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無錫又拉開罐啤酒,“跟你讀經濟有什麽關系?”
“有,那時爺爺告訴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永遠不要壓榨弱勢群體,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在我眼裏,商人跟老師沒有本質的區別。老師是教書育人,商人也是同理。企業發展到一定程度,會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我們公司一共有一千二百左右職員,七百左右的未婚,五百左右的已婚。将來我要承擔起至少五百個家庭,如果我把公司運營好,最大化的為社會提供崗位跟保障職員應有的權益,盡量不去壓榨他們,我算不算為社會做了件好事?”
無錫喝口酒,“算,但太理想了,公司很難發展…,”
梁燦看着她眼,“不理想,我們公司正在一步步做,我以後會實踐給你看。”
無錫別開眼,“給我看什麽?”
梁燦忸怩道:“你是我媳婦兒,當然給你看。”
無錫點他額頭,“別瞎喊,要負法律責任的。”
梁燦點頭,“負負負,我願意!”
無錫喝着酒道:“想的美!”随手拿過罐又拉開,“古人早給你定性了,你就是蠅營狗茍的商人。”
梁燦看着她道:“自古商者詭道,吾反其道已正合之,不事蠅營狗茍。”
無錫拍他腦袋,“顯擺什麽?語文考不了滿分剁了你。”
梁燦接過她手裏啤酒,“我泡了水果…,”
無錫伸手奪道:“扯淡玩意兒。”
梁燦指着地板,“你自己數數,喝了多少瓶?”
無錫打了個嗝,看了眼地上零落的易拉罐,醉意上頭道:“我還想喝嘛。”
梁燦搖頭道:“不行,明天頭該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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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錫歪着頭看他,“老師,我想跟你密度密度。”随即仰頭笑。
梁燦紅着臉不理她,下床去給她倒熱水。
無錫狀态微醺的進了衛生間,捧起水洗了把臉,盯着鏡子看了會,拉開門出來,趴在床上不說話。梁燦端着杯子過來,扶起她道:“喝點溫水就好了。”
無錫看着他眼問:“我性格是不是很差,很難相處?”
梁燦不明白,“怎麽會這麽問?”
無錫問:“我剛是不是傷到你了?”
梁燦吻她唇道:“乖,喝點溫水。”
無錫執着道:“是不是?”
梁燦不在意道:“沒有啦,還說自己沒喝多?”
無錫垂着眼沒接話。
梁燦感到事态不對,摸着她臉問:“怎麽了?”
無錫別開臉道:“我想喝啤酒,你非要我喝溫水,我都說不喝溫水…,”越說鼻頭越酸,淚控制不住的滾了下來。
梁燦急的擦她淚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随即拿過啤酒遞給她。
無錫接過喝了口,嗆了下,淚不但沒止,越發密集的往下湧。梁燦要把她攬懷裏,無錫伸手阻止他,蒙住被子,咬着被角試圖把淚憋回去。梁燦看着蜷縮成一團,無聲顫抖的被子,躺在她身邊,伸手緊緊環住她。
無錫平息了會,轉過來躺他懷裏,手攥住他衣角,嗓音沙啞道:“暈暈的有點難受。”
梁燦“嗯”了聲,手在她背上來回安撫。
無錫擡頭看他,梁燦別開眼不看她。
無錫指着他眼道:“紅眼兔子。”
梁燦看她道:“你別在被子裏哭…,”
無錫伸了根手指在他嘴上,貼着唇不讓他說。手指又頂了下他鼻頭,“豬八戒。”
梁燦佯裝咬她脖子,無錫躲着笑道:“好了好了,我錯了。”
梁燦看着她眼道:“我是豬八戒,你就是高翠蘭!”
無錫啄他唇道:“我想喝水。”
梁燦端了水遞給她,無錫喝了口看了他眼,揉着額頭問:“有點暈,剛好像聽誰要密度來着…,”
梁燦舉手道:“我我我,我說的!”
無錫勉為其難道:“好吧,準了。”
梁燦湊過來,無錫手指點他額頭,“五分鐘,若超過五…,”
梁燦狂點頭,“不超過不超過!”探頭吻上她唇。
………
無錫做了場夢,她作為旁觀者目睹了在無飒家的那幕。她站在陽臺上,無飒坐在椅子上,倆人無聲對峙。
“你跳!有能耐你跳下去。”
無錫突的睜開眼,瞪了會天花板,一團藍茸茸的不明物浮在半空。無錫失聲尖叫,梁燦被她的尖叫吓的尖叫。
無錫朝不明物一腳踹過去,“咣咚”一道落地聲,伴随着“呲呲啦啦”的聲音,無錫打開燈,驚魂未定的看着地板上的人。
梁燦睡眼惺忪的從地上爬起來,正要開口,無錫先發制人,“你怎麽睡我床上?”
梁燦嗓音悶啞,“老師讓我睡…,”
無錫打斷道:“瞎扯淡!”
梁燦打了個哈欠,躺回床上道:“你非要我跟你講故事,講着講着…,”
無錫本能的看了下倆人的衣服,看了眼時間,拉開窗簾道:“快五點了,起床回家去。”
梁燦蒙上被子滾了圈,“不要,我要再睡一個鐘。”
無錫掀他被子,“欠揍?”
梁燦憋屈道:“我才睡!”
無錫不耐道:“你有理了?”
“有理,你酒品太差,我哄你到淩晨三點!”指着地上的易拉罐,“你自己數數,你哭天喊地的要喝酒。”揉着腰道:“你說夢話,我剛坐起來就…,”
“腰有事沒?”随手拉上窗簾道:“沒準是你死皮賴臉硬睡…,”
梁燦半閉着眼道:“對對對,我死皮賴臉硬要睡的。”
無錫看他微腫的眼圈,明顯睡眠不足的狀态。調暗了燈,神清氣爽道:“昨晚喝酒的是你吧?”
梁燦迷糊道:“老師,你酒品真的差。”
無錫靠着床頭回憶了會,昨晚的事都隐隐綽綽想了起來。摸摸鼻梁躺平,看了會已睡着的梁燦,啄了下他唇道,“傻蛋。”蹑手蹑腳的起床,拿過筆記本窩在沙發裏。冥想了大半晌,噼裏啪啦的給老胡發了封長長的郵件。
不過幾分鐘,老胡回她,“夢游?”過了大片刻,那邊也回了封長長的郵件。
無錫趴在陽臺護欄,天已亮。空中幾只麻雀,忽焉而來忽焉而去,叽叽喳喳的落在了樹梢上。拿起手機開了機,未接電話跟微信紛湧而來,寥寥看了兩眼,跟無辜回複,“別來學校,中午我回去。”
洗漱完畢,翻了兩眼梁燦的複習筆記,提起筆給他留了言,拿着鑰匙輕關上門離開。校門口恰碰到騎着自行車的老胡,無錫略顯尴尬,摸摸鼻梁問:“老師怪早哈。”
老胡推着車道:“你也怪早,淩晨五點就開始忏悔。”
無錫解釋道:“老師誤會了。”
“誤沒誤會我清楚。”看眼她耳朵問:“那怪東西是耳墜子?”
無錫摸摸耳朵,“這是耳釘。”
“浮誇。”騎上自行車說:“別學你師妹,整天擺弄的花裏胡哨,把心思都用到正地方。”
無錫道:“老師慢走。”
老胡回頭警告,“別跟我染頭發,你那兩撮毛弄了也不好看。”不待無錫回應,蹬着自行車揚長而去。
“………”
中午下來實驗樓,剛到校門口,無辜就在路邊沖她鳴笛,無錫坐進來說:“禁止鳴笛。”
無辜打着方向問:“昨怎麽關機了?”
無錫系着安全帶,“我坐地鐵過去就行。”
“地鐵換乘的費事,順路過來接你。”斟酌了會道:“姥姥前些天就念叨…,”
無錫打開微信看圖片,“別繞了,說重點。”
“行,咱都痛快人。昨傍晚姑姑給我爸去了電話,說你去她家鬧事,站在陽臺上尋死覓活的。”
梁燦系着圍裙叉着腰,手裏拎着一大袋的垃圾邀功。屋裏收拾的整潔有序,連陽臺的花也幫她澆了。無錫微信回複他,“敢澆我花弄死你!”
無辜問:“嘛呢,你聽沒聽?”
無錫收起手機說:“你姑姑說的沒錯,有這事。”
無辜抓住重點,“你姑姑?啥情況?”
無錫漫不經心道:“我沒姑姑。”
“這點事不至于吧?你還打算跟她…,”
無錫看他,“對,我跟她老死不往來。”
無辜放緩了車速靠邊停,打着雙閃問:“到底咋回事?我壓根不信姑姑的話,你不是那種平白挑事的人,更別提尋死…,”
“她怎麽跟舅舅說的?”
無辜躊躇道,“姑姑說,姑夫去問你借錢,你跑她家一頓侮辱,還讓李嫣去你爸墳前磕頭。我爸就含糊不清的說了這些。”
無錫意味不明的挑了下嘴角,“差不多。”
無辜正色道:“怎麽回事?”湊近看她臉問,“臉怎麽有點腫?”
“開車吧,我下午還得回學校。”
無辜拐進車流,看了她眼斟酌道:“我覺得這事犯不着,咱怎麽說都是一家人,老死不往來算怎麽回事?姑姑那脾氣多倔呀,你舅舅都硬不過她,更何況你了!姥姥常說,你跟姑姑脾氣最相似…,”
“我不愛聽這句!”
“你看你還急了,你們…,”
無錫拉開車門要下去,無辜扯她道:“你瘋了。”看了眼後面的車,心有餘悸道:“想死別拉我。”無錫低頭玩手機沒作聲。
無辜罵道,“毛病!都是慣出來的。不往來不往來,你們一輩子都別來往!”
無錫敷衍道:“你別插手這事。”
無辜不耐道:“稀罕管這破爛事,要不是你舅舅跟我打電話,我才懶得過來接你!我整天忙的屁股不着地約會都沒空。”無錫沒接話。
“要我說,你們倆一個王八一個鼈,沒一個好。你不就惱她把你忘到肯德基一個晚上?這都過去十幾年了,你心就不能寬點?”
無錫扭頭看着窗外。無辜埋怨道:“姑姑也是活到這把年紀的人了,帶着你跟李嫣一塊出去,怎麽也不能把你給忘了呀?你又不是件行李。”過了大片刻道:“算了,你們這事我也管不了,你們愛走動不走動,一個個欠你們似的,要不是血緣關系早跟你們斷親了。”
無錫問:“你不是急用錢?”拉過背包說:“裏面有十萬,我懶得存銀行了。”
無辜吓的磕巴,“什…,什麽意思?”
“這是我爸的撫恤金,我從來沒動過,既然都取出來…,”
“沒事,我不急。”看看路邊說:“找個銀行存進去,背身上怪吓人的。”
無錫不在意道:“錢本來就是給活人救急的,你要急就拿去用。”
“那你堅持這麽些年…,”
“現在想明白了。”
“那就不跟你客氣了,過幾天該下聘了,之前準備的錢姥姥用了些…,”
無錫點頭,“我明白。”
無辜道:“我使不了這麽多,五萬就成,剩下的你先存進去。”
“我不缺錢。你要真使不上我就存進去。”
無辜斟酌道:“既然你不急用,我就都先使了。等婚禮收到的份子錢,能還你多少就還多少,最晚一年內還清。”
“我不急。”
無辜點頭,“行,到家我給你打張欠條。”
“不用…,”
無辜堅持道:“欠條該打還要打,親戚歸親戚。”頓了下問:“這錢是給李嫣準備的?”
無錫看他道:“你姑姑絕不會問我借錢。”
無辜心驚,“你真是去挑事的?這不是你作風…,”
“這事很複雜,你們都管不了。”
無辜轉話題道:“我琢磨着,姑夫背着姑姑問你借錢是要投股市,就連李嫣出國的錢都被姑夫投了進去。前期折損太多,他是想把股價往下拉拉,趕緊回本出來。這還是咱那小表妹說的。”咂舌道:“這李嫣也該好好說說了,姑姑的傲性一點沒遺傳到,家裏什麽破事都往外捅,姑姑維持了這麽些年的傲氣,愣被這丫頭片子…,”
“我對她家事不感興趣。”
無辜停到車位說:“你先上樓,你舅媽讓我繞到門口買點東西。”
無錫出來電梯,舅舅迎出來問:“路上堵不堵?”
無錫換着鞋道:“還好。”
舅媽系着圍裙,局促的站在廚房門口,趕緊打開風扇道:“今年熱的可真早。”
舅舅指着客廳,“你去姥姥那坐會,她念叨你一陣了。”
無錫坐過去,姥姥緊緊握住她手,來回揉着抹淚道:“錫錫,你聽姥姥的,別跟你姑姑一般見識,咱們可都是血親啊。”
無錫回頭問:“姥姥怎麽知道?”
舅舅搓着手說:“昨晚上你姑父過來了趟。”看看她臉,“我狠狠罵過她了,怎麽着也不該動手,沒一點姑姑的樣。”
舅媽符合道:“你舅舅跟她吵了架,今天我打電話她都不接,一家人怎麽能鬧到這份上呢。”
姥姥勸道:“錫錫,你權當看姥姥的面,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你姑姑那脾氣我跟你姥爺都怕,你都不知道她當年有多倔,我…,”
舅舅打斷道:“媽你別說了,全都是你跟爸給慣的!”
姥姥嚅嚅喏喏道:“怎麽能怨我們呢?這脾氣都是骨子裏帶的,生下來就這樣。”
舅舅煩道,“別說了別說了,你們一點錯都沒,當年闖那麽大簍子你們還護着…,”
舅媽拉他道:“過去的事了,提這些作甚?”朝他使了個眼色。
舅舅輕咳了聲,指着卧室道:“錫錫,我問你兩句話。”
無錫起身走進去,坐在床邊道:“問吧。”
舅舅支支吾吾了半天,走到門口說:“你等會兒。”大片刻,舅媽躊躊躇躇的走了進來。
無錫看眼手表道:“舅媽,晚會我還得趕回學校呢。”
舅媽在她旁邊坐下,拉起她手道:“錫錫,我知道你怪我跟你姥姥偏心…,”
無錫打斷她,“陳年往事就不提了。小時候确實怪過,上初中後就釋懷了。”
“我跟你姥姥那時候…,”
“舅媽我明白,我真的不怪了。”
舅媽張張嘴看眼門口,又合上。緊攥着無錫的手,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無錫受不了這種局面,單刀直入道:“舅媽,如果是給無飒說情就算了,我們倆八字相克,她無視我,我也不屑搭理她,我們不可能和解。”
舅舅推門進來道:“那也不能任由你們…,”
無錫直截了當,“舅舅,只要無飒跟我道歉,我就跟她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