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天清晨, 岑悅早起,按照崔嬷嬷的提示去給太後請安, 不期然就在門口看見兩個跪着的身影。

淑妃身板筆直, 緊緊抿着唇,一眼都不看旁邊的裕華公主, 裕華公主尚且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受罰,滿臉憤怒不情願。

岑悅朝他們屈身行禮, 随機走了過去。

“我來給太後娘娘請安, 娘娘起了嗎?”岑悅淺笑,問門前伺候的宮女。

“還沒起呢, 姑娘進來等會兒吧。”宮女對她很是客氣, “等太後娘娘起來了, 我來通知姑娘。”

岑悅點了點頭, 徑直走了進去。

裕華公主瞪大了眼睛,滿臉憤怒,“憑什麽她可以進去!”

宮女慢條斯理道:“公主恕罪, 這是太後的意思。”

“皇祖母怎麽這樣?”裕華公主怒道,“我可是她親孫女兒,還比不上岑悅一個外人?”

這個岑悅,搶了她的男人, 還搶走她的祖母和父皇, 簡直是個妖精,就是個禍害!

“公主慎言。”宮女面無表情提醒她,“太後娘娘已經認了岑姑娘做孫女, 冊封郡主的聖旨過兩日下來,岑姑娘就同是皇家人了。”

她可不是什麽外人。

裕華公主氣的想站起來罵人,卻被淑妃冷冷瞪了一眼,淑妃語氣冷漠,“裕華,你想做什麽?”

這個女兒已經連累她至此,還不消停。

她就不該裕華生出來!

淑妃皺起好看的眉毛,這個女兒一直以來追着陸太傅,丢盡了皇家顏面,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淑妃教女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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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還得罪太後,看來是沒法要了。

淑妃悠悠嘆口氣,早嫁早了,省得這丫頭做事沒有遮攔,連累了自己和兒子。

陛下寵愛她,把她寵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可她一旦做錯了事情,皇帝可不會管是不是自己寵的,只會找她這個母親的麻煩。最後被牽連的也只能是自己。

淑妃知道自己涼薄,別人說起來也向來不敢争辯,可她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個跟自己不親近的女兒,實在沒有必要為她的行為買賬。

裕華公主不知道自己母親心裏謀劃什麽,不然定不敢如此嚣張,如今她卻仗着皇帝寵愛,很少把淑妃放在眼裏,這會兒也是一臉嫌惡。

“母妃便不能大膽一點,這樣唯唯諾諾,得到了什麽?”裕華公主嫌棄自己的母親,“您和貴妃都是位列四妃,正一品的妃位,她就敢肆無忌憚跟父皇鬧脾氣,壓皇後一頭,連太後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可母妃你呢?”

“今兒這事換了貴妃,太後娘娘定然不會罰跪。”

“我自然跟貴妃沒法比。”淑妃神色冷漠,“你如果覺得自己可以,就盡管去,只是別連累我。”

淑妃冷笑一聲,“裕華,陛下只得你一個女兒,所以對你千嬌百寵,可若貴妃有個閨女,你以為你能有立錐之地?”

陛下對貴妃的情分,豈是尋常能比的,皇後身為陛下的結發妻子,如今也甚少出現了,還不是為了避諱陸貴妃鋒芒。

人家是長樂侯府的嫡女,是陸太傅的親姑姑,和陛下自小青梅竹馬,甚至還有先皇定下的婚約。

這樣的情分,淑妃自認拍馬也趕不上。

唯有裕華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才覺得自己可以和貴妃一較高下。

裕華公主冷笑:“母妃當真是膽小如鼠。”

她嘩一聲站起來,冷臉往屋裏走,宮女阻攔不及,只得道:“公主,太後娘娘尚未起身,請您謹言慎行!”

“放肆,你連本公主都敢攔,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裕華公主猛然推開她,直接沖進太後內室,岑悅本來坐在外面,急匆匆跟了上來。

太後晨睡剛醒,就看見他們一起進來,面無表情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皇祖母。”裕華公主冷笑,“請恕孫女兒不敬,孫女兒想問問您,我做錯了什麽,要一大早吹着冷風罰跪。”

岑悅扶着太後坐起來,太後慢悠悠道:“裕華,你還不知錯嗎?”

“裕華無錯!”

“無錯……”太後咀嚼着這兩個字,反問她,“你覺得在哀家的壽宴上逼迫哀家為你賜婚不叫錯?還是說,你覺得今早沖進哀家內室不叫錯?亦或者,你根本沒将哀家放在眼裏,所以如今樁樁件件,你都覺得不是錯?”

裕華公主後退一步,臉色白了白,“裕華并無此意。”

“裕華……”太後慢悠悠道,“你是哀家的親孫女兒,是皇帝唯一的女兒,是皇家公主,哀家這些年疼你寵你,自認對你很好了,可是你……你就這般報答哀家嗎?”

“你看看你所作所為,配得上一國公主的名頭嗎?”太後痛心疾首,“你喜歡男人,主動要他跟你在一起,這不算什麽,咱們皇家并不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體統。”

“可你不該失了皇家體面,人家屢屢拒絕,你還低聲下氣,你是個公主愛!”太後恨鐵不成鋼地教訓她,“昨日的事情,你可知若陸家老二親口說不願意跟你成親,你會落得什麽下場嗎?”

“你就什麽都不考慮,只在意你自己,裕華,你配得上做一國公主嗎?”太後看着她冷聲問,“你今日前來質問哀家,哀家就字字句句跟你說清楚。”

“皇祖母……”裕華公主後退一步。

岑悅替太後拍了拍胸口,“太後,小心鳳體。”

太後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只看着裕華公主道:“你回去好好想想,要是想明白了,就來跟哀家說,要是想不明白,日後就不用過來了。”

裕華公主自幼生在皇家,她不是個傻子,自然聽得出來太後話中的意思。

她再也不敢得罪太後,只頓了頓,行了了禮,匆匆忙忙跑出去。

太後閉上眼,“讓淑妃也回去吧。”

岑悅猶豫地看着她。

太後笑了,“悅兒,你想問什麽,就直接說吧。”

“太後為什麽要罰跪?明明您還是很疼愛裕華公主的?”岑悅想不明白,看起來太後的模樣,對裕華公主也是真心,并非假意,何必人讓人怨恨她?

太後卻深深嘆口氣,“裕華不懂事,昨天當衆逼迫陸雲川娶她,卻被陸挽挽四兩撥千斤堵了回去,外人還不知道怎麽說,恐怕個個都認為皇室公主是嫁不出去的厚臉皮。”

“皇家的女兒,便是如前朝公主那般蓄養男寵,亦或者像是朝文大長公主一樣,休夫自住,也不可丢了顏面。”太後悠悠嘆口氣,“裕華太低聲下氣了,這樣的名聲出去,日後誰會敬她?”

“哀家今日罰她,再将人送回去,世人便知道裕華公主做錯了事被太後罰了,現在被送回去,便是改了。”

岑悅怔了怔,半晌道:“太後娘娘一片慈心。”

“其實也不全是如此。”太後頓了頓,“裕華昨日所為,有一部分是為了針對你,我也是敲打一二,讓她們明白,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岑悅一怔,眼睛裏就蓄滿了眼淚,“謝謝祖母。”

太後握住她的手,“跟我還客氣呢,我們祖孫兩個,日後就相依為命。”

岑悅含笑點頭。

太後是個好人,對她也很好。

可岑悅總惦記着,當初劉渝北說,太後跟着先皇回來,故意把女兒留在那裏的事情,她打小就學過不能聽信一面之詞,所以還是打算,有機會去問問陸鶴州。

這滿京城裏裏面,陸鶴州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她惦記的人,這會兒正在禦書房裏跟皇帝說話。

“陛下,不知叫臣前來,所為何事?”陸鶴州問。

“是岑姑娘的事情。”皇帝擺了擺手,“不用害怕,是好事。”

陸鶴州看着他,“請陛下明示。”

皇帝也沒打算瞞着他,“太後的來歷,朕想你也知道,太後在民間嫁人之時,曾有過一個女兒,也是朕一母同胞的姐姐。”

陸鶴州心裏隐約有個猜測。

果然,皇帝又道:“那岑悅,就是朕姐姐的女兒,是太後的親外孫女。”

陸鶴州頓了頓,“陛下,岑悅是山村中一孤女,身世與她一樣的人,天下間數以萬計,不知陛下和太後是如何确定的?”

“确定不了……”皇帝沉默了一下,“只是岑悅和太後年輕時候長的一模一樣,想來沒錯,而且……而且事已至此,就算是錯的,也只能将錯就錯。”

他看着陸鶴州:“太後早就心如槁木,如今岑悅是她活下去的動力,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是真的,陸愛卿可明白朕的意思?”

陸鶴州點了點頭:“臣遵旨。”

“朕與太後商議,岑悅的身世尴尬,不如認到朕的名下,算是朕流落在外的女兒,冊封郡主,算到你姑母名下。”

陸鶴州也沒有什麽意見,“任憑陛下處置。”

“愛卿是個聰明人。”皇帝滿意地點頭,“既然愛卿也同意了,那就早日給朕拟出封號,朕等着下旨認女兒。”

“陛下,昨日臣已經想好了。”陸鶴州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折子,“還請陛下過目。”

皇帝接過來看了一眼,“景華,明華……”

他讀出聲,似笑非笑看了眼陸鶴州,“愛卿私心頗重啊?”

景華也好,明華也罷,都是極為大氣疏闊的封號,尋常的公主郡主甚少用,因為覺得女兒家壓不住,可陸鶴州倒是一點不客氣。

“陛下明鑒。”陸鶴州也不在意,“臣的妻子,臣自然要多加維護。”

皇帝笑了笑,拿朱筆圈了景華二字,道:“宣翰林待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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