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不用管我。”
“小衍...”蘇嵇無力地伸出手,希望能挽回點什麽。
“不要這麽叫我。”姜衍翹着腿坐在貴妃椅上,蘇嵇只能看見他被月光照的冷白的脖頸,梗成一條線,眼角眉梢挂着寒霜,他似乎還看到了些飄在空中的緒線,如果再不快一點,這些線就會把姜衍嚴絲合縫地纏住,包裹得無懈可擊,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
他走到姜衍跟前蹲下來,仰着頭溫言軟語地哄着有點醉了的姜衍,想把他攥着的酒瓶子拿開。不拽還好,一拽姜衍的反應更加激烈,他整個手臂一掄,整個瓶子随即脫手摔到了牆角,酒液浸濕了地毯,碎片飛的到處都是。
“嘶...”蘇嵇抽了一口氣,剛剛那個瓶口打到了他的嘴角,現在應該是破了個口子。姜衍也有點愣了,眸子裏清醒了一些,顫着手想要去摸那個傷口,卻被蘇嵇攥住了手。“放開!”姜衍面容驚慌地喊道,“別碰我!”
蘇嵇想順勢抱住他,姜衍卻掙紮得很厲害,無差別攻擊着所能碰到的一切事物,包括蘇嵇的身體。蘇嵇忍無可忍地抓着姜衍的發茬,捏緊了他的脖頸把人向下壓向自己,唇和唇順理成章地貼在了一起。
姜衍覺得自己腦子裏某根弦崩斷了。整個室內短暫地沉默了一下,他就開始更加瘋狂地勁兒抗拒着。蘇嵇的舌頭頂了進來,本來應該是個纏綿的時刻,現在充滿了血腥和暴力,不知道是誰的血,順着下巴滴在了純白的浴袍上,兩個人都很疼,一個想着掙脫一個想着禁锢,戰況膠着誰也不讓着誰。
蘇嵇陡然覺得口腔鈍痛,剛剛破了的傷口現在被撕得更大了一點。姜衍氣喘籲籲地別開臉,全身氣的都在顫抖,聲若蚊吶:“...走開...蘇嵇...我現在不想看到你...”蘇嵇僵在那,姜衍從來沒叫過他的名字,現在充斥着拒絕和痛苦。
“對不起...”蘇嵇垂着腦袋說,用袖子抹了一下唇角的血。倏地他感覺到有什麽熱燙的液體滴到他的臉頰上。
“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姜衍向來倨傲的眼睛此刻一片通紅,他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着男人,卻沒法抑制住奪眶而出的情緒。好像因為這個吻,他們之間所有的矛盾集中撕咬了出來,傅譽的事,周馥的事,蘇嵇那灰色的過去,姜衍的自我厭惡,一樁樁一件件地翻了出來,被酒精蒸騰揮發出直觀的惡臭,令人呼吸困難。
“我一邊覺得你真不是個東西,蘇嵇,就這麽一個人,是他當初沒勇氣和你在一起的!就那麽好嗎?!我就是覺得生氣,我就是覺得他不值得,我就是覺得他周馥!配不上你!你還惦記他惦記了十年!”
“一邊又覺得,我他媽又有什麽資格罵你,最先不是東西的是我,我先對不起你,我先利用你,我先傷害你,我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可憐我把你拉下泥沼,現在你和我是一路貨色了,我怎麽能反過來說你的不是?”
“不...我從來沒這麽覺得...小衍,你別這樣,都過去了,我和他早已沒有關系了...”蘇嵇手足無措地半跪在那,他不知道用什麽方式才能去擁抱面前這只刺猬,“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我的眼裏只有你,我只愛你一個人的啊...”
“愛...”姜衍帶淚的臉扯出個破碎的笑容,“我當然這麽覺得了,我認為全世界最配你的人,就是我了...”蘇嵇趕緊點頭,伸手想去抹姜衍的眼淚,卻又一次被避開了。
“但還是...別碰我了。”姜衍輕輕撥開蘇嵇的手,皮膚相貼一秒都認為是罪惡,他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髒的,心髒被割的千瘡百孔,流出了好多肮髒的液體,那些是占有、不甘、欲望、憤怒、嫉妒、怨怼和疲憊,全都惡毒地泛着腥臭,烏黑填滿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毛孔。蘇嵇的手在他眼裏白的耀眼,當初把他拉下來的時候,怎麽沒覺得白的這麽好看呢,如果碰到了,又會髒了...
姜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解決的好方法,只要把蘇嵇從泥沼裏再送出去,蘇嵇就又能成為當初那個他,沒遇見自己的那個他。神還是不會和普羅大衆一樣惡俗的,他配不上神的,沒錯,就是這樣,這樣做之後自己就不會是壞人了,不用再承擔那種罪惡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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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扭過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蘇嵇的眼睛,整個人的狀态甚至有點興奮:“蘇嵇,不然我們...”
姜衍的手突然被相當大的力氣攥着,都被捏的都有點扭曲,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似乎竭盡全力般要死死拉住他,雙腿沒有了支撐癱在那裏,雙膝有一點磕着他的腳背了,整個人疼得一顫。蘇嵇不讓姜衍又任何把手抽走的機會,他把臉埋在那雙手中間,發狠地親吻姜衍左手無名指的指根。
“求求你...不要說...”
“我不想再被抛棄一次了...算我求你...”
有什麽脆弱又滾燙的東西從指縫間淌下來,姜衍想抓,卻什麽都沒能留下來。
第六十九幕
那句話,姜衍還是沒能說出口。
蘇嵇跪在地毯上,臉埋在他被死死攥住的雙手間。男人哭的很兇,全身顫抖得如同篩糠一樣。姜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蘇嵇,在他的記憶裏,蘇嵇是優雅的,性感的,冷靜的,自持的,哪怕世界末日也會是最後一個衣服一絲不茍的人。
他就是離自己最近的王子殿下,和現在這個狼狽不堪泣不成聲,好像下一秒就嚎啕得昏厥過去的男人是兩個極端。
姜衍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一片狼藉,他想拿點什麽給蘇嵇和自己擦眼淚都找不到。如果說剛剛他是嫉妒得火大,那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心疼。他不知道周馥到底做了什麽,讓蘇嵇像個PTSD患者一樣隔了這麽多年還這麽害怕“分手”二字,但是結合一下所聽到的故事,也推斷的差不多了。
他突然有些想笑,蘇嵇這樣的人估計也是圈內有名的感情殺手了,想想那些飛蛾撲火的美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斷送了多少真心實意。嘴巴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也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吧,耳朵卻拒絕接收這樣的信息,一點都不能聽到,真的是有夠任性的,憑什麽啊。
蘇嵇緩緩從姜衍的手裏仰起臉,也稍微松開了鉗制姜衍的力度。“小衍...”“起來吧,陪我坐會兒。”姜衍抹了一把蘇嵇的臉,語氣裏沒有任何情緒。窗外的霓虹燈斑斓奪目,這座城市埋藏着蘇嵇全心全意愛着一個人的年少,那些最純真無邪琳琅滿目的情緒。
姜衍是不會問出你現在更愛誰這種問題的,那樣太幼稚,也沒有意義,這種事哪有什麽先來後到,也沒有誰多誰少。他沉默地點了根煙,吐了口煙圈,刻意沒有去看蘇嵇通紅的眼眶。
他想要和蘇嵇劃清界限,什麽理由都好,都不想再看蘇嵇像今天這般失控了,他不該是這樣的。反觀自己,也不能因為自身的欲望和情緒,就強求他人和自己過一樣的生活。他現在回想,蘇嵇也好傅譽也罷,哪怕是董司揚,都和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那種從骨子裏根植下來的和生活成長有關的烙印一輩子都不會磨滅掉,呼吸的空氣都不是一個淨度的。
蘇嵇不應該,和自己一起蹲下來,半截身子埋在淤泥裏。
姜衍漂亮蒼白的手指撣了下煙灰,他真的很嚴肅很理智地在思考這個問題,不帶任何個人情緒。如果沒有那場相遇,那現在的蘇嵇說不定還流連花叢片葉不沾,活的潇灑恣意,活成姜衍內心憧憬又厭惡的那種人。而姜衍可能會一輩子都逃離不開傅譽的陰影,在暗處意淫懷念,在亮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會受傷的模樣,他可能還是會按照既定軌道找一個不差的男人作為替代,療傷、自愈,努力找出那個人少得可憐的閃光點,再和雙方家裏人大鬧特鬧,最後在一起,或者是再也不見。
如果沒有那場相遇,他們的關系就會像時觀和Epiphany的寫字樓,矗立在街道兩端,看起來密不可分,被暧昧的燈光纏繞,卻筆直得永遠不會相交。
如果沒有那場相遇。
沒有如果。
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姜衍撈起蘇嵇的手努力擦了擦,真好,淤泥抹幹淨了還是白的,不像自己,怎樣做都于事無補了,畢竟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裏泡大的,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掙脫枷鎖成為鷹。
“蘇嵇,我希望你認真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