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情
“陛下，安晉宸将軍失蹤了，派遣去含桑城的二十萬大軍群龍無首，被紀瑤佩瑜領兵一攻而破。”
聽着下屬的禀報，姬月把手中的折子都扭折了，因為用力過度，在之前逃亡時受了傷的肩膀再次隐隐作痛。
“失蹤？他怎麽會失蹤！呵呵，安将軍的好兒子！我把二十萬大軍交到他手上，他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姬月忍不住冷笑，恨不得把那個害得她一敗塗地的家夥千刀萬剮。
她以身犯險，把紀國的目光吸引到了莫桑城，就是為了能讓他悄悄帶領軍隊從含桑城潛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得紀國措手不及。莫桑城的成敗，對她來說無傷大雅，最好的結果就是能活捉紀瑤墨鈴，為她增加籌碼，失敗了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含桑城，她謀劃了那麽久，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埋伏的探子，竟是這等結果！
“我們試圖聯系含桑城的暗樁，卻是發現不知何時，埋伏的勢力都被清空！”臣子着急地說， “一點都不剩！”那可是先皇還在的時候便開始着手準備，怎麽可能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沒了，他們還一點風聲都沒收到，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怎麽可能！”姬月同樣難以置信，“紀瑤佩瑜，紀瑤墨鈴，一定是他們！”據說紀瑤墨鈴突然消失了兩年，難道她去的不是莫桑，而是含桑城嗎？怪不得一點風聲都沒收到。可惡，可惡！她自從繼承了皇位後，也繼承了父皇的暗中勢力和野心，她苦苦盤算了那麽多年，可是她輸了，徹底輸了，還是連自己輸在哪裏都不知道。
“你想找安晉宸？我知道他在哪裏。”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姬月愣了一下，錯愕的看向門口走進來的白衣公子。也唯有他，可以不需禀報，便可自由進出。
姬月沉默了一下，才開口，眼神複雜：“在哪兒？”
“嗯，大概在莫桑城的那個犄角裏埋着吧。”白衣公子一手托住下巴，好像在思考一般，眼睛眨了一下，說，“如果現在找人去挖的話，也許還沒被狗給啃光。”
“姬風，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姬月忍不住拍案而起，對于這個弟弟，她是一直覺得有所虧欠，所以想着要和顏悅色地待他，可是他卻是毫不領情，屢次挑戰她的底線。
“我說的還挺簡單易懂的，你怎麽還理解不了。”姬風不以為然地一笑，風輕雲淡地看着暴怒的姬月，說，“那麽我就再簡單點吧。你想不到他對我恨得那麽深吧，深到可以抛下了一切，親自跑到莫桑城來找我。這麽好的機會，我自然是好好回敬他一下。”
“你是故意刺激他的吧？”姬月覺得自己說話有些艱難，她無法理解這個弟弟，一直都無法理解，“你做了什麽，讓他可以不顧一切？安晉宸畢竟是安将軍的兒子，不可能明知道什麽後果，還去送上門。”
“誰知道呢？”姬風聳聳肩，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姬月突然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疲倦，對着這個弟弟，比她當初登基時萬般謀算、血洗朝堂時，還要累。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的？”姬月無力地低頭看着被自己弄彎的折子，虛弱地開口，“姬風，你身上流着姬國的皇室的血脈，你怎麽可以這麽做？這可是我們多代人的努力，你怎麽可以毀得那麽幹脆？”
“每次想到身上流着這麽肮髒的血，我都覺得惡心。”聽到了姬月的問話，姬風明顯很厭惡，他瞥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為了那個惡魔的野心，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麽樣子了。我……咳咳咳……”
姬風突然扶住門柱劇烈地咳嗽，身體漸漸無力地下滑。
“陛下！姬風公子吐血了！”一群人，包括姬月，驚慌失措地為了上去。
……
含桑城的戰役月前便結束了，紀瑤佩瑜贏得毫無懸念，甚至還通過含桑，直接打進了姬國，一連斬獲了幾座城池。姬國被逼無奈，只能請求議和，而為表誠意，議和部隊由姬月陛下親自帶隊。
所有的宴席，紀瑤墨鈴都沒有出席。除了紀瑤佩瑜凱旋而歸時，見過一次後，她便整天呆在公主府，足不出戶，整個人比以前越發的沉默。
由于之前的事，府中缺了不少人，卻也沒再補充。小一等人只能以一當三，有時甚至于雜活兒也得去趕，日子過得十分充實。
好不容易今天有了訪客，雖是不太讨喜的，但是絕不能敷衍過去的，小一他們苦着臉連婢子該做的事也擔上。心想着這回後，就算公主殿下不願，他們一定要招些人回來，老幹這種事實在是太不符合他們本身酷帥的暗衛身份了。
“紀瑤墨鈴，想見你還真不容易。”
被姬月冰冷的視線打量着，紀瑤墨鈴一點反應都沒有，自顧自地抿了口茶，“姬月陛下倒是賞臉，到了紀國皇宮相聚，還專門來這一趟。此間簡陋，招呼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你道我是為什麽要親自來？議和這種事需要我堂堂一國皇帝親自上門嗎？”姬月看着紀瑤墨鈴，還就是忍不住來氣。她終是想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怎麽也看不對眼。或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兩個都讓她揪心不已。
“姬月陛下對于以身犯險這種事，不是樂在其中嗎？”紀瑤墨鈴放下了茶盞，托腮看着她。
姬月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忍住了，自認為平心靜氣地說：“我是專門為了你而來的。有些事，我想當面跟你談，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好好談。”
紀瑤墨鈴下意識想開口繼續譏諷，但想了想，還是不說了。她不想那麽刻薄，讓自己也讨厭。
察覺紀瑤墨鈴态度稍微放軟，姬月抿抿唇，說道：“紀瑤墨鈴，其實我很讨厭你。”
沒發現紀瑤墨鈴的樣子有變化，姬月松了一口氣，說下去：“現在我才明白，我是因為嫉妒你了。”
“我的父皇，是個魔鬼，他冷血殘暴，就算是自己的兒女，也毫不留情。我是唯一幸存下來的，從那地獄般的訓練場上爬出來。”
她轉開了視線，沒再看紀瑤墨鈴，“姬風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他的母親是安将軍的親妹妹。這個女人一心愛着我父皇，甚至不惜用上了卑鄙的手段，而我父皇念及安将軍的用處，就把她接進了宮中。怎知這女人故技重施，懷上了姬風，我父皇怎麽可能容得下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他的尊嚴。他，他……可我唯一的弟弟還是很堅強地活了下來，我父皇卻把他和那瘋女人關在了一起……我當時連自己都顧不上，只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的，讓那瘋女人虐待他，再悄悄給他送藥。後來那瘋女人想殺了他，被我派去的人拼死攔住後，她竟當着他的面自殺了。還是過了好多天，我悄悄跑去看他時，我發現……他滿身是血地坐在那瘋女人的屍體旁，那時天氣熱，屍體早就腐臭發爛了……我都不知道他這樣坐了多久……”
“我只能讓人去通知安将軍。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把姬風接走，以庶子的名義安置在府裏。”姬月捂住了額頭，語氣越來越沉重，“到我終于能掌權時，我卻發現跟這弟弟之間的鴻溝很大。我想補償他，他想做什麽，我都幫他；他想要什麽，我都想法子滿足他。但是根本就沒用，他厭惡我，很是厭惡我……”
“紀瑤墨鈴，所以我很讨厭你，為什麽同是皇室子女，你可以被人寵着、無憂無慮地長大？為什麽我要去經歷那些痛苦，為什麽我唯一的親人卻恨我入骨？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姬月一手拍在了桌上，激動地質問，“我最讨厭你的是，為什麽你明明擁有了那麽多，卻一點都不懂得珍惜，整天擺着一張無所謂的臉！你有什麽好的，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幫着你！姬風他甚至為了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姬國的所有人！”
紀瑤墨鈴被問得愣住了，她半磕着眸子，沒有說話。
姬月喘息着，瞪着紀瑤墨鈴，深深地看着她。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姬風，也就是安風，他是真的喜歡上你，他沒有騙過你，之前的話是我騙你的。”
“你當你們的丞相真的會這麽好心放走他嗎？他受了很重的傷，也許沒幾天可活了。”姬月走到她面前，強迫對方看着她，“紀瑤墨鈴，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就去看看他，這是他最後的心願了。”
“我明天就返回姬國，我可以等你到午時。”
話畢後，看到紀瑤墨鈴還是沒反應，她一甩衣袖，直接離開。
“姬月陛下，我送你！”小一婢子立馬迎了上去，做足了禮數。
“滾！”
……
而第二天，直至傍晚，姬國的車隊都沒等到要等的人，只能啓程回返。
姬月握緊車簾，狠狠地瞪着黃橙橙的落日，咬牙切齒：
“紀瑤墨鈴，你果然很讨厭！你丫的，給我不要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