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誤會

“那随便吧。”盧禹長身而起:“有沒有都無所謂。”這一站立,只感覺胸口四肢酸麻無比,皺着眉慢慢活動開,又道:“聽三丫說,你是學刑偵專業的,還在派出所挂職副所長,昨晚着了什麽道兒、出了什麽事,不會一點印象沒有吧?”

林語姿死死盯着他,好似在努力回憶。

盧禹和她坦然對視,語聲平靜:“如果你什麽都記不起來,現在總清醒了吧,下功夫查一查……”

“不用查!”林語姿突然指向他右肩:“我記得很清楚,你衣服上這塊污漬散發着濃重的柴油味,昨晚我的潛意識裏無數次聞到這個味道……那就證明你始終和我在一起!”

盧禹一側頭,果然發現肩膀上有塊灰黑的污漬,還隐隐散發出刺鼻的柴油味,眉頭皺緊。

說起來這股味道他也早聞到了,好像昨晚就有,只是一直沒在意……現在前後一印證,猛地記起,大概在趕到音樂串吧門前時,身上的柴油味最為強烈,那麽往前推斷去過的場所,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窩在夏家大院外的柴棚,無意間沾染上的。

好吧,這倒無巧不巧,成了林語姿死咬不放的“罪證”。

其實就算盧禹懂得不多,這點事也很容易解釋清。林語姿中招,被藥力深度麻痹、影響各系統神經,大概對普通的環境和氣味都喪失了認知能力,唯獨柴油中富含大量烴類混合物,被她嗅到反而能構成比較敏感的刺激,朦胧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足為奇。

雖然林所長也“總結”的很正确:盧禹确實和她共處了大半宿,中間不曾離開一分一秒,根據“柴油味”的延續足能證明這一切;但問題是,她不肯再往前想,或者因記憶缺失,明顯斷章取義了,而盧禹又懶得解釋。

從正常角度上講,這是一幕典型的“英雄救美”,他想說清楚很容易。以林警官的智商和經驗,縱然不信,也會把事情列入進理性的軌道驗證;可盧禹非要做悶頭葫蘆,當然與高尚情操無關,而是寄希望于林語姿憋着憤懑回頭去徹查,那便能牽出範兆傑、夏鐵峰等幕後黑手,還有幾率“觸發”他的複仇大計。

現在說出天花來,至多就是什麽都停留在蒼白的“語言”和“待證實”階段,非但林語姿不足以信服,盧禹更不滿意。須知從一開始,他救人就是迫于道義良心,是放在次席的,既非青睐林所長的貌美如花,也不是對她心存妄念,想狠搞夏鐵峰才是要旨。

但這一節也正是盧禹不願明說的。

林警官所處的角度,只要能被“利用”就夠了,不需要“知情”。

下一秒,林語姿對盧禹的态度捉摸不透,又得不到他的解釋,情緒開始急躁,環顧房間四周:“這是哪兒?你把我帶到什麽地方來了?”伸手在褲袋摸索,掏出手機撥號,一邊死盯住他:“你別走,先和我回所裏,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了!”

盧禹冷眼瞄她,慢慢踱步:“希望你這個電話是打給夏箐的,先問清楚你男朋友的事,再來問我吧。”

“站住!”林語姿厲聲尖喝:“盧禹,今天不把話說明白,你還能走得掉嗎?”

“我說不說明白不重要。”盧禹搖頭道:“重要的是你得首先想明白……不妨給你提個醒吧,昨晚你和夏箐、還有所裏的幾個姐妹去了哪裏吃喝玩樂,這總記得吧?”

林語姿美眸圓睜,眉角飛揚,似乎是吧記憶“連上了線”,跟着又無力的捶了捶額頭,很辛苦的樣子。

盧禹嘆了口氣,打開門回首道:“逼着我說話,不如讓事實來說話……你盡管去查個水落石出吧。”想了想又放低聲音:“但是,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林所長,請你務必在查申過程中,別提及到我的名字,更別說我們倆在這小旅店住了一宿,包括對夏箐她們,你也別提起!”

“開玩笑!”林語姿冷然挺胸:“想偵破世界上的任何案件,尊重事實是第一基礎,現在你明明介入進來了,不可能躲個幹淨!”

“我的介入和你想查的事實……”盧禹咬了咬牙:“完全可以孤立對待!”

“怎麽個孤立法,證明給我看!”林語姿針鋒相對。

盧禹沉默不語,臉色肅重,好半晌終于說道:“還記得三番五次追求你的朱哲宇吧?”

林語姿微微吃驚:“這事和他有什麽關系?”

盧禹不答,直接道:“你們去的那家音樂串吧,朱哲宇占了三成幹股。”

“你什麽……什麽意思?”林語姿疑窦滿腹:“難道說是他……”

“記住,別提我出現過。”盧禹強調了一句,關門大步離去。

……

晴朗的清晨,東方露出魚肚白,絲絲微風拂過望水村村頭的大柳樹,鳥兒們歡快的啼鳴。

這一刻的清涼,與整天的炎熱燥悶形成鮮明對比,也顯得彌足珍貴。

盧禹在半小時前偷偷回到家,關好所有的門窗,換了身幹淨的衣物,本來想把換下的髒衣服浸泡,可一眼瞄到肩頭上那塊油漬,鼻端飄進柴油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團了團扔在一旁。

這是林語姿認定的“罪證”,不管她怎樣調查取證,終究還會找上門來的,如果發現盧禹把衣服洗了,難免認定他做賊心虛,多生枝節。

好吧,那就不洗,原封不動的留在這兒好了。

換個角度說,這衣服恐怕還是盧禹搭救林所長的有力證物,萬不得已時,他只能站出來說明原委。

總不能真因為救人惹來一身臊,把自己搭進去。

但回過頭想,盧禹又感覺做的沒錯。不管昨夜的事怎麽假設,救林語姿他是不後悔的,再來一次,也依舊會這樣選擇。現在只能祈禱:林大所長的神智再恢複快一些,盡量把前面發生的事件想起來,然後去音樂串吧興師問罪,先把範兆傑逼出水面!

說也奇怪,盧禹固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但始終想不通範兆傑此舉的用意。

不管從哪個角度分析,他都沒理由幫朱哲宇去幹這樣的蠢事!

關系再好,凡事也得講究原則和底限,更何況範兆傑和朱柏昌的關系非同一般,小得小失無所謂,怎麽能瞪着眼把朱家公子往火坑裏推?

難道他看不穿坑害林語姿的後果?真以為朱哲宇拙劣的計劃天衣無縫,或者指望着林語姿吃這個啞巴虧?

答案是否定的!

在盧禹這關都被否了,以範兆傑的精明和圓滑,又怎能不知利害?

還有,犯蠢的不只他一個,連夏鐵峰也加進來蹚渾水了,這同樣不合情理。盧禹了解這位冤家對頭,自小就險詐狡猾,腦袋瓜不是一般的靈透。雖然偷雞摸狗的缺德事沒少幹,但真正壓紅線、觸及到“高危”的行徑卻從來沒有。這次利令智昏,吹噓自己的“一石三鳥”妙到毫巅,難道不知道裏面的水有多深?

亦或是,他對盧禹恨的咬牙切齒,非要将其誣陷栽贓方肯罷休?

也不對。要說夏金峰那個虎逼朝天的家夥,做事有勇無謀,從來不計後果,這符合實際;夏鐵峰和胞兄的性格迥然不同,沒有十足的把握,輕易不會犯險。

就比如說誣陷盧禹這個計劃,夏金峰是無論如何想不出來的,但要說全出自于夏鐵峰,也透着怪異。

這分明是兵行險着,甚至隐隐透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性質,因為中間多了個林語姿,又多了個纨绔無腦的朱哲宇,哪一道環節出了問題,他和範兆傑都脫不了幹系。

而朱哲宇不知死活,非要迷倒林語姿一親芳澤而後快,這本身就是整個計劃的最大漏洞!

他是圖一時快活了,卻不知道要為此付出多麽沉重的代價。

某種程度說,盧禹昨夜不但救了林語姿一人,連帶着也把這個靠下半身思維的單細胞生物從懸崖邊拉了回來!不然,以朱哲宇如此惡劣的犯罪情節,等待他的最少是10年大牢!

盧禹越想越困惑,腦袋一片漿糊,索性用力拍了拍,暫時不去琢磨了,回頭扯過筆記本摁下開機……

十幾分鐘後,他又蹑手蹑腳來到西屋,懷裏捧着一摞花花綠綠的水果種子袋。

因為搭救林語姿,導致他原本夜半的“實驗”計劃擱淺,折騰到現在,總算有了點時間。

好在一大清早的,他把院門房門都關的嚴嚴實實,不怕再有人突然闖入,最多就是誰來個電話或者叫門,借助結界之魂新衍生的“吞噬”功能,應對起來絕無問題。

盧禹從種子門市消費甚豪,一口氣買回來的水果種子有西瓜、香瓜、蘋果、蜜桃、鴨梨和葡萄等,蔬菜類則包括了黃瓜、豆角、白菜、辣椒、番茄和大蔥等,除了糧食類,幾乎把适合澤平縣農種的作物一網打盡。

他對這場實驗充滿“期待”,就想看看神奇的結界之魂一下催生那麽多品種,會上演怎樣有趣的一幕。

不過接下來的十幾分鐘,盧禹在震駭和驚奇之餘徹底“失望”,實驗的結果甚至比他料想的還出格!

經過結界之魂催生的每一種水果和蔬菜,無一不是在30秒內成熟,也無一不是比正常的體積大出若幹倍。

更驚人的是,這個過程不但雷同之前的草莓和高粱,有些品種甚至能達到單純的“無土栽培”境界,連起碼的石英砂、蛭石、泥炭、鋸屑和塑料等後天合成的營養成分都不需要,直接一蹴而就!

最開始,盧禹看見網球大小的葡萄粒、成人手臂一樣粗壯的黃瓜還勉強能忍,因為畢竟有心理準備;可等到一口鍋般大小的西瓜長成、百年老樹一樣的白菜拔地而起……險險沒把下巴驚掉,當場懵逼無語!

問題再次堵塞到瓶頸:結界之魂太牛逼了,這麽催生出來的作物,別說去賣了,種都是個問題!

因為這樣屌炸天的種植技術,只有盧禹本人能親力親為,別人是想都不曾想過的,更不宜親眼目睹。

可現在的問題是,盧老板已經“招募”到了第一個工人,就是栾玉婕。昨晚她都辭去了工作,還不惜借錢還蔡彥斌的債,鐵了心要跟着小禹哥“幹一番事業”,這可如何是好?

再者說了,就算不考慮栾玉婕,盧禹每天都能“生産”出成千上萬顆大草莓、大葡萄……那又怎樣?他能一個人完成采摘、裝箱、運輸,然後明晃晃的拿到市場上去出售了?

窗外透進一抹朝陽,耀眼明亮,同時也把早晨的清涼一掃而空,熱氣開始席卷。盧禹呆呆矗立,眼神發直,嘴巴裏叼着煙頭,半截煙灰簌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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