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養豬是個大問題, 生産隊的豬都是放在豬圈裏養的, 戚家村生産大隊的豬産量一直都不怎麽樣。每年只有到了年關将近的時候, 村民們才能期盼一下今年隊上要殺幾頭豬，往往都是交了公豬以後, 剩下來的數量也不怎麽叫人期盼了。
所以飼養員後來都不幹了。
“幹了養豬沒有成就感，”那位養豬員離職的時候是這麽說的，誰都不願意來，也只有戚小白為了幫隊長忙開始養豬，隊長說：“你年紀輕體力壯, 家裏人口少沒那麽操心事, 多兼一份工作也是鍛煉。”
場面話只能是場面話，讓戚小白來的真正原因是戚家三房太凋零, 與其他幾房相比沒什麽話語權，戚小白的爹也不希望戚家三房的勢力如此不平均，于是戚小白幫隊長這個忙，在隊裏，解決了大隊的大問題，三房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
除了管好自己的責任田以外，養豬是戚小白的兼職，他讀過書，意識到祖祖輩輩的養豬方法是多麽的落後, 其實養豬不是靠天的活, 只要掌握方法, 養豬不會這麽不受歡迎。
豬舍這一塊兒在生産隊永遠都是被遺忘的角落, 一是因為它不出産量，二是因為沒人想去，豬舍在後山，離各家的責任田都很遠。而且就那幾頭豬，養好了将來還不是生産大隊的。
戚家村村民們對于養豬，一直都持有懷疑态度，尤其是豬飼料總是斷供，需要不斷地跟公社申請，最重要的是，養豬還要作計劃，數學要好。大家都是嗤之以鼻。直到他們聽說豬圈裏的豬竟然一下子下了十幾頭小崽子，這可是個大新聞。
有人說：“我聽過最多的也就是劉家村第三生産大隊吧，他們大隊好像有一年産了10個豬仔。”
“哎喲，你不知道那一年劉家村的人個個都要飛起，胖的腰肥胳膊壯，別提有多得瑟了。”
“吃了肥肉的就是不一樣。”
“劉家村是怎麽搞的呢？”
“當然講公平分配了，豬圈放不下就放到農民家裏，只要年底的時候讓他們交上一定數量的公家豬肉就可以了。”
“放在自己家裏那還不得仔細養啊。”
“可不是嗎？可以吃最好的飼料，養出最壯實的豬，多出來的肉都揣到自己口袋裏了。這東西古往今來都是放農民家裏的更肥。”
“讓你去生産隊養豬，你去嗎？不去的對不對？但是讓你把豬拉回家裏自己來養，你養不養？肯定得養啊。誰不想吃肉呢？”
“那，你覺得，咱們生産隊要怎麽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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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怎麽搞，當然是為了公平正義，抓阄啊！別的村也是這麽幹的！”
村裏面一傳十十傳百，抓阄決定誰家養豬的事，已經被傳成板上釘釘的事了。
連郝美麗都一身喜氣，進了衛生所就開始思考，十三只豬啊，那可不是一只兩只，這抽中的概率也太大了！
景書書正在學習上面新下達的文件，關于醫療改善人民生活，全部人民奔小康的決定，景書書打算把這個文件的相關內容，放在他們下周的考試上。
自從衛生所開始進行學習運動，所有衛生員白天工作晚上學習，理論水平在這短短幾個月已經産生了質的飛躍，他們終于明白了什麽叫畢生學習。景書書每周給他們出題測試，考的衛生員各個頭暈眼花，但每次考試過後，他們就更有學習的激情，再聯系病人的實際情況，将理論運用在工作上，衛生員各個都意氣風發。
郝美麗：“我現在才知道，以前我們哪能叫衛生員啊，還不如赤腳醫生呢。”
“現在我感覺自己老牛逼了！公社衛生員跟我一起考試，不一定能考得過我。”
“別吹牛逼了，說得好像你們已經考過試，比試過了呢。”
“景書書不是說了嗎，來年讓我們一起參加衛生大考，等我們考過公社那幫孫子，讓他們再小瞧我們！咱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戚家村發展好了，他們這些白吃糧食的，噎着！”
“咋了，公社衛生員惹你了，我看你是眼紅吧，人家吃供應糧的，是比你洋氣些啊！”
“咱吃自己種的糧食更放心，而且，這不馬上要有豬肉吃了嗎？哼，等咱吃了豬肉，公社那些弱不禁風的衛生員，見我們也要怕上三分。”
景書書見越聊越離譜，“打住打住，都是白衣天使，地位不分貴賤。不必對公社衛生員有那麽大的仇恨，等大考成績出來，你也可以申請借調，他們也可以下鄉，你們剛才說豬肉，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啊！全村都在等公社分豬呢！”
景書書這才知道，原來多出來的豬崽是要分掉的，戚小白從沒跟自己提過這件事，這些天他忙得腳不沾地，也是因為這十三只豬崽。
“公社決定了？”
“還沒，不過，抓阄決定分豬是大家都默認的，隔壁村也是這麽幹的，養豬本身收益少，村民們也是為了多分點肉。”
“為啥不把這些豬崽繼續養着，讓他們繼續為公社服務？”
“村裏豬圈就那麽大，放不下啊，而且公社批來的飼料也就那麽點，要是不分到各家，誰舍得出飼料呢。景書書我咋看你老大不樂意呢？你家也是有機會的呀，萬一你爹抽着了，他養個豬也很輕松，賺大發了。”
“再說了，就算分給農民養，也是繼續為公社服務啊！年關要交了公家的肉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呢，景書書，你這叫認知偏差。”
景書書腦子飛速的旋轉了一會，“不行，這豬不能分，我得去找大隊長去！”
“喂景書書，你這是幹啥呢！”
幾個衛生員均對景書書的做法表示不解，不過景書書才不理他們，說完就閃身出去了。
她又要去大隊長辦公室了，自從穿越過來，這地方她來的次數快趕上她回娘家了。
不過這次來，有點不一樣。
“小劉，大隊長呢？”景書書幾個房間看了一圈，又到外面繞了一圈，也沒見大隊長人影，迎頭碰上記分員小劉，景書書只好問他。
“你還不知道啊，大隊長辭職了。”
“啥？”景書書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哎呀，大隊長辭職了，辭職了，你叫我說幾遍都一樣。”
“那隊長人呢？”景書書還是不信，大隊長會辭職為啥啊？雞毛蒜皮的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沒有把它壓垮，這咋說辭職就辭職了呢？
正說着，就看見戚小白也揣着粗氣跑過來了，“書書，你咋在這兒。”
景書書：“我聽說要分豬崽，這事不能行，我找大隊長說理來了。”
戚小白汗水順着鬓角的頭發流下來，晶瑩透亮的汗珠剛好映出大太陽的紅色，這令他整個人熠熠生輝。
“我來也是為這事兒。”戚小白跟景書書來辦同一件事兒，得知以後，他心裏特開心：“書書，你跟我想一起去了。”
劉記分員看到這倆人眉來眼去的，感覺自己這電燈泡亮到爆炸，為了破壞這酸臭的氛圍他大聲說：“隊長辭職了，回老家去了，你們要找，只能找新上任的隊長了，聽說他是公社派來的，後天就來。”
劉記分員忙得前腳貼後腳，大隊長走了，新隊長要上任，一堆文件、記分冊、賬本要整理，幾個記分員還要互相監督，寫保證書，等景書書走了以後他直接把隊長辦公室門鎖上了。早上開始就有不少人來問分豬崽的事兒，這事他還真管不着，管好自己的工作要緊。
景書書被“趕”出來，心裏老大不樂意，不過她也能理解劉記分員，大隊長走的這麽突然，身邊誰也沒準備好，交接重任直接就落到了劉記分員頭上，萬一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燒上劉記分員的身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所以他先整理文件，擦擦pigu，的确合情合理。
景書書想不通的是，為什麽隊長突然要走。
“書書，你是不是在想，為啥大隊長會走？”戚小白跟景書書一起被趕出來，不過戚小白到沒這麽大的情緒，大隊長本來就是上面派來的，随時都有可能換成別人。
“大隊長不好當？”景書書心裏有個答案，但她不說，難不成她要說是她自己逼走大隊長的。她不。
“大隊長的确不好當，但畢竟是個父母官，手握一定的權利，還能往上爬，如果我有機會，我也想當。”
“你說真的？”景書書失笑，戚小白說話行事的作風常常會讓景書書忘了他才十八。“可你還小。”
“你也不大，但這并不妨礙你成功的改變了大隊長的三觀。”
景書書一怔：“你都猜到了？”後面這句還真叫戚小白猜中了，前面那句你也不大倒是真說錯了，景書書要是不大，戚小白還算是個胚胎吧。
戚小白開玩笑的說：“還好，我三觀還沒發育就被你重新塑造了。如若不然，見到你捉鬼，可能會懷疑人生。”
“你的意思是，大隊長就是因為這個辭職的？”
“沒錯，要做領導，心中的信念要堅定，信念堅定，能獨步天下，一旦信念崩塌，即使博學多識能力超群，也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戚小白，你挺有想法的。”景書書認真的看這個十八歲的少年，他的眸子很清澈，但思想已經相當老成了，景書書直截了當的接受了戚小白的思想：“我的确欠考慮了，我的初衷，只是想讓大隊長明白他信任我是對的。”
“書書，你沒有錯，隊長有權利接受所有的事實，至于他會怎麽做決定，那我們誰也決定不了。今後，他回去了，也許離開了仕途，選擇了別的路，但那不一定是一條壞路，你說呢？”
景書書覺得戚小白簡直是安慰人的行家，一來二去寥寥數語，她心裏那個把大隊長趕走的鍋已經甩出去了，而且甩的很遠，景書書一下子沒有了任何負擔感。
人輕松了，也就餓了。景書書的肚子開始咕咕叫。
戚小白溫柔的笑：“好久沒去清泠廟做飯了，咱們順便聊聊豬的事兒？你今天來找大隊長，肯定是已經有啥想法了吧，咱們讨論讨論？”
景書書笑：“先吃點豬肉再聊可還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