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陸鶴州臉上浮現一個淺淡的笑容, 他十分矜持地毛遂自薦,“陛下, 臣也可以拟旨, 不用勞煩翰林待诏了。”
皇帝只是放下朱筆,不鹹不淡問了句:“愛卿很閑啊, 前幾天丞相跟朕抱怨,說忙不過來……”
陸鶴州覺得皇帝在針對他。
這不是錯覺, 往常皇帝從來沒這麽陰陽怪氣跟他說過話。
他娘是陛下的親堂妹, 陛下算是他舅舅了,加之還有姑父這層親戚, 所以一向文武百官裏面, 皇帝對他的寵信, 都令人側目。
甚至連丞相都明裏暗裏說過不少酸話。
陸鶴州一時之間有些迷惘,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慈祥又和藹的陛下,一夜之間變了個人。
他滿目迷茫, 忍不住問:“陛下,臣可有得罪陛下的地方?”
皇帝冷笑一聲,“朕的兩個女兒,都喜歡你, 你得罪朕可不輕!”
“陛下容禀, 裕華公主跟臣毫無關系,臣自第一次就拒絕公主了,這件事着實不能賴到臣頭上, 至于悅悅……”
“景華公主!”皇帝打斷他,惜字如金地提醒,“尚未成親,你給朕檢點些!”
陸鶴州很不服氣,“陛下,悅悅是臣帶回來的,若是沒有臣,你們父女也無法相認,沒這麽過河拆橋的。”
“朕是皇帝。”皇帝坐在那裏,慢悠悠道,“陸愛卿,你可知道,什麽叫做君臣?朕說的話,你也敢質疑,你好大膽子!”
陸鶴州忍氣吞聲,算了,他是悅悅名義上的爹,是自己岳父,不能得罪。
悅悅一輩子舉目無親,還不容易找到了親人,不能因為自己,就跟人家鬧翻了。
陸鶴州就是這麽有自信,覺得如果在自己和陛下太後裏面選,悅悅肯定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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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至于景華公主,我們兩情相悅,更算不上什麽過錯,臣不懂到底怎麽得罪了陛下。”
皇帝沉默不語。
本來就是故意找茬,這小子還非要自己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大約是不想幹了吧。
皇帝頓了頓,淡然開口,“罷了,朕懶得跟你計較,你來拟旨,不許亂寫。”
“陛下,臣做了這麽多年太傅,還能連這點分寸都沒有。”
皇帝只冷冷一笑。
你有分寸,你有個屁的分寸。
你要不是朕妹妹的兒子,你要不是貴妃的侄子,你早就被朕打死了。
居然還能說自己有分寸了!
皇帝覺得自己對他的臉皮嘆為觀止。
陸鶴州站在案板前寫好聖旨,又問了句:“陛下,那公主日後住在什麽地方,我娘還等着她回去住。”
“景華既然是朕的女兒,自然住宮裏。”皇帝不給他希望,“太後喜歡她,她陪太後住着,朕會賜下公主府,待你們婚後,她想住哪裏就住哪裏。”
陸鶴州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本來是可以自己養着,天天住一塊的人,一夜之間,連個面都見不到了,這落差未免太大了。
而且他也不放心岑悅。
悅悅第一次進宮,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心中肯定忐忑不安,而且定然不敢跟陛下和太後說,這兩個人再和藹,畢竟不是自己人。
陸鶴州想一想她自己把什麽都壓在心底裏不敢說,覺得心都要疼碎了。
“陛下,臣想求見公主。”
皇帝狐疑的看着他。
陸鶴州無奈至極:“陛下,您在擔心什麽,我一不會害她,二又搶不走她,見個面而已,您至于跟防賊一樣看着我嗎?”
陸鶴州覺得自己說什麽都表達不了內心的憤慨,“再者說了,悅悅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的,皇宮裏頭沒一個熟人,肯定害怕壞了,我不去看看她,就等着她自己難過嗎?”
皇帝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沉吟一瞬,點了點頭,“你過去吧……唉算了,你跟朕走。”
陸鶴州看他。
皇帝摸了摸鼻子,“這要是撞見裕華了,你預備如何?”
陸鶴州不留情面道:“臣與公主,沒有絲毫關系。”
皇帝無奈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感慨道:“朕越發不明白了,裕華她們兩個,好好的小姑娘,都看上.你什麽了?”
陸鶴州面不改色:“這您要去問問公主,我也很好奇她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成嗎?”
皇帝:……
“閉上.你的嘴,別跟朕說話了。”
“是,臣遵旨。”
皇帝領着他到太後宮裏,岑悅正陪着太後用早膳,看見他們過來,十分驚喜。
太後笑道:“皇帝和州兒用早膳了嗎,坐下吃點吧。”
“一大早起來上早朝,朕也的确餓了,至于陸愛卿,年輕力壯的,也不至于受不了,就算了吧。”
太後嗔怪地看他一眼,“皇帝……州兒別理會他,坐下陪哀家吃點,皇帝哀家跟你說,要是餓壞了他,你等着他娘和貴妃跟你不願意。”
皇帝道:“餓不壞的。”
絕口不提貴妃和陸夫人的事情。
這個妹妹和媳婦兒,真的招架不住。
皇帝很有自知之明。
岑悅坐在太後身側,看見陸鶴州,唇角小小抿了一下,眼睛裏卻不由自主流露出淺淡的笑意。
陸鶴州朝她眨了眨眼。
皇帝眼毒,自然看得出岑悅眼中的綿綿情絲,只覺得有點心累,無奈道:“得了,有你們說話的時候,別眉來眼去了。”
岑悅臉色一紅。
太後敲了皇帝一下,“悅兒還是個姑娘家呢,你瞎說什麽!”
皇帝道:“母後,朕是有正事要說。”
太後道:“你要說什麽,只管說就是。”
“朕已經給悅兒拟定了封號,這一輩的公主,排行為華,母後覺得景華二字如何?”皇帝不慌不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排擠陸鶴州,“或者母後覺得不好,再改別的?”
“景華?”太後咀嚼着這兩個字,“大氣開闊,有皇家風範,不輸給裕華,是好封號,皇帝有心了,就用這個吧。”
“母後喜歡就好。”皇帝微微一笑,“悅兒可喜歡?”
“很好,我很喜歡。”岑悅矜持一笑,“多謝陛下。”
“以後要叫朕父皇了。”皇帝笑了笑,“你有自己的父母,不想叫朕也是正常的,可既然要認在朕名下,戲就要做全了,知道嗎?”
岑悅搖了搖頭:“民女的父親曾想賣掉我,我心裏從不拿他當父親,只是怕玷污了陛下,能有陛下做我的父親,是我的福分。”
皇帝這麽疼愛裕華公主,就算到了貧窮人家,肯定也是個好父親,跟她那個賣女謀生的爹,完全不一樣。
岑悅總覺得叫皇帝為父親,是将他跟那個男人相提并論,簡直是一種侮辱。
“你這是什麽話?”皇帝震驚了,“什麽叫玷污?”
“這樣吧,日後你就當沒那個爹,你就一個爹,那就是朕,跟裕華一樣叫父皇,不要想別的。”
岑悅乖巧點頭,唇角的笑意蕩漾起來,“父皇。”
“乖女兒。”皇帝樂呵呵一笑,“陸愛卿,看朕閨女多好,便宜你了。”
陸鶴州笑了笑,沒有反駁他。
多一個人疼愛悅悅,是件好事。
悅悅前半生那麽凄苦,如今到了享福的時候。
用完早膳,皇帝放下餐具,“悅兒,你跟陸愛卿出去走走,朕有點事跟母後商議。”
岑悅乖巧點頭。
太後也看出來了,他就是想讓岑悅跟陸鶴州單獨相處,不然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
陸鶴州牽住岑悅的手往外走,美滋滋道:“我可終于見到你了。”
岑悅眉眼彎彎,“才一晚上,怎麽你說的像過了好久沒見?”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陸鶴州想了想,低頭在她耳邊說話,“悅悅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這樣簡單的話語,岑悅就是個傻子也不至于聽不懂,當下耳根就紅起來,也不知道是羞澀的還是被他呼吸間的熱氣熏的。
緋紅的顏色,很令人想入非非。
“悅兒一點都不想我。”陸鶴州埋怨她,“我來找你,你還嫌我說的時間長了,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
岑悅沒想到他這麽幼稚,一時間自然驚訝地走不動路,可心裏卻萬分受用。
喜歡的黏着自己,不管男人女人,都會覺得高興幸福。
她反握住陸鶴州的手,低聲道:“我也想你。”
陸鶴州彎下腰,将耳朵對準她的唇,逗她,“悅悅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岑悅目瞪口呆。
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陸鶴州年紀輕輕就聾了。
日後可怎麽辦。
她想了想,在陸鶴州耳邊喊出來,“我也想你。”
聲音很大,屋內的太後和皇帝都吓了一跳,更不用提直接被傳入耳朵的陸鶴州了。
他捂住耳朵,一臉震驚:“悅悅,我到底在什麽地方得罪你了,你要把我給搞成聾子!”
岑悅一臉無辜:“你說你聽不清楚的。”
我一個鄉下來的姑娘,聽不懂你們城裏人的話。
陸鶴州:……
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古人的話裏面,字字句句都是精髓,不管你做了什麽,都能找到合适的句子。
陸鶴州嘆口氣,“說起來,我之前說給你安排讀書,老師都找好了,可惜沒法子進宮。”
岑悅愣了愣,“讀書啊……”
她還以為陸鶴州只是說笑,沒想到他不聲不響連老師都找好了。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兌現承諾,不是哄騙自己玩的?
岑悅眨了眨眼睛,“我也想讀書,怎麽辦?”
陸鶴州脫口而出:“早點嫁給我……”
他停下來,尴尬的笑笑,有點快了,“這樣吧,你去跟太後說,宮裏如今有女先生,可以教你讀書識字,再過一段時間,我找陛下把你接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悅悅:我的親爹是個壞蛋
悅悅:我的幹爹似乎有點二
悅悅:我的男朋友,他像個老父親一樣,教育我好好學習
悅悅:四舍五入我就有三個爹了嘻嘻嘻
來晚了,小段子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