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李輝急道:“憑什麽不用?她敢送我就敢要!”
無飒指着他,“你敢收,咱就離婚!”
李輝煩道:“要挾誰呢你?跟我指什麽手腳?”指着無錫道:“跟你說多少好話了?咱都一家人鬧不到這份上!小小年紀學那麽歹毒,挑撥我跟你姑對你有啥好?”
無錫掃了眼餐桌,聳肩道:“抱歉,目前狀況我也很為難,您說這事我姑清楚,是她讓您找我…,”
李輝打斷她,“別跟我扯您您您的,我煩的慌,我什麽人沒見過?八百年不上門,上門就挑事!我不過說了兩句難聽話,你不願就拉倒,跟挖你祖墳似…,”
無錫問:“你借不借?不借…,”
李輝指着她,“你說話客氣點,我好歹是你長輩!有娘生沒爹管的臭丫頭片子,重申一遍,我不是借!我不過是替你表妹挪用下而已!你這點錢我還看不到眼裏。”意味深長道:“你管我叫聲爹,我也不介意。”
無錫拉把椅子坐下道:“您還真說對了,我不但缺爹少娘命還硬!這事我姑清楚。”扭頭朝無飒道:“我爺爺來無家接我時,姥姥說我親媽難産死了,她比您大不了兩歲。當時我覺得姥姥在瞎扯,她弄了個莫須有的女兒搪塞我。現在我明白了,我媽真的難産死了,您真的有位姐姐。”
打了個響指道:“不瞞您說,我還刻意去算了命,真被姑父說對了!那大仙說,我克父克母克家人,我媽就是被我克死了。我當年不信,換了兩個算命的,他們說的話如出一轍!這幾年清明我給我爸燒紙的時候,也順帶給我媽燒幾…,”
無錫臉上“啪”的挨了無飒一巴掌。
無飒顫抖着胳膊,指着門,“你滾出去。”
無錫摸摸臉,故作不解道:“姑姑激動什麽?”
“你滾!”
無錫吊兒郎當道:“我不滾,我是人,貓貓狗狗的才會滾。您非要讓我滾也行,您得先示範…,”話未落,“啪”的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無錫瞥了她眼,無飒白着臉懵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掌沒說話。
李嫣吓得顫聲道:“媽…,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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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輝也愣道:“這都一家人,怎麽也犯不上動手啊。”
無錫指指背包,不急不緩道:“李嫣,這錢我都送你,你呢,就去我爸墓前磕幾個頭,畢竟這錢是他的,你也算打了聲招呼。”朝李輝道:“姑父,您說我這要求過分麽?”
李輝反應慢半拍,鬧不清狀況道:“不算,給長輩磕頭不算…,”
無飒整個把餐桌掀了,朝無錫指着門口,“滾出去!”
無錫道:“抱歉,我只能聽得懂人話。還有,我想聽到您對這兩巴掌的解釋,我實在不明白哪句話觸犯到了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據我了解,您真沒資格打我。”朝李嫣道:“表妹,你媽打我合适?或許你點撥我兩句?我哪句話不得體?”李嫣吓得哭着搖頭。
無錫扭頭看向李輝,“姑父張嘴閉嘴的自家人,要不您點撥我兩句?”
李輝勸道:“這會你先回去,改天我親自…,”
無錫起身朝陽臺走道:“我不打算回了,今兒姑姑不說明白。”指着護欄笑道:“我從這跳下去。”
“別別別,犯不着犯不着,多大點事啊!我不該瞞着你姑朝你借錢。”
無飒癱坐在椅子上看她,李輝拉她胳膊道:“飒飒,你倒是勸兩句啊!”
無飒看着她道:“跳吧,跳下去我給你陪葬。”
李嫣哇的哭出了聲,搖着無飒胳膊道:“媽我不去韓國了,我就在學校好好念書!”無飒跟無錫對視,無錫手指緊叩着護欄看她。
李輝勸道:“飒飒,你就低個頭道個歉,咱能屈能伸,跟個臭丫頭片子較什麽勁?”
李嫣哭道:“無錫姐,我替我媽給你道歉,她只是嫌你對她不夠尊重。她也經常打我…,”
“那你過來,讓我甩倆耳光這事就過了。”李嫣愣住,李輝為難道:“這怎麽能行,你這…,”
無飒拽住李嫣的胳膊,盯着無錫的眼準備跪下。李嫣趕緊抱住無飒,哭喊道:“媽,媽你這是幹嘛呀!”
無飒話裏帶着絲得意,一字一頓道:“無錫,我給你下跪你受得起麽?再說一遍,你滾出去。”
………
梁燦帶着耳機,靠在小區路燈下複習。資料背在身後,擡頭望天,嘴裏叽裏咕嚕的背誦着。路過的大爺搖着蒲扇問:“小夥子,馬上要高考了吧?”
梁燦笑道:“後天就要考了。”低頭“啪”的拍死只胳膊上的蚊子。
大爺替他打了個蒲扇,“那可得用功了!你站這地蚊蟲多,怎麽不回空調間?”
梁燦笑道:“等人呢。”
大爺立刻意會,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擠眉弄眼道:“等小姑娘吧?”
梁燦撓着後腦勺“嗯”了聲。
大爺拿蒲扇拍了下他肩,鼓勵道:“加油!學業女朋友雙豐收!”指指綠化叢,“去站那,那蚊蟲多,大老爺們被蚊蟲咬兩口不算啥!小姑娘看見心裏喜歡着呢。聽大爺的錯不了!保準那小姑娘感動的哇哇的,直往你懷裏撲!”
無錫精疲力盡的走到樓棟。梁燦站在綠化叢,朝她揮手喊,“老師!”取下耳機,一路傻樂着跑過去。
無錫看了他眼,繼續往樓棟走。
梁燦撓着脖子道:“老師吃過晚飯了吧?我煮了雞蛋湯面,微信上你也沒回我,我猜你肯定在學校裏吃過了。”又碎碎念,“我今天都複習完了,感覺掌握的也差不多了,我很有信…,”
進了電梯間,無錫擡頭掃了眼他脖子,又漠不關心的移開。
梁燦讪讪道:“一位爺爺教我站在綠化叢,說那蚊蟲多,你看到叮咬的包會哇哇的…,”
“很蠢。”
梁燦看她疲憊的神态,略顯奇怪的左臉,識相的不再鬧她。
無錫進屋就脫T恤,随手丢到沙發上,直步進了衛生間。站在門口的梁燦躊躇了片刻,進來放下複習資料,打開冰箱拿出水果泡洗,後知後覺的才明白,無錫的左臉是腫了。
無錫裹着浴巾出來,看到廚房的梁燦愣了下,套了件睡裙坐在床邊,發了會呆,後仰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梁燦找了塊薄帕巾,包裹住罐冰啤酒,走到床邊遞給她。無錫接過扯掉帕巾,拉開啤酒喝了口,意味不明的挑了下嘴角,仰頭把啤酒喝盡,手無意識的把易拉罐捏扁,滿不在乎的丢到地板上。
梁燦又包裹了罐,輕敷她左臉。
無錫推開道:“扯淡。”說着躺回床上,下逐客令,“帶上門。”
梁燦把地板上的易拉罐撿起來,坐在床邊來回捏,扭頭看閉眼假寐的無錫,心下焦躁,脫口問:“誰打你了?”
無錫睜開眼看他,梁燦又問:“誰打你了?”
無錫問:“跟你有什麽幹系?”
梁燦擲地有聲道:“有。”
無錫拉過被子蓋上,翻身過去,繃着根弦道:“認清自己的位置,晚安。”
梁燦不知所措的頓了會,拿起啤酒繞到另一邊,趴在床頭敷着她左臉。無錫奪過砸出去,易拉罐撞到牆爆開條縫,裏面的液體“呲呲呲”的往外冒。無錫勾住他脖子吻他嘴,手順着他運動褲探了進去。
梁燦驚慌道:“老…,老師,不要這樣。”
無錫咬他唇問:“哪樣?”
梁燦摁住她胡作非為的手,“不…,不要…,”
無錫嘲弄的看着他,來回幾個動作,梁燦控制不住的喘息出聲,躺在床上再無反應。
無錫嘲諷道:“不是不要?”
梁燦面紅耳赤的坐起來,抽了紙巾擦她手,輕聲道:“對不起。”無錫甩開他手進了洗手間。
無錫洗着手盯着鏡中人,自己的臉越來越模糊,緩緩跟另一張熟悉的臉重疊。待看清,突升驚恐,渾身顫栗的看着鏡中人,她寧可去死,也不要成為那張熟悉的臉。
從衛生間出來,梁燦已離開。無錫站在屋裏愣了大片刻,關上燈,躺回了床上。
梁燦回卧室整理了番,換了套衣服下樓,拿了個冰袋,走到門口又返身回廚房,找了些食材跟泡面,拎着出了門。
打開門,屋裏黑黢黢一片,梁燦把鑰匙放到鞋櫃,拿出冰袋摸索着走到床邊。調暗了床頭燈,看着床上假睡的人,坐在床邊輕敷她臉。無錫沒睜開眼,梁燦也沒挑破。過了片刻,自言自語道:“有些人太壞了,怎麽能這麽對我?”
無錫顫動了下睫毛,沒接話。
梁燦怏怏道:“哼,我知道有些人後悔了,如果她睜開眼,或許我就不跟她計較。”憋屈道:“不說就不說,欺負我跟啤酒算什麽?”轉身到冰箱又抱了幾罐過來,堆放在床上,“吶,有些人摔吧!”
無錫輕輕柔柔道:“你煩不煩?”看了他眼,來回挪着臉上的冰袋。
梁燦得逞道:“不煩!”随即傲嬌道:“既然有些人睜開眼了,那就勉為其難的原諒她吧,下不為例!”又抱着啤酒回了冰箱。
無錫敷着半邊臉,看着他忙活的身影沒接話。
梁燦湊到床頭看她,倆人對視片刻,梁燦拉着她手問:“疼不疼?”
無錫鼻頭微酸,搖搖頭沒說話。
梁燦把玩着她手指,無錫趴在枕頭上看他,屋裏難得安靜了會,梁燦問:“誰打的?”
無錫搖頭,“我不想說。”
梁燦琢磨着她神色,又看了眼微腫的左臉,逐漸紅了眼圈。
無錫捏他手指,“我沒事。”
“可我心疼呀。”
無錫示意他躺上來,伸手環住他腰,埋頭在他懷裏,“男子漢大丈…,”
梁燦打斷道:“我又沒哭,我爸說,我們梁家男人都感性,他跟爺爺看個電影都…,”
無錫道:“嗯,祖上遺傳。”
梁燦撓着脖子道:“你這是性別歧視,為什麽女人可以哭,男人就得堅強?不是說男女平等…,”
無錫起身拉開抽屜,拿了瓶滾珠出來,塗着他脖子上的包道:“傻蛋!”
梁燦嘴硬道:“那爺爺說,你看到會很喜歡,哇哇的往我身上撲。”
無錫塗着他額頭,“對,蚊子哇哇的往你身上撲,好不容易逮着個傻蛋。”看了眼時間道:“回去休息吧,後天就考試了。”
梁燦搖頭,“不要,你睡着了我就走。我爸媽去上海出差了,估計後天才回來。”
“馬上高考了,你爸媽心真寬。”
梁燦不在意道:“年年高考都是我自己,考場都熟門熟路。”
無錫問:“你還考出感情了?”
梁燦突然變的別扭起來,趴在枕頭上道:“這…,這不是我水平。”
無錫明白過來“嗯”了聲。
梁燦坐起來較真,“這真不是我水平!”
“我知道。”無錫歉意道:“對不起。”
梁燦委屈道:“你明白就好,下次不可以這麽對我。”伸手抱了抱她,搖頭晃腦道:“我原諒你了!”
無錫拉開罐啤酒,盤腿坐下問:“剛是不是吓到你了?”
梁燦“嗯”了聲,伸手比劃道:“一點點。”
無錫點頭,“以後我會注意。”
梁燦歡喜的“嗯”了聲,托着腮道:“我爺爺跟我講,不管在外受了什麽壓力跟委屈,可以回來告訴家人,但不能過度的發洩到家人身上,這是極度損人不利己的事。”
無錫喝口酒,“受教了。”
“老師別誤會…,”
無錫吻他唇道:“沒誤會。”
梁燦“哦”了聲,紅着臉問:“老師餓麽?”
無錫搖頭,“你困不困?”
梁燦搖頭,“不困,才九點。”
“那我們聊會,十點睡?”
梁燦笑道:“好,聊什麽?”
無錫攏了下頭發,“随意,聊什麽都行。”
梁燦問:“你這會是不是很難過?”
無錫喝着酒道:“有點,但我不想聊。”
梁燦轉話題問:“老師遭遇過最丢臉的事,是什麽?”
無錫搖頭,“我沒遇到過丢臉的事。”
梁燦微噘嘴,“你臉皮真厚。”
無錫捏他臉,“沒你薄。”
梁燦歪着頭看她,“老師,我想跟你密度密度?”
“駁回。”
“好吧。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猜我為什麽要讀經濟?”
“你想讀。”
梁燦把玩着她手指,“剛上高中那年暑假,爺爺心血來潮帶我去工地視察,這工地有我爺爺投的錢,主要負責人是我們本家的一個叔叔。我們視察了圈出來,車剛開出工地,就被一些工人撲了上來,他們兇狠的拍着車窗,拿着鋼管砸車,工地保安跟他們扭作一團。我爺爺下車詢問情況,原是這些工人都被拖薪了近一年,且已經開除的,工錢被我本家叔叔挪用了。我當時坐在車上,看到這些被逼到絕路的工人感到極度羞愧,我從沒那麽丢臉過。”
無錫問,“後來呢?”
“當時爺爺就挪了別的款項過來,先把工人的錢給補發了。後來查出這工地窟窿太多補不住,當成地皮給賤賣了。”
無錫又拉開罐啤酒,“跟你讀經濟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