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吞噬

三人魚貫進屋，夏箐突然嗅了嗅鼻子：“咦，好鮮的草莓味啊！小禹哥，你是不是藏了大草莓偷嘴？先拿出點來招待招待我們！”

盧禹一聽“大草莓”三個字，心裏更咯噔一下，轉了轉眼珠：“啊……今天去市裏，順手買了些，不過都是折價處理的，實在小的可憐，被我搗成了草莓醬，打算拌點沙拉充饑。”

林語姿繞過他，在木凳上緩緩落座，炯炯的目光看過來：“盧大哥，小箐一路上誇你這人實誠、有擔當，還在湖底下救出她一條命……現在看來，我可有點懷疑了。”

盧禹微微一笑，陪着小心道：“林所長這話怎麽講？”

“在家裏別叫所長，”林語姿淡淡道：“我和小箐同歲，你直接叫我小林就成了。再說，我只是下來挂職的，有沒有這個稱謂不重要……盧大哥，你剛才說‘打算’拌點沙拉充饑，那應該就是還沒付諸行動，我怎麽看你嘴邊和鼻子上，有很多草莓的汁水呢？”

盧禹一下愣住了。我勒個去，這林語姿真不是吃幹飯的，一連兩個下馬威放過來，都把他噎得夠嗆，左思右想實在無言以對，只好摸着下巴嘿嘿幹笑：“我剛才……剛才就是随便嘗了幾口。”

林語姿笑了，這一笑春風化凍，才綻放出女孩子特有的明媚麗質，美豔不可方物，和她剛才的表情神态判若兩人，輕松的搖頭：“盧大哥，我們談論的只是草莓而已，無論你吃沒吃、打不打算給我們吃，都不構成違法犯罪，呵呵，我怎麽看你很緊張，像受審的嫌犯一樣啊？”

夏箐不滿意了，噘起嘴推了她一把：“林大所長，你進門就擺出一副鋤奸鏟惡的架勢，兇巴巴的吓人，威風還沒耍夠？我們老百姓遵紀守法，一年到頭才和警察打幾次交道，現在倒埋怨起別人來了！”

盧禹則笑着打圓場：“沒事沒事，職業不同，氣場也就不同，還好我只是偷吃了草莓，沒違法犯罪。”

林語姿俏眉一挑，笑吟吟道：“既然偷吃過了，還有剩餘嗎？我們倆走了一路，口渴的很。”

盧禹忙道：“有有有，我這就去拿。”心想這姑娘倒不見外，剩餘的草莓不保。

他轉到廚房取下菜盆，一時找不到趁手的東西，幹脆抄起只海碗，用碗底把那大半顆草莓盡數碾碎，生怕露了破綻……冷不防瞥到林語姿曼妙的身影閃過，像是很随意的閑逛，慢悠悠走進了西屋，登時吓了一跳，急步跟出，搶先鑽進門裏：“嘿嘿，林……小林，這間屋子不太……不太方便。”

“噢？”林語姿又習慣性的挑眉，英挺的丹鳳眼銳氣迸射：“有什麽不方便的？”環顧屋子四周，抿嘴笑道：“不會是你還買了大個的草莓藏起來，只把折價處理的拿給我們吃吧？”

“哈哈，那一定不會，一定不會！”盧禹尴尬的陪笑，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地上的麻袋，再一側頭，發現林語姿笑容全無，又恢複了剛才冷峻的面孔，也把目光盯在了麻袋上！

“FUCK！”盧禹暗暗叫苦：“這丫頭片子忒精明了！我這邊稍有風吹草動，就被她實時看在眼裏……不難想象，要是那些真正的犯罪份子試圖在她面前掩飾什麽，恐怕分分鐘就露了餡！”眼見林語姿朝着麻袋邁步，驚恐之下憂急如焚，可實在詞窮，已經想不出什麽理由搪塞，額頭冒起一層冷汗！

誰知林語姿突然止住步伐，從容的回頭看他：“盧大哥，這屋子裏好像沒那麽熱吧，你怎麽滿頭大汗？還有，我今天來的身份只是小箐閨蜜，不代表別的性質，最多就算個客人……如果你有什麽隐私，不希望我四處翻看，可以直接提出來，那是你的權利。”

盧禹擦了把汗，現在被逼無奈，恐怕還真得考慮要不要行使這個“權利”，誰知夏箐随後跟來，手裏還端着那盆草莓醬，用勺子舀起一大口塞入嘴裏，嘟囔道：“語姿，你又來了！什麽隐情不隐情的，小禹哥一個大老爺們，他房間裏只要不藏女人，還有啥好怕的？”

林語姿美眸轉動，笑道：“誰說的？藏女人反倒沒什麽，只要不是拐賣來的婦女兒童……怕就怕除此之外，藏了什麽軍火啊、毒品啊、刀械啊……”一邊說一邊瞟着地下的麻袋，戲谑的看向盧禹。

“語姿！你真是女警察裏的極品！”夏箐又吃了一勺草莓，忿忿道：“相個親都和審賊似的，五個男朋友談飛了兩對半；現在倒好，來人家還像到了案發現場，懷疑一切，我真服了你！看吧，看吧……這裏有軍火毒品嗎？”突然疾走上前，一把扯開麻袋！

這剎那間，林語姿的目光沒有被她吸引，反而閃電般盯向盧禹！

應該說，這個動作充分暴露了她的家底，也如實反映出一個長期從事刑偵工作的典型習慣！

抓住一個轉瞬即逝的特殊節點，特別留意當事人的神态反應，應該是刑事偵查裏的必修課！

只有這樣，才能更準确、更合理的分析出，嫌疑人到底隐藏着怎樣的秘密。

沒錯，林語姿從打一進屋，就察覺到盧禹不對勁。憑借職業經驗，她看得出：盧禹在隐瞞着什麽事情。之後的對話裏，還有他剛才一個稍顯緊張的眼神裏，林語姿更讀出了他的憂慮，也把目光鎖定在地上的麻袋。

其實從客觀角度講，她很不理解，僅僅是兩只麻袋而已，除非裏面真裝了婦女兒童、槍火毒品，盧禹才會心虛到這個樣子，甚至像關系到了極大的危險……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她不太相信，自己随随便便和夏箐來一趟，就在她救命恩人家裏發現什麽嚴重違禁的東西，那可太湊巧了！

下一秒，當林語姿的目光落到盧禹臉上時，狐疑之色更增。

這家夥不知怎的，剛才那份焦急緊張的神态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深沉的寧靜。

寧靜到再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這種情況，反而讓林語姿陷入了迷茫。盧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再接下來，夏箐抖手甩飛麻袋片，埋怨道：“看！看吧！林大警官，有婦女兒童麽？有槍支彈藥麽？”

三個人六只眼，齊齊看向露出來的地面：那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如果硬要說有，就是水泥從中裂開，摻雜着下面的泥土石渣，留下過被人平整壓實的痕跡！

盧禹淡淡一笑：“林所長，敬請過目吧，如果你還不放心，就深挖下去，看看這地下藏沒藏着不法物品。”說罷擰身邁步，徑自去了西屋，還潇灑的點燃支煙。

林語姿沉默下來，對夏箐不滿的目光渾沒在意。她當然聽得出盧禹話裏有話，既表達了不滿，也隐含着一絲反擊的意味……想了想淡然一笑，幹脆扯住夏箐的手臂撒嬌：“箐姐，草莓好不好吃？看在咱們姐妹情深的份上，施舍給我一口可以嗎？”語聲綿柔，像變了個人一樣。

“哼！”夏箐翻了她一個大白眼：“不給，饞死你這個辦案狂！我叫你來是了解情況的，不是讓你來搜查小禹哥的家！嗷，西北警校史上第一校花、溪州市公安局第一警花就了不起啊？就可以仗着貌美如花和警察名頭欺壓我們老百姓啊……”說到後來被林語姿上下其手的呵癢，狼狽閃躲，兩個人一起叽叽咯咯，嬌笑作了一團。

殊不知，西屋裏的盧禹此際拭去冷汗，暗叫僥幸！

原來關鍵時刻，他內心急躁的情緒又被魂界察覺，破體而出後居然反其道行之，化身成水晶櫃籠罩在麻袋之上，隔空把草莓和莖葉“吸”的分毫不剩！

盧禹沒有透視眼，看不到麻袋下的變化，但是大腦和魂界之間遙相感應，輕松印證了這一過程！

想不到啊想不到，這次又開了眼！結界之魂真是無所不能，把植物催生成熟固然神奇，竟然還能“倒行逆施”，憑空再将其吞噬消融……盧禹震駭之餘，除了“喪心病狂”這個詞，已經想不到再用什麽來加以形容了。

其實從理論上看，水泵能排水，同樣也有吸水的功用；保溫瓶能存住開水，也能冷藏雪糕……現實生活中有很多物品都具備雙面功效，這本來稀松平常，可套用到結界之魂上，如果盧禹的思維和腦洞不足夠強大，真就不敢做同樣的設想，只能像現在這樣，用偶然的“觸發”來一點一點見證它的玄妙。

多虧了結界之魂及時幫忙，把剩餘的草莓吞噬掉了，盧禹“心有千千結”也跟着轉變為“君子坦蕩蕩”，底氣十足起來，任憑林熙妍怎麽觀察，臉上再無破綻顯露。只不過心底頗為唏噓：早知如此，自己還撅腚躬腰的挖什麽樹根、燒什麽稭稈啊，調動魂界直接“消滅”那幾株高粱豈不是一了百了？

一念至此，他還有點委屈，覺得魂界很不“厚道”，總是恰逢要緊關頭，才施展出幾分驚掉人下巴的絕活來，倘使早點顯露，何至于把他逼到如此窘迫，險險就露出馬腳？

突然間想到那句金屬聲音“內在的結界之魂狀态初步完成複合，将視主體意識逐一啓動”，似有所悟，視主體意識……逐一啓動，仔細理解的話，可能錯就不在魂界，而是在他這個主體！

正胡思亂想間，二女嘻嘻哈哈跟了過來，林語姿還從廚房多拿了一個湯匙，毫不客氣的和夏箐搶吃草莓，像忘了剛才的事一樣，頻頻點頭稱贊：“盧大哥，你真有眼光，折價處理的草莓能買到這麽可口，簡直絕了！怎麽我吃起來的感覺，比超市那些空運進口的都好？”

這樣一來，盧禹也不好再使性子了，那樣有失氣度，微笑道：“可能我今天運氣爆棚吧，看到好多人都圍着另一份搶購，擠也擠不進去……偏偏旁邊一堆無人問津，就圖個省事買些，想不到是意外收獲！”

夏箐更吃的狼吞虎咽，在他面前毫不顧忌淑女形象，不住的點頭：“小禹哥，語姿從進屋開始，就這句算說到點子上了……不是誇張，我好像從小到大也沒吃過這麽香甜的草莓！”

“那好！你們喜歡就多吃，一點別剩下！”盧禹擺出一副熱情好客的模樣，側過頭卻眼珠子亂轉：這次實驗有驚無險，還收獲了空前的成功，兩位大美女的溢美之詞就是明證，接下來倒是能作出一篇大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