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岑悅乖巧可人, 又向來懂事,陸夫人自然對她更喜歡了幾分, 拉着她的手, 将她介紹給了殿內幾個早到的貴族夫人。

這些人不知道岑悅來歷,只見陸夫人帶着一個美貌絕倫氣度非凡的年輕姑娘走過來, 都以為是她家的親戚,也全都客氣對待。

徐燕婉站在一旁, 含笑應酬, 岑悅便學着她的樣子做事。

陸夫人看着,贊賞的點了點頭。

本以為悅兒出身寒微, 要慢慢教養, 可她的确聰慧, 學什麽都快。

大概不出半年, 就真正能變成個貴族女子了。

可斜地裏卻插出一個聲音來,“我怎麽看着這姑娘有幾分面善,不知道是在何處見過?”

陸夫人轉頭, 說話的人是她的嬸子,北平王妃已經很大年紀了,這會兒顫顫巍巍說着,衆人都笑了。

陸夫人扶着她坐下, “嬸娘見的人多, 說不得就是悅兒像哪個人。”

她沒好意思說是北平王妃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而是選擇模糊過去, 也省的讓悅兒被人注意了。

“這倒是,我一把老骨頭,多少年沒有出門,怎麽會見過這般嫩生生的姑娘。”北平王妃聲音帶着年邁人多嘶啞,“我看這丫頭确實面善,想來也是緣分,丫頭,這串佛珠是我從護國寺求來的,你拿着玩吧。”

岑悅手足無措地看着陸夫人。

陸夫人接過那串佛珠,遞給岑悅,笑嘻嘻道:“既然皇嬸大方,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悅兒你收着,皇嬸難得給東西餓。”

岑悅抿唇淺笑,想着徐燕婉教的,微微屈身行禮,“多謝王妃。”

“你們年輕人自去玩吧,不必在我面前拘禮。”

自然有人上來解釋,“王妃性子最為豪爽,你們只需當作是尋常老祖母就好了,太生疏反倒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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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悅慢慢笑了:“那……那民女就腆顏了……”

北平王妃看着她慢慢勾起的淺笑,腦海裏嗡的一聲,終于知道岑悅像誰了。

她出了半身冷汗,仔細瞅着岑悅的臉,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裏有想法的緣故,越看越像,再看下去,似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北平王妃沒敢說出口,只矜持地點頭,“好。”

……這個姑娘……生的分明和太後年輕的時候,有幾分相似。

那會兒的老人如今已經不剩幾個了,這一代的年輕人長大成人的時候,太後年紀大了,整日間錦繡加身,妝容端莊濃重。

他們不知道,太後最初進宮的時候,容顏明媚,一笑宛如将全部的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北平王妃也有很多年沒有看見過太後的真容。

隔着厚厚的胭脂再看時,太後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樣貌。

她默默将自己的震驚壓下去,一個字都不敢透露出來。

太後的來歷她一清二楚,當年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女兒,很多人都知道,若是那女兒有了孩子,大概……大概也就是這般年紀,若這件事被自己揭露出來……哪怕自己在宗室裏年老德勳,皇帝怕也不會放過她。

北平王妃心思不寧,直到皇帝扶着太後的手出現,她才略微回神。

擡眼看看太後,卻越發覺得,兩個人簡直一模一樣。

太後坐在座位上,底下的無數臣子命婦齊齊行禮,高聲為太後賀壽。

太後樂呵呵地,皇帝站起身,“兒子祝母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後拍了拍座椅的把手,“好好,皇帝孝順,快坐下吧。”

一旁幾個皇子跟着拜壽之後,裕華公主身為唯一的公主,笑着走到太後跟前,聲音嬌嬌嫩嫩的,“皇祖母,裕華祝您萬壽無疆。”

太後笑着拉起她,“好,好孩子。”

裕華公主順勢坐在太後旁邊,撒嬌道:“皇祖母,今天是您的大壽,孫女兒想求您一件事,咱們雙喜臨門好不好。”

她聲音極大,滿屋子的人都聽得見,一時之間,屋子裏變的悄無聲息,寂靜無言,落一根針都能聽見。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站在大臣最前面的陸鶴州身,個個都意味深長。

裕華公主癡戀太傅大人多年,大家都知道。

今日所謂雙喜臨門,莫不是……

陸鶴州皺了皺眉頭,眼神冷了幾分。

太後自然也明白自己孫女兒的意思,只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總不好不讓她說,便笑道:“雙喜臨門,莫不是淑妃有孕了?”

淑妃臉色一僵,裕華公主卻不理會太後故意轉移話題,直接道:“當然不是母妃的事情,是裕華的事情,裕華想要求皇祖母給我賜婚。”

皇帝樂呵呵在一旁擡轎子,“裕華看上了哪家公子?”

裕華公主目光轉向下方,擡起了下巴,神色志得意滿,“父皇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兒臣喜歡陸太傅,想求父皇和皇祖母賜婚。”·

裕華公主性情向來如此,滿京城的人都已經習慣了,也沒有人說什麽。

人家是公主,金枝玉葉,再怎麽胡鬧,都有皇帝老爹兜底,他們可不敢胡說。

皇帝哈哈大笑,“陸愛卿是人才,是朕之肱骨,裕華好眼光!”

裕華公主得意的看向岑悅,笑眯眯的挽住太後的手臂,“皇祖母可願意給孫女兒賜婚。”

太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父女二人,是想要借着她的壽宴,大庭廣衆逼婚,讓陸家老二下不來臺,只能答應。

她高興的神情,一下子冷淡下來。

皇帝自然看的清楚,心裏慌了慌,但是看向一旁嬌生生的女兒,實在不舍得她蹉跎一生,大不了日後再慢慢向母後賠罪。

陸鶴州想要說話,卻被站在一旁的陸宴明拉住了手臂,陸宴明面不改色,“別急,挽挽在呢。”做主

岑悅臉色白了白,徐燕婉拉住她的手臂,朝陸挽挽使了個眼神。

陸挽挽帶着困惑的聲音響徹大殿,“怎麽,我二哥被貶官了嗎?難道信任的太傅也姓陸?”

她一臉迷惘,眼睛無神,一看就不是假的。

皇帝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陸挽挽一臉好奇,卻還是很禮貌,“那就恭喜這位新太傅了,說起來還真是巧合,最近莫不是做太傅的都要娶親?我二哥也要成親了呢。”

陸貴妃掩唇輕笑,“州兒那位未婚妻,本宮還沒有見過呢,今天過來了嗎?說好了要給本宮相看的。”

陸挽挽笑眯眯的,“當然來了,就等貴妃娘娘召見呢。”

她拉過岑悅的手,将人帶到前面來,語氣驕傲得意,“姑母,我二嫂是不是特別漂亮。”

陸貴妃剛想滿意的點頭,順帶給裕華公主一個沒臉,卻聽的上座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的聲響落在耳朵中,她吓了一跳,連忙看過去。

這一眼,只看見太後呆呆望着底下的姑娘,眼神晦澀難辨。

陸貴妃不解,皇帝也是一愣,猛然站起身。

太後收回目光,神色之間帶着幾分躲閃的回避,“這位……這位就是陸家老二那個救命恩人了吧,郎才女貌,着實般配,皇帝,前些日子哀家就說讓你賜婚,今兒你和裕華,還拿人家姑娘開玩笑,你看看吓得人家臉都白了。”

之前一直不樂意賜婚的皇帝,這下竟然幹脆的點了點頭,“是朕的錯,本想着陸愛卿素常對什麽都不上心,想逗他玩呢……”

他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眼前的姑娘,生就這般樣貌,簡直……皇帝知道,自從自己登基,母後就一直在找一個人。

那是她的女兒,是自己的同母異父的姐姐。

幾十年前的事情,皇帝亦有所耳聞,也曾想過找到自己這個姐姐,許給她榮華富貴,以安母後的心,可是多少年過去,都杳無音訊。

皇帝看着岑悅,問她:“只是朕給太傅賜婚,也不能随便就下旨了,挽挽,這位姑娘姓什麽……”

“民女岑悅。”岑悅聲音柔柔的,有氣無力的感覺,這是吓得了。

皇帝很和善,“岑悅……岑悅,朕問你,你何方人氏,父母何人,家中都有什麽親眷?”

“民女一介孤兒,父母皆在十年前的饑荒中去世,如今無父無母,更無親眷。”

岑悅回答的時候,語氣平靜淡泊,似乎說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只是陌生人,當然……父母于她而言,也真的是陌生人。

皇帝的目光下意識看向太後,太後果真是呆呆看着岑悅,眼睛在燈光下隐隐泛着光芒,想來是淚光。

若眼前的女子……是母後的……那麽素未謀面的姐姐,大約已經沒了,母後該多難受。

太後慢慢道:“哀家看着岑姑娘十分投緣,今日岑姑娘便留在宮中,陪伴哀家吧。”

太後看向皇帝:“皇帝,哀家沒個好孫女兒,今兒見了這姑娘,就跟見了親人似得,可否……”

皇帝哪兒敢說一個不字,哪怕太後這話貶低了裕華,他也是不敢質疑的,否則母後……母後定然會很傷心。

“自然可以。”皇帝含笑,“朕也覺得岑姑娘投緣,這就下旨為岑姑娘和太傅賜婚。”

“多謝陛下。”陸鶴州聲音平淡,擡眼看向岑悅的時候,卻多了三分擔憂。

太後為人厚道,喜歡悅悅也正常……可為何要将人留在宮裏?

陸鶴州确實不放心,就笑道:“只是悅悅不曾進過宮,也不懂宮裏的規矩,怕沖撞了太後,還是不要留在宮裏了。”

“無妨。”太後慢悠悠開口,“哀家看這姑娘機靈,明日便讓她回去了,太傅不必憂心。”

陸鶴州笑容都僵硬在臉上。

岑悅也忐忑不安,睜大了一雙眼睛看着太後,不知道該不該謝恩。

還是陸挽挽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提醒,“悅兒,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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