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
蔔兇對過去的懷念不過眨眼一瞬,曾經發生的一幕幕就在他的腦子裏過了一遍。
江天成同樣也懷念地看着蔔兇,過了一會兒他道:“我這些年不算好,午夜夢回,總會想到當年你我在沙場并肩作戰的日子。”
蔔兇笑道:“我亦是如此。”
兩人惺惺相惜地看着對方。
江天成覺得他變了不少,他仔細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驚奇道:“瑞之可是信佛了?我怎麽覺得你身上的殺戮氣沒有以前多了。”
蔔兇眼睛一亮:“天成也有這種感覺?看來我的直覺沒有錯!”
“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倆分開多年,就連你的許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了。”江天成想起因為自己的錯怪與誤會才讓他們五年再沒有見過一面就不住地後悔。
蔔兇哪裏會看不出來他的後悔,他勸慰道:“天成兄不必再自責了,今日你我再重逢必是天意,過兩月左右我又要去出征,到時候還請天成兄再做我軍師可好?”
江天成眼前一亮,站起身道:“那便說定了,擊掌為誓!”
兩人擊掌,又接着往下說,此時問蝶突然進來奉茶,蔔兇沒當回事,繼續剛才的話題道:“我原以為我這一身戾氣只會濃,絕不會散的,然而在與一個人一段時間後,我發現自己心中殺意竟漸漸散了不少。”
江天成聽了大為驚嘆:“此事甚好,你都不知道,以前你上戰場的樣子簡直可以吓死人,有幾次我都覺得你想動手殺咱們自己人了……說起來我這個軍師也着實不容易,對了你快告訴我,那人是誰?難不成……是你的心上人?”
“咳咳咳!”蔔兇被茶水嗆着了,臉一下就被憋紅了,順了好半天氣才好些,他忙着解釋:“哪裏是什麽心上人,只是普通的……”他一時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詞。
“普通的心上人罷了。”江天成大笑,“沒想到蔔兄你居然也有害羞的時候,哎呀哎呀,今天我長見識了。”
蔔兇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都當爹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正經,我說了不是就不是了。”
“口是心非,我還不知道你不成,不要別扭了,瑞之,你如今也不小了,如果遇到适合的便成家吧,我還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我說你怎麽跟我娘似的,整天想着我成婚?難不成這五年你沒有在戰場上,和婦人相處多了便連性格也變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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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成聽到他的話卻露出頗為震驚的表情:“難以置信,你這大孝子竟然也會有不聽你娘話的一天!”
蔔兇哭笑不得:“天成兄也不要再因為這件事調笑我了,當年的事情是我們兩個謀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不是那種愚孝之人,我會這麽孝順母親,其實也是有原因的,總是被你說我是孝子,我也會有壓力的。”
江天成不以為然:“對你來說,生你養你恐怕就是大恩了吧,我父母對我雖好,可我卻絕對做不到你當年那樣的,我實在是佩服你,連自己都下得去刀。”
“不是生養之恩,”蔔兇心想蔔原氏可沒有生養他,他生養的是原主,他是後來穿越來的。
江天成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即坐正了身體:“我倒要好好聽聽,究竟還有什麽大恩惠能讓你做到那種程度?”
蔔兇無奈:“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我原本對母親也是有些不喜的,你知道她的性子就是那樣,口無遮攔,對我們兄弟兩個也是動辄打罵,算不得多好,我會改變看法,也是因為一件事。”
江天成好奇心徹底被勾起了,他實在無法想象,蔔原氏那樣的女子,到底是靠着什麽打動蔔兇這種兇殘之人的內心的?
蔔兇猶豫了一下:“我十五那年得過一場大病,差點病死了,村子裏的大夫說他看不了,要去城裏請李大夫才行,那時候我真以為肯定死定了,我以為以母親那種吝啬的性子,是絕不可能拿出錢給我買昂貴的藥材的,更別說去城裏給我找大夫了。”
江天成立馬就想起了蔔原氏在之前蔔兇病卧在床的時候,全心全意伺候的摸樣,頓時心中了解了。他啧啧稱奇:“是啊,正所謂為母則剛,而你母親确實為病子才會變得剛強。”
蔔兇現在回憶起當年的那一幕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是啊,我當時病發是半夜,大夫都說準備收屍了,除非去找城裏的李大夫,然而那時候是半夜,我們村又比較偏僻,夜間常會有野獸出沒,所以正常人夜間是不會出去的,我當時都已經準備好等死了。”
江天成驚訝道:“就不可以讓同村的人幫幫忙?”
蔔兇道:“求了,整個村都求遍了,根本就沒有誰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去看病,好多人勸他們等到明天再去看,後來他們一咬牙,将我弟弟一個人鎖在家裏,兩人拿着幾個火把和家中所有的錢,兩人一個舉火把一個背我,走幾裏路又交換一下,硬是将我背出了五十裏路外的城裏。”
江天成驚掉了手中的茶杯。
“在路上的時候我意識也清醒過一段時間,那時我正趴在我母親的背後,她渾身瘦得沒有多少肉,背後的骨頭更是硌得我疼死了……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不孝順他們一輩子,那我絕對就是個畜生。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我爹他自那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我沒有機會再孝順他了。”也是在那次之後,他才在心中毫無芥蒂地叫他們爹娘,将他們當做了真正的家人。
其實哪裏只是蔔父這一份的恩情,蔔兇最後悔的便是上輩子沒有來得及好好孝順他的父母,他将這三分愧疚,全部都寄托在了蔔原氏的身上,所以他才會這麽千依百順,更多的,他只是想通過讓蔔原氏開心來填補他的愧疚和痛苦。
江天成似有所感:“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謝謝瑞之今天又給我上了一課,若是我真的當了你的軍師,在出征前,我想去看看家父家母,如何?”
蔔兇點頭“當然可以。”
兩人還沒來及多傷懷一下,下人便不停來催又有事情,蔔兇迫不得已對江天成說道:“明日我就去請示陛下讓你來幫我處理這些事物,我現在一人兼兩職,實在是忙不過來。”
江天成自是笑着應下了。
兩個時辰後,陛下書房中。
華懷允聽着下面人的人報告完,一開始還只是皺着眉頗為不開心的聽而已,等聽到後面那句,當即臉色大變:“你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下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此事甚好,你都不知道,以前你上戰場的樣子簡直可以吓死人,有幾次我都覺得你想動手殺咱們自己人了……說起來我這個軍師也着實不容易,對了你快告訴我,那人是誰?難不成……是你的心上人?”
俨然就是今日上午江天成對蔔兇說的話,竟然一字不差。
華懷允臉色陰沉了下來,他問道:“太尉是如何表情?又是如何答話的?承認了沒有?說了是哪個小賤人沒有?”
底下人回道:“太尉大人被嗆到了,臉紅着不承認,也沒有說究竟是誰。”
華懷允坐在位置上問道:“然後呢。”
那人又繼續說了幾句便停了,他道:“屬下們不敢聽太多,怕太尉大人心生懷疑。”
華懷允聽後沉默了一會兒:“繼續監視,絕對不能讓人發現,如果被發現了,就說都是吳常侍安排的人,太尉不會為難你們的,知道了嗎。”
“是。”
“退下吧……等等,你們去查一查,把和太尉接觸過的女人都給我查一遍,看她和誰關系比較異常。”
“陛下,那太尉的母親要查麽。”
華懷允罵道:“蠢貨!當然不用。”
“是。”
等人退出了之後,華懷允端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他輕哼了一聲,對着空氣道:“不管是江天成還是什麽心上人,朕全部都不放在眼裏,就算是先來的便又如何,我們已經睡過了。”
這麽說完之後他還是覺得心頭不舒服,要不是怕暴露自己的探子還有在監視蔔兇的這件事,他早就讓人去宣江天成進宮來會會了。
想到蔔兇對他的态度,他喜一時憂一時,心情總是起伏不定,又不敢讓最親近的吳常侍看出來,常年隐忍慣了的他,在外人面前總是很溫和的樣子,即便是有脾氣,也是隐忍着等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會發洩。
當然身為剛剛掌權的陛下沒有太多的閑工夫去想這些事,畢竟案桌上還有堆積成山的奏章等着他來處理。
他苦惱地看着這些難纏的大臣和好似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政務,心頭苦惱,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叫來了吳常侍。
“陛下。”吳常侍剛要行禮,華懷允就過來扶起他。
“阿父,你我之間就不需要這般繁雜的禮儀了,我找你來是有要事要與你商量。”
“陛下,您如今已經自己掌政了,我不過是個身份地位的宦官,若是有要事,與大臣們商量才好啊,您不該來找我的。”
華懷允露出受傷的神色,立馬就讓吳常侍投降了:“陛下,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會說這等口無遮攔的話了,陛下您想與我說什麽事?”
華懷允扶着他到位置上坐好:“我想請老師來朝堂協助我處理政務。”
“這……”吳常侍面露糾結的神色,他皺眉道:“先生他恐怕不會這麽輕易出山。”
華懷允搖搖頭:“老師他心懷天下,否則這麽多年來也不會一直與您在暗中教導我詩書禮儀,治國之道,阿父按照我說的話說給老師聽,他一定會回來的。”
“陛下是想讓我去?”吳常侍有些驚訝
華懷允點點頭,便在他耳邊說了些話,吳常侍聽了後便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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