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表白心意
“陛下,地上涼,你先起來吧。”蔔兇過去想将他扶起來。
華懷允見他沒有否認,當即便覺得心中微涼,倒也沒有矯情了,他撐着蔔兇的手就站了起來,随後便一言不發看着蔔兇,似乎在專心等着他的回答。
蔔兇卻沒有立馬回答他,而是問道:“陛下可用了午膳沒有?”
華懷看着他,張了張幹澀的唇:“沒有。”
蔔兇有些不自在地避開華懷允的注視,他轉身對外的小宦官吩咐傳膳,然後對華懷允道:“你先去吃東西好不好,我得想想應該怎麽和你說。”
華懷允瞥了他一眼,也沒有說話,徑直越過他去旁邊用膳的地方。
蔔兇心裏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也就沒有說些什麽,也沒有跟着他過去,只是一個人靠在旁邊的柱子上沉思,等待着華懷允回來。
還沒有一刻鐘,華懷允就回來了。
“怎麽這麽快?”蔔兇有些意外。
“吃不下。”華懷允淡淡地回應了一句,便走到蔔兇面前看着他,“你不是想說什麽嗎,現在說吧,不必故意吊着我。”
蔔兇在華懷允面前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陛下,在你是陛下而我是太尉這個身份之前,我們是好朋友,對吧。”
華懷允心頭一刺,猛地握緊蔔兇拉着他的手,嘲諷地問道:“難道你還有幾個與你上過床的‘好朋友’?”
“我……陛下你冷靜,先冷靜,我們說話的重點不是這個啊!”哭笑不得的蔔兇說着拉起華懷允的手,引着他坐到旁邊的榻上,而後自己很正式地跪在他面前,擡頭仰望着他。
蔔兇道:“陛下,我跪在你面前,稱呼你為陛下,是真心實意的願意奉你為君王的,我心裏知道,這天下沒有誰比你更适合當這大夏的君王了,我會說什麽朋友的話,也只是想要您別怪罪我。”
華懷允不說話,抿唇看着他。
蔔兇繼續說道:“陛下,我會從軍,一開始确實是為了錢,當年我母親欠下很多債,要還錢,這是最快的方式。等我到了戰場上,我發現我竟然可以混得如魚得水,軍銜自然也越來越高,然後我開始有了野心,想要更高的位置,于是我來了京城,甚至還為了權利成為了鮑鴻軒的義子,不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我跟在鮑鴻軒身邊,就是為了權利,不過在要權力的同時,我不想去傷害百姓,只是這樣而已,我沒有其他人說的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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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必驚訝,人便是如此,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也是人。”
華懷允對他的話卻不是很相信,他回應着說:“我知道你心中有天下百姓,否則你也絕不會想要殺掉鮑賊,将那麽多百姓從泥沼之中救出。”
蔔兇垂下頭,低沉道:“我心中害怕的正是這件事,自我到這世間來,在我內心便一直有一股道德觀念束縛着我,它告訴我,要愛惜百姓,要學會憐憫衆生,可到了戰場上之後,唯一能在我心中留下的,就只有無盡的殺戮。”
他笑了笑對華懷允說:“世人皆言我治軍嚴苛,行軍快如風,打仗如閃電,軍令如山,下令必成,可是陛下知道嗎,其實我治軍一點也不嚴,相反很寬松,對待下屬也很好,也從來沒有立過什麽規矩,卻沒有人敢違背我的命令,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他将頭埋在華懷允的膝蓋上,呼吸着他身上的氣息,才能壓住自己心中湧起的殺戮欲,華懷允心跳加快,頭偏向另一邊,但是又忍不住看蔔兇,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問:“為什麽?”
蔔兇直起頭來,苦笑着道:“因為我殺人的樣子太可怕,我自己也能感受到,在戰場上的時候,無論敵我,在我眼裏都是可以屠殺的對象,我的士兵們想必是感受到了我這份殺氣,所以才懼怕我,不敢違背我,又因為我從來沒有濫殺過下屬,對跟着我的人一向都很好,所以才沒有人反叛我。”
看着不像說假話的蔔兇,華懷允沉默一會兒道:“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殺氣,這不是很好麽,你剛才也說了,你從來沒有濫殺過下屬,你跟着鮑鴻軒的時間,也從來沒有濫殺過百姓,這不就很好了嗎。”
蔔兇搖搖頭:“其實有很多時候,我能夠忍下來,全都是因為我還有顧忌,我還想要更多的權利,我還想殺掉鮑鴻軒,我的道德觀念也在束縛着我,可是如果我當了萬人之上的帝王,那麽這些顧忌便再也沒有了,我的道德觀念總有一天會被無上的權利腐蝕,我手中握着天下,我可以翻手為雲覆手雨,我想要殺多少人都只是在我一念之間,這樣的我,陛下還想禪位嗎?”
“你會拒絕我禪位于你,也是因為你心中的所謂道德觀念麽。”
“是。”
“如果沒有這道德觀念的束縛,你畢竟就會答應了對不對?”
“從前的我不知道,”蔔兇重新擡起頭看着華懷允的眼睛,“但是現在我知道,你就是大夏的陛下,現在也是,以後也是,我會為你掃除所有的障礙,奉你為至高無上的君王,這就是我的決心。”
華懷允不說話,蔔兇以為他不相信自己,便繼續說道:“自古以來,凡是功高蓋主之人,必定會被君王猜忌,最後甚至被打壓致死,現在陛下當然殺不了我,但是我希望我們能夠互相信任,能夠将背後坦誠地交給對方,我去外征戰,不必有任何後顧之憂,你坐鎮朝堂,不必擔憂外界侵擾。”
“所以呢。”
“所以……”蔔兇放開抓着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将頭磕在地上,強忍住心中的其他情緒說道:“陛下,将那夜的事情忘掉吧,你我之間,一個為君,一個為臣,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是朋友,為了這江山,我們不可以再有其他關系了。”
華懷允突然站起來,俯視着蔔兇,聲音中帶着可怕的冷靜:“擡起頭看着朕。”
蔔兇聽命擡起頭,那恭敬的摸樣還真像一個“好”臣子,華懷允卻覺得心中嘲諷,他挑起蔔兇的下巴:“你知道我心中對你有情意對不對?”
“……是。”
有那麽一瞬間,華懷允覺得自己要瘋了。
“陛下只是一時的喜歡而已,等過兩年陛下自然就會……”
“啪!”
蔔兇愣愣地捂着自己被打了的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到華懷允摔門而出。
良久,空氣中才出現一句薄薄的話語。
“兩個傻瓜。”
蔔兇意識到自己內心的鈍痛和不舍,但他又無可奈何。
如今江山不穩,叛亂四起,有多少居心叵測的人在想着抓他們的把柄除掉他們?若是他們真的在一起了,皇家子嗣怎麽辦,人人都在盯着他們吶,如今才二十歲的華懷允甚至可能還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他怎麽能夠拉着人共沉淪?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他還沒有在意,直到一陣驚呼,讓他瞬間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太尉大人,不好了,陛下落水了!”
蔔兇當即沖到門口,一把将那個叫喚的小宦官提了起來,高聲問道:“陛下在哪裏?”
那小宦官顫顫巍巍指了個方向:“太液池。”
蔔兇扔下人就往那邊沖過去,心中狂跳,祈禱華懷允千萬不要出事。
那被扔下的小太監哭喪着臉跪坐在地上,方才蔔兇可怕的臉色幾乎要将他吓得尿褲子,現在他腿一直在抖,怎麽也站不起來。
他害怕地一直沖着太液池的方向磕頭:“陛下您千萬不要出事啊。”
蔔兇幾乎是用出了他這一生可以發揮出來的最快的速度,此時他之覺得時間過得飛快,而他的腳步又太慢太慢。
等他到太液池旁邊的時候,看到一堆下人不住地朝躺在地上看起來已經悄無聲息的華懷允磕頭,嘴裏還不停地說着:“陛下求您快醒來吧。”
蔔兇看着胸膛沒有了起伏的華懷允,立馬就讓血光染紅了眼,看到這些人不僅沒有一個人做急救措施還在這裏祈禱無用的上天,他過去扶起華懷允的肩膀,用手查探他的脈搏,顫抖着手感受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有感受到,并且懷中之人的體溫也越來越涼了,他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殺意,對着那幾個宮女宦官怒吼道:“還不快去宣太醫!在這裏號喪嗎?”
衆人頓時噤若寒蟬,一個個連滾帶爬地去找太醫了,沒一個人敢留在這裏。
蔔兇抖着手将人放平,用手拍了拍自己快要失控的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回憶着上輩子學過的急救措施,先查探了他口鼻中是否有需要清理的異物,之後将膝蓋頂住他的腹部,将腹中積水拍出來。
做完了這些,他輕輕拍了拍華懷允的臉,叫了幾聲他的名字,但是華懷允還是沒有醒來,心中也越來越慌亂了,随即他鎮定下來,将華懷允擺成平躺仰卧的姿勢,深呼吸對他做了兩次人工呼吸。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他只是學過很淺薄的急救知識,如果這裏醒不來,後面的心髒複蘇他已經沒有一點把握了。
他摟着華懷允,一只手摸着他的脈搏,嘴裏不住地說道:“陛下,子誠,求你醒來,只要你醒了,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
蔔兇感受着他漸漸漸漸跳動起來的脈搏,總算,總算将心放了下來。
華懷允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蔔兇近在咫尺的臉。
蔔兇伸手撫摸着華懷允總算溫熱起來的臉龐,他脫下自己的衣裳蓋在華懷允身上,伸手就将人橫抱了起來,往最近的寝殿走去:“我不會再隐瞞自己的心意了,陛下,我們在一起吧。”
“唉?”華懷允瞪大眼睛,完全沒搞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