,我們是無辜的,請太傅大人饒命。”

陸鶴州慢悠悠反問道,“饒命?”

他笑了,“你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要我饒命?你們萬般逼迫悅悅的時候,怎麽沒想着饒了她呢?”

陸鶴州眼中全是厭惡,“你們還敢跟我說饒命,當真好笑,今日不除掉你們,日後傳出去,我還混不混了。”

他提醒了岑家父母,岑母轉移身體,面朝岑悅,使勁磕了你個頭,“岑悅,岑悅,看在我們養育你一場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們吧,你幫我們求求情。”

岑父也道,“對啊,岑悅,你是不是忘了,小時候爹有一點紅燒肉,都是留給你和望洋吃的,你想想爹這麽多年撫養你的艱辛,你給我們求求情吧。”

岑悅冷笑,“給我和岑望洋吃?”

分明是給岑望洋,她最後舔一舔盤子上的渣子都要挨打,每天吃的喝的,都是最下等的糙面。

岑悅以前惦記着岑家的養育之恩,一直不肯撕破臉皮,可是這一件件事情下來,那點情分早就消磨光了。

更不用說,因為這兩個人,陸鶴州險些死在那知府手裏,岑悅現在對他們,只餘下厭惡和憤恨,說起感情,早就一絲不剩了。

可笑這夫妻二人,竟然還想要她幫忙求情,是覺得她岑悅性子軟和好欺負嗎?

可是他們忘記了,性子好的人,被逼急了,往往是最狠心的。

“我不會為你們求情的,你們愛怎麽樣便怎麽樣,一切都按律法來,不會有任何人徇私枉法。”岑悅看着岑父岑母,“你們還是盤算一下,自己會被定個什麽樣的罪名吧。”

陸鶴州直接說了,“謀害太傅和皇子,與逆臣勾連,按照法理,是要同罪論處,滿門抄斬的。”

他欣賞着岑家父母焦急恐懼的神情,笑了笑,“只是你們夫妻到底對悅悅有養育之恩,我雖然說早已經恩斷義絕,可未免有人說悅悅涼薄,我自然不會要你們性命。”

岑父岑母的眼中,洩露出一絲驚喜,“謝謝太傅大人,多謝太傅大人。”

“不用急着謝我。”陸鶴州不接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兒子身上有舉人的功名,我會禀告陛下,撸掉他的功名,而你們家人,就判流刑。”

岑父岑母并不知道何為流刑。

他們一生都長在那個村子裏,村子裏的人,是犯不下什麽大罪的,但凡有殺人的,也都殺人償命,直接死了,從未有人被流放過。

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岑父忍不住問,“流刑是什麽?”

“流放三千裏。”陸鶴州好心解答,“這總該聽得懂了吧。”

岑父和岑母癱瘓在地上,兩個人抱頭痛哭,岑母道,“流放三千裏,我們年紀一大把了,這還不是要我們的命,你們怎麽這般狠毒啊……”

岑父更是直接破口大罵,“岑悅,你這個小蹄子,我當年就不該把你撿回來,看着你餓死就行了,還省了我十來年的糧食,更省得今天被恩将仇報!你這個白眼狼,你不怕我夜裏去找你嗎!”

陸鶴州神色微冷,想給他一巴掌,岑悅卻拉住了他,自己對岑父說,“欠你們的我已經還清了,這麽多年來,我在岑家做牛做馬,供岑望洋讀書,給你們兩口子幹活,讓你們享受,你們當年說是救了我,其實也只是拿一碗糙米飯,買個了任勞任怨的丫鬟。”

岑悅很冷靜,“今天任你說破天去,這個白眼狼我也做定了,就算你們都罵我,我也不能放過你們。”

“你……”

陸鶴州看着岑悅,緩緩勾唇一笑,拉住了岑悅的手,“咱們不管他了,出去走走,這裏劉渝北會處置的。”

他本來還擔心,悅悅會心軟,會不好意思,沒想到這個姑娘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本身陸鶴州最大的顧忌就在岑悅身上,如今悅悅能自己立起來,便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如今悅悅既然不在意這對夫婦,那麽不管劉渝北怎麽處置,他都沒有後顧之憂了。

劉渝北不滿意地喊,“表哥,什麽叫我會處理的?難道你不會嗎?”

陸鶴州面不改色,拉着岑悅的手往外走,“我自然不會,二皇子聰慧絕倫,一定能把所有事情辦好的,臣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說完話,人就直接沒有了蹤影。

劉渝北撇了撇唇,自憐自艾道,“我可真是可憐的小寶寶,還要被兄長欺淩。”

他一心顧影自憐,自然也沒有看到,知府眼中,一閃而過的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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