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大巴車票是随便買的,晃晃蕩蕩地在路上走了十多個小時,從天黑開到了天露白,從車站出來的時候我随便找了破舊的旅店住了進去。

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基本對生活本身根本不做任何要求,一張床對我來說就可以了。

我在窄小的浴室裏沖了個涼後,躺在床上翻手機,插上電過了好幾分鐘手機才緩慢地亮了起來。

寧聰給我打了很多個電話,甚至淩晨三四點的時候還在打。

他也給我發了很多短信,從“你在哪”到“寧陽你他媽什麽事情不能跟我商量,只會跑對嗎”,他有些氣急敗壞了我想。

我都開始想這會不會又重蹈覆轍,他會在未來幾天生氣停掉我的錢、然後再幾個月後又服軟恢複過來、最後打電話給蕭則,讓蕭則來看我,在幾年之後他處理好任何讓我覺得不愉悅的事情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你看,寧聰總為我做這麽多事情。

我手機開機沒一會兒,寧聰的電話又打過來了,我把他電話挂掉了,然後打開短信給他發短信。

我告訴他我一定不會折騰自己,努力讓自己朝着長命百歲的目标生活着,我會跟他聯系,大概就是過年過節那種親戚間禮節性的拜訪。

我說哥你找個真正對你好、真正能跟你在一起的人吧,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可以。

我說哥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有我希望你過的好了。

我說你別給我打電話了,我會拉黑你的,逢年過節從黑名單裏拉出來發條短信告訴你我活着再把你放回去。

很多時候我都想跟你說,我是一個成年人,我能夠對自己所有做出的決定負責任的,你不能覺得我活得很糟糕就覺得我這個決定是糟糕的決定,比如我在不睡覺的夜晚能看到星星我覺得星星很美你卻只想着熬夜對身體不好。

還有你不要跟何少雯去辦什麽複婚了,你要真正去找個喜歡的人,想跟她過一輩子的人。

我希望你幸福安康。

寧聰在我發了很多很多毫無邏輯的話期間沒有回我任何信息。

我抓着手機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聽見自己手機震了一下,我迷糊着去看手機信息,寧聰在那邊十分固執地說:我明天會跟寧明說讓他離開,讓他回家。

我摸了摸他的手機號碼,準備往黑名單裏加。

然後我看見了寧聰說:你回來,小芒。

我把他的手機號放進了黑名單。

我想我的态度已經很堅決了。

兩分鐘我就睡着了,我什麽都沒有夢到,一身輕松。

第二天起來的後便退了房,出門招了個的士往火車站趕,準備去一個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假裝自己其實剛從結婚不久的寧聰家裏走出來,陽光很好,寧聰什麽都不知道,他也從未來找過我。

輾轉了不少地方,最後又落腳在一個小縣城,現在是真的沒錢買房了,只能到處問問有沒有房租,找了間兩室一廳的精裝房,又去随便買了幾件能穿的衣服。

在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手機刷着有沒有事業單位招人,我要找一份工作,呆在人群中,像我承諾寧聰的一樣好好地過自己的生活。

最後應聘上了個書記員的工作,日常就呆在工作的地方整理卷宗,第一個月工資下來的時候我買了臺電腦。

之前所有的東西都丢在了那個地方。

我想我一路長這麽大,總是在時不時地丢失東西。

兩個月的時候我對自己的工作産生了難以言說的厭惡,實在是無法做到為難自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提了離職。

又開始坐在家裏看些無聊的電視劇,不過我的作息生活很好,早睡早起、一日三餐,在天氣好的時候會出門。

跟所有見過面的鄰居打招呼。

甚至開始有人試圖給我介紹她家未出嫁的某個遠方親戚,我會禮貌的拒絕,告訴她不忍心讓人跟着我受苦。

某天閑着翻郵箱的時候看到了寧聰給我發的郵件,我都不知道他是找出這麽一個我幾乎從來不曾用過的郵箱。

寧聰跟我說寧明跟何少雯離開了我家。

他給我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告訴我說貓找着了。

他告訴我說他之前買的那批房子,果然要拆遷的通知已經下來了。

他說寧明跟何少雯回家偷偷去民政局扯了結婚證,怕孩子生了沒有準生證,何少雯也不敢跟她爸媽說孩子是誰的。

說孩子出生了,是一個女孩子。

寧聰在郵件裏給我發了個笑臉,然後說:誰能想到三十多歲了還能有個妹妹。

到後面便總說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有的時候告訴我他打麻将贏錢了。

有的時候說又去爬了哪座山或是進了哪座廟。

都挺好都挺好。

我不在寧聰身邊寧聰也特別好,我當然知道。

又要跨年的時候我接到了蕭則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聲音疲憊,我許久未聯系過他,也不知道他近日近況如何,還沒等我問問他。

我就聽見他問我在哪。

我沒有回他,過去我總同他毫無保留,他幾乎能算的上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朋友,我什麽都跟他說。

我說我是個同性戀,我喜歡的人叫寧聰。

然後在我跟他同住的日子裏,用各種方式跟他說我的寧聰,說寧聰的各種不為人知的小習慣、說上天下地這個世界再沒有比寧聰更好的人了。

我跟他說我跟寧聰确确實實相愛着,這個世界都無法阻擋。

然後在我吃了殺蟲藥的某個下午,他驚慌失措地進了家門打了120,我也告訴了他,寧聰是我哥。

是我親哥。

然後蕭則就給我親哥打了個電話。

我懷疑他們的聯系從那時起就未斷過,寧聰通過蕭則來關心我的心理狀态是否健康。

所以我現在不會告訴蕭則我在哪。

大概是許久未聽見我的回答他,我聽見蕭則在電話那頭虛弱的笑了一聲,他說:“寧陽你來看我吧。”

我還未說話,然後聽見蕭則告訴我說他胃癌确診了,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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