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蔔兇離開之後, 吳常侍前來引着華懷允正式與自己的師父湯逸見面。
華懷允禮貌問話完畢,兩人便開始交談,漸漸地話題說到蔔兇身上, 湯逸做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兩人關系的樣子, 故意說道:“陛下,臣有一個請求。”
“老師請說, 朕若是能做到,便絕不推辭。”
湯逸頭偏向一邊, 頗為憂郁地說道:“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們之間的師徒關系, 況且自從幾年前開始, 我便再也沒有教過陛下什麽了,所以我希望陛下在外人面前,就全當不認識我。若是別人知道我原先教過陛下, 那麽他們肯定會在背地裏說我是靠着關系上來的,微臣不希望這樣。”
華懷允在旁邊表示十分理解,他想他的老師一定是那種自尊心很強,凡事都喜歡靠自己的人。
然而吳常侍站在一邊聽着他說話的同時, 心裏大大地“呸”了一聲,暗道:你本來就是靠着關系進來的。
當然他不會說出來的,管他怎麽樣, 只要陛下信了就好。只要現在湯逸和陛下的關系沒有暴露,那麽以後他們想要對付蔔兇就多了一層砝碼。
華懷允和師父說了會兒話之後就被吳常侍打斷:“陛下,您今天還有許多政事沒處理完呢,我與湯先生想敘敘舊, 陛下可否讓湯先生和我聊聊?”
華懷允這才依依不舍地放湯逸離開。
吳常侍拉着湯逸到旁邊的廂房中,關上門後,吳常侍頗為無語對他道:“這就是你的妙計?直接和蔔兇說讓他支持你當丞相?”
湯逸寬慰他:“哎呀,吳常侍,正所謂不管手段怎麽樣,目的達到了不就成了嗎,你難不成還以為我要想一個多複雜的計策?”
“可……可你這也太簡單了,況且你現在還沒有當成丞相呢,我剛才可是聽清楚了,他還揚言說你若是做不好,他就要殺了你,你真的有把握嗎,要不要我準備行禮車馬給你逃跑?”蔔兇可絕對是說到就做得到的那種人,所以吳常侍才會這麽擔心。
看着吳常侍真心實意地替自己操心的樣子,湯逸笑了:“吳常侍,這天下會有我沒有把握的事情?放心,我把握多着呢,況且就算真要跑路我也用不着你的幫忙,我想跑還不簡單嗎,你就別瞎操心了,還是多想想怎麽搞定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才對。”
說到這裏吳常侍眼睛一亮,他挨近湯逸耳邊,壓低了聲音,興奮道:“說到這事,我這裏有點頭緒了,你覺得離間計怎麽樣?”
湯逸彎起眼角:“無緣無故的你拿什麽去離間人家?我說你也太卑鄙了,快告訴我你有什麽頭緒了?”
吳常侍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論卑鄙,我吳某可是自嘆不如的,湯先生,咱們要聊聊你的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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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逸啧了一聲:“別浪費時間,我忙着呢,快告訴我,我還可以幫你參謀參謀呢。”
吳常侍懶得與他計較,他小聲道:“蔔兇派了一個探子在陛下的身邊,已經呆了很多年了,要不是因為一件小事情,我根本就不會發現他是探子。”吳常侍将他怎麽發現小宦官趙果馬腳的經過告訴了他。
湯逸聽後忍不住為吳常侍鼓掌:“幹得漂亮,所以你們有沒有在蔔兇身邊也安排了探子?”
吳常侍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安排了,之前的多年我想了不少辦法都沒能安排一個探子,最近一段時間陛下設了一計就成功了。現在我手中有這個把柄,就是不知道要怎麽用才能達到目的。”說到後面他的臉上有些無奈。
湯逸輕笑一聲:“這還不簡單,我來教你。這個把柄你先留着,什麽也不要說,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等到蔔兇出征以後,再慢慢給蔔兇上眼藥,離間計不就成了嘛,蔔兇那裏的探子你們也別暴露了,到時候他要是生了異心想要造反可就麻煩了。”
“這我當然知道,不過,為什麽不現在就去告訴陛下?”
湯逸用一種‘我怎麽會有你這麽愚昧的弟子’的表情看着吳常侍:“現在告訴他,萬一兩人見面說開了,然後解釋清楚了怎麽辦,你之前說那個探子是蔔兇派來保護陛下的吧。”
吳常侍點頭。也是,如果現在讓陛下知道五年前蔔兇就已經安排人在保護他了,他指不定會開心成什麽樣子,到時候想讓他們心生間隙恐怕就更加困難了。
兩人對視一眼,對于這個計劃十分滿意。
緊閉的房門,幽暗的廂房,壓低的聲音,仿佛在醞釀着什麽驚天的陰謀。
湯逸也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原本笑着的臉色突然拉了下來,表情有些苦惱:“我怎麽覺得我們兩個現在就像個卑鄙小人一樣?”
吳常侍嗤笑一聲:“你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湯逸癟着嘴,半響無言,而後總算做出了點回應。
“哦。”
然後轉身離開,迎着光的背影帶來一派浩然正氣仙人之姿,實際上只有吳常侍知道,這個人內裏是奇黑無比!
他笑着搖搖頭,轉身繼續去為陛下挑選貌美如花、懂事有理的美人去了,陛下的帝位他暫時不用愁了,他現在最愁的是怎麽讓陛下抱上兒子。
就在同一天,有人到湯家請湯逸賜教策論之事時,卻被家僮告知湯逸一早跟着人去宮裏見陛下了。
沒有多久,湯逸進宮見陛下的事情就傳開了,在群臣都在困擾到底舉薦誰做丞相的這種關鍵時刻,他的出現,無疑讓不少大臣都豎起了耳朵。
第二天上朝之前,各位有消息的大臣在上朝路上一番交流,不少心中本來有當丞相意向的大臣心裏的立刻就開始緊張了,當即就開始盤算要怎麽阻止這件事成真。
朝堂上,華懷允與衆臣商議完昨日的事務,處理完就準備退朝,慣例詢問了一句:“諸位可還有其他要事?”
其中一人站了出來,正是九卿之一的宗正——梁俊明,他手持笏板,上前奏道:“今日祝常奉身體不适,便特地囑托臣為他告假。”
他這麽一說華懷允才發現前面确實少了個人,他愣了一下,詢問道:“祝常奉怎麽就突然生病了,昨天早朝不還是好好的嗎?”
“回陛下,”梁俊明說道,“祝常奉人老了,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昨日聽說是被他那兒子給氣到後就突然暈倒過去了,現在人雖然行了,但是還下不來床。”
華懷允皺眉,從龍椅上站起身:“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若是無其他事,今日便退朝吧。”
“陛下,臣還有一事要說。”梁俊明及時叫住了華懷允。
華懷允只好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有些不耐煩地問:“還有何事?”
“臣聽聞昨日湯逸入宮觐見陛下,唯恐陛下有了立他為丞相之意,便特此一問。”
華懷允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其他的大臣,嘴角勾出一個笑:“朕确有此意,怎麽,難道你們有什麽不滿?”
旁邊一個大臣站了出來回道:“陛下,萬萬不可,這湯逸雖說少年成名,但是他早在十多年前就遠離朝廷了,對國政之事想必也十分陌生了,怎麽能讓他一回來就将如此重任交給他,這不是拿國事當玩笑嗎?”
華懷允點點頭:“愛卿說的有禮,所以朕決定第一個月先讓他适應一番,等一月之後再做定奪,況且此人是蔔太尉昨日親自帶來給朕瞧的,諸位愛卿若是有意見,不如去問問太尉?”
衆臣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蔔兇身上,蔔兇手中抱着笏板,轉頭掃視了一眼,那些各種各樣的目光頓時受到驚吓般收回。
蔔兇沉聲到:“是我推薦的湯逸,不過我也對他說了,若是一個月之後不能勝任丞相之位,那邊是欺君之罪,斬立決,諸位大臣可有想試一試的?”
沒人敢說話了,大家都安靜了。
華懷允滿意地離開。
退朝之後蔔兇直接去找華懷允,蔔兇看了看昨日湯逸幫助華懷允處理的奏章,覺得也還過得去,準備繼續觀察。
三人在一起批改奏章,遇到難處理的事情便拿出來讨論處理,蔔兇一般很少發言,他主要是看華懷允和湯逸兩個人說,等奏章全部都處理完之後,華懷允換了件衣裳,讓蔔兇跟他一起走。
“陛下要去哪?”被叫到的蔔兇十分不解,在他的印象中,華懷允好像從來沒有出過宮。
“朕想出宮去看一看祝常奉,聽說他病倒了。”華懷允溫潤的眼睛看着蔔兇,讓他的心頓時就柔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覺得這話哪裏怪怪的,華懷允趕緊又補上了一句:“讓你去只是想讓你給朕當保镖而已,畢竟有你蔔兇在朕身邊當保镖,還有誰敢來刺殺朕?”
“好。”雖然他不喜歡那個總是喜歡給他找茬的老頑固,但是也依然開開心心答應了。他能和華懷允單獨相處的時間不多了,每一秒都值得他珍惜。
蔔兇放柔之後的聲線帶着一絲寵溺的味道,讓華懷允的心跳忍不住多跳動了一秒,若不是旁邊有人在,他早就想撲上去緊緊抱住蔔兇了。
更加可恨的是在他這麽想之後,他的手臂就越發覺得空虛了,他渴望能夠與蔔兇接觸。
湯逸掃了兩人一眼:“陛下要出去,為何偏偏要找太尉大人呢?畢竟太尉大人日理萬機,或許忙不過來。”
“哦?”華懷允聽壓下心中紛繁的想法,露出個帝王般高傲的神情看向蔔兇,驚訝道“太尉大人竟然比朕這個一國之君還要忙?”
蔔兇趕忙擺手:“微臣不忙,陛下,咱們這就走吧。”
“既然要出宮去,那小民不妨也跟着一起出宮吧,陛下,介意一路嗎,我也想去看看祝常奉,畢竟多年前也算是認識過一場。”
華懷允還沒有說話,蔔兇就不容拒絕道:“湯先生現在始終還不是丞相,若真有心要去,便回去自己備一份薄禮去拜見他,何必要蹭我與陛下的禮呢?”
“誰說我沒帶禮物?”湯逸說着就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了一個木盒,炫耀地在蔔兇面前晃了晃。
好了,蔔兇現在可以确定,他不是看這個人不順眼,他是非常讨厭。
蔔兇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們便走吧。”
這回變成湯逸問他話了:“可太尉大人您的禮物呢,難不成你想要蹭我與陛下的禮?”
蔔兇還真沒帶什麽禮,他冷哼一聲:“不需要你關心,我等會自然吩咐人去拿。”
“可是太尉大人您不是把家財全部都捐出來了?怎麽現在從哪裏去拿東西來送禮?”
蔔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制住自己的殺意,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我可以去借。”
看着蔔兇老是在這裏吃癟的模樣,華懷允在旁邊不厚道地笑了。
後來趁着蔔兇去“借禮”的間隙,華懷允問他的老師說道:“湯先生不喜歡他嗎,怎麽今日總是找機會針對他。”
湯逸哈哈一笑:“我挺尊重他的為人與德行,不過……”
“不過什麽?”華懷允好奇地看着他。
“我看他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