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善刀而藏之
晔王府。
風簫踉踉跄跄地跑進來,一臉手忙腳亂,“主上!皇上突然派人來,說有及時傳召,什麽事卻沒有明說!很古怪!”
呂郢墨心中一下咯噔,緊緊抓住了拳頭,“他有說父皇跟誰在一起嗎?”
“他說,皇上現在和太子在一起。”
“大事不好了。”
呂郢墨随即沖身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皇宮。
朝陽殿。
呂光正襟危坐,臉色嚴肅,臉上一片陰晴不定。前方,太子呂郢篆一個人挺身而立,從容地站着。
“兒臣給父皇請安。”呂郢墨速速走到太子的旁邊,蹲跪行禮。
呂光挑眉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起來說話吧。”
聞言,呂郢墨才站起來,“謝父皇。”
呂光重聲嘆息,面色失望,不想看呂郢墨的臉。“墨兒,太子現在參你,說真兒謀反的那一封信是你僞造的,是你設局誣陷真兒謀反。”
那一瞬間,呂郢墨心裏有千絲萬絲的雷電閃過,無窮無盡的心虛和恐懼充斥了他的整片內心世界。恍的一下眼前一黑,仿佛置身在黑暗的宇宙,一個人面對着吸納他的靈魂核心的天地。他一輩子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彷徨過,他真的沒有這麽怕過,他渾身都在發抖,如果可以,他想他的心吓得會跳出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這個就是現在他的腦內唯一的想法。
“刷” 呂郢墨雙膝重重跪下來,地板咯得他雙膝裂開似地疼,他卻毫無所覺。
接下來,他只見得太子為證明他的罪行而展示證據——呂郢篆神态自若,取出三張信紙來,經由歐幸式的手交到了呂光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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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封信,是官員截獲的。全是段逸寫給晔王的信。第一封,說他和晔王連成了一線,合作誣陷呂郢真。第二封,有提到晔王從骧王府偷出了印章。第三封,問晔王僞造的呂郢真的假謀逆信候送達的時間。證據确鑿,毋庸抵賴。”
呂光看着手裏那三張信紙,臉色陰沉不發一言。
“啪啪啪”呂郢篆拍掌三聲,一個人押着另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來。“微臣參見陛下。”
被押着的那一個人,正是呂郢墨的心腹太監——小軒子!
呂郢真看着押着第一個人的眼,笑道:“沙康,你是負責守着武威大城門的守衛。呂郢真謀反事發前,你是否有見過你押着的這個太監?”
男人答:“有。這個人是晔王府的太監,叫小軒子。他用晔王府路引走大城門,出入大城門有紀錄的。”他展示出一本簿子來,打開簿子呈上給呂光,“看,這一天,就有小軒子出入大城門的紀錄。”
呂光看着手裏的簿子,臉色黑得無以複加。
呂郢篆轉身,看着側邊的呂郢墨,微笑,“晔王,刑律有‘反坐’之規定 ,對于誣告,把被誣告人應得的刑罰,反過來加在誣告人身上。誰誣告他人,就将同等的罪刑加諸于誰。謀反是死罪,凡謀反者皆處死。今呂郢真本無謀反之事,你勾通外臣,誣告叛逆,理應處死。”
此時,呂光終于正眼看向呂郢墨,雙目滾圓,金剛怒目,憤怒道:“墨兒,太子所參之事,你認罪嗎?”
呂郢墨向呂光叩了一個空首,頭碰至地時,久久不提起來。
他保持這樣的卑微到底的姿勢。
“父皇,太子所參之事,兒臣通通都認。但是,兒臣覺得很委屈。兒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太子指使的,兒臣只是聽太子的話去做。當日段逸所帶之人,是王壽的表弟池朔的部曲,是太子的外戚,不然,他手下又何來人用?那時候,呂郢真兇悍至極,害得兒臣差點喪命,兒臣只好幫太子以自保。如今,太子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呂郢真一死,他就出賣兒臣,把兒臣推出來就死。他達到目的後,就把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一腳踢開。太子今天能這樣做,難保以後就不能出賣父皇啊!”
“你!”呂郢篆氣得一手指着他,“你別冤枉本宮!本宮對你幹的惡事根本全不知情!在金殿之上,公開誣蔑皇太子,該當何罪?”
呂光一臉陰沉的臉色,沉默了良久。
之後,才正色開口道:“墨兒,不管怎麽樣,今次是你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你的确誣告皇子謀反,引發了一場巨大的戰争。證據确鑿,無可申辯,你自己也承認了。朕一定要向你治罪,以向天下臣民交代。”
呂光閉上了眼。睜開眼時,目光已是不可言說的深邃和狠絕。
“呂郢墨,免死,着即日起,廢為庶人。廢去‘光孝’ 尊號,廢去郡王爵位,廢去吏部尚書、五均官、草市尉、市署令職務,發配西域戍守邊關!小軒子,以奴告主,忤逆震天,拉出去斬了!”
呂郢墨擡起了頭,再次一叩首及地,“謝父皇。”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小軒子的聲音愈變愈遠,愈變愈小,他已經被沙康押出門外,押退了。
“退朝!”
呂光抽身,離開了朝陽殿。匆匆的腳步從呂郢墨跪着的身體側邊走過,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呂光走後,呂郢墨依然跪在地板,呂郢篆則走了數步,停在了他的身前。
一身赤紅的儒雅男子,對上一身淺紫的俊朗男兒,偌大的皇帝金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呂郢墨從地上擡頭看着他,一臉氣憤驚怒的神色,而呂郢篆則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一臉淡定從容,勝利者看向落敗者的姿态神情。。
四目交接,一片清靜。
此時,呂郢篆從腰背抽出一把刀,正是那時候呂郢墨送給他的那一把金刀。他手執刀柄将刀鋒整把拔了出來,然後,慢慢漸漸地将刀鋒收回到刀柄裏面。
“聰明之人,用人時當不疑,疑人時自不用。用刀的人,從來只會用刀殺人,而不會為刀所反傷。呂郢墨,你的确是一把好金刀。不過,金刀用完了,當然要……”他松開手掌,“……善刀而藏之。”
“呯”
說完,他将刀擲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金刀剛剛好掉在呂郢墨跪着的腳前,分毫不差。
呂郢墨撿起那把金刀,脫下刀套,顯出一柄清亮的刀鋒。他擡眼看向呂郢篆,由低向高的視線裏露出了驚人的怨恨。
“太子殿下,您今天帶給我的恥辱,我他日必定一樣一樣還回來。”
從低至高的眼神,沒有半點卑微與痛苦,只有滿滿的複仇的兇狠。
呂郢篆用眼神回以十二分的兇狠,“庶人,那咱們就走着瞧吧。”
語罷,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呂郢墨站起身,獨自站在無人的金殿內,揮動起那把銳利的金刀,一刀砍在了那金色的厚實地板下。
太子,這個仇,不管多少年,我都一定會報!
晔王和骧王,相争了五年。太子利用晔王同骧王鬥,并一舉同時消滅了兩位王爺,擊倒了所有的皇位競争對手。在這一場三子争雄裏,太子成為了最大的贏家,兩位王爺都是失敗的輸家。
第二部 :劍指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