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華懷允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看着坐在他下手的李澤,眼底帶着些許打量。他們此時正在談論朝政,忽然, 他看似随意地問了句:“蔔愛卿離去之前除了告別之外可曾有什麽交代?”

李澤回答:“并未。”

“并未嗎……”華懷允用手依靠着自己的額頭, 心中縱使有幾分不滿,但從面上卻看不出一絲端倪。

蔔兇離開前單獨見了湯逸和李澤, 卻偏偏沒有來見他,是因為讨厭他嗎, 可他什麽也沒做, 甚至連這件事都不知道啊。

想到此, 華懷允心中湧出無限委屈,恨不得立馬立馬去找蔔兇,将這一切都說清楚。

奈何諸事纏身, 他根本就動彈不得。

“行了,今日便到此為止,過幾日北方叛軍來訪接待之事,祝常奉才新上任, 恐不能勝任,此事就暫且交由你接手吧。”

李澤躬身稱是。

“退下吧。”

很快這裏就空曠了下來,只剩下華懷允一個人。他有些落寂地斜靠在椅子上, 心中空落落的,這種寂寞,還要一直持續到蔔兇回來,好難受。

不過看起來, 難受的不僅僅只有陛下一個人,昨日被訓斥的吳常侍此時也萬分難受。

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所以就不敢再輕舉妄動,他悄悄讓人給湯逸帶了一章紙條,紙條上說明了自己的一系列計劃都被陛下看穿,并且被陛下嚴重警告,陛下身邊的美婢全部都已經撤回,希望他以後行事小心,不要跟自己扯上關系,以免失了陛下的信任。

湯逸看完之後面色感覺有些沉重,他将書信拿到蠟燭底下燒幹淨,徹底毀屍滅跡。之後他行事更加謹慎,也再沒有主動去找吳常侍,兩人即使見面,也只是很普通的打一聲招呼而已。

距離他去煙花之地見朱和玉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這日下朝之後,祝和玉終于在他的意料之中找上了他。

“丞相大人,不知你前幾日說的合作,還作數嗎?”

湯逸故作驚異:“我以為常奉大人第二日沒有回複我便是拒絕了的意思,怎麽今日祝大人突然改變了注意?莫非是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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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那裏。”祝和玉有些尴尬地笑着。前幾日他興奮地回家告訴母親之後,他母親說湯逸此人深不可測,不可輕易與之共事,讓他除非萬不得已,不然不要去主動找他,平日本本分分守好自己這一份家業就好。

他本來也是認同的,但是今日陛下卻突然宣布,原本應該由他來接待的外賓,卻突然全部交給了李澤這個禦史大夫,這讓他心中産生了危機感。

他很擔心再繼續這樣下去,他會一無所有,于是順理成章的,他就想到了湯逸。

湯逸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是卻笑而不語,口中說道:“無礙,不管過程如何,總之我們的結果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嗎,既如此,那我們就來談談合作的內容吧。”

“好好好,丞相大人請說,我們應該做些什麽。”

湯逸将他帶到家中隐蔽的書房,屏退左右,門窗緊閉,小聲道:“陛下其實是忌憚蔔兇的。”

祝和玉大驚失色,猛地站起來,大聲道:“怎麽可能?”

“噓。”湯逸示意他小聲一點,畢竟隔牆有耳。祝和玉這才坐下,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又問了一遍:“丞相莫不是在诓騙與我?”

湯逸輕笑一聲:“我就實話跟你說吧,其實我當上丞相,是陛下與我早就謀劃好的,蔔兇只不過順勢中了我的圈套,以為我真的是從山野中隐居出來的。”

祝和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怎麽可能,你不是蔔兇一手提拔然後被一手推舉上去的嗎,怎麽又突然變成了你和陛下計劃好的,況且傳說中陛下最信任的人就是蔔兇,怎麽可能會忌憚然後暗中使計?”

湯逸用“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眼神看着祝和玉:“陛下那只是表面如此而已,這還不都是為了籠絡人心。你現在若是與我合作,那就是與陛下合作,那日蔔兇給了你那樣的侮辱,難道你就不想報複回去?”

“當然想!”祝和玉的情緒立馬就激動了起來,被湯逸這麽一激,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我需要做什麽。”

“很簡單,你只需要和我将蔔兇和他家高高的捧在天上,然後再将他摔倒地上就可以了。”

湯逸讓祝和玉湊近他,這般這般,約定等蔔兇到邊疆了再行動。

過了幾日,北方派來的使者到達京城。

召開宴會之前,華懷允叫來李澤,做了諸多吩咐。

“這場宴會的目的,務必要讓北方叛軍放松對我們的警惕,就算不能結成同盟,也要讓他們不會幹擾蔔兇攻打南方的戰事。”

“臣明白的。”李澤立馬就領會了他的意思。

華懷允點點頭:“只可惜親自來的人不是北方叛軍的首領張淄真,否則直接将他擊殺在此,那便永絕後患了。”

“張淄真為人謹慎,況且見過他真面目的人實在太少,不敢确定他到底來沒有,無論怎樣,現在都不宜與他們結為仇敵。”

“朕知道,你去準備吧,晚宴馬上開始了。”華懷允說完就進去內室換衣裳去了。

北方叛軍來使團居住的別院中,有一間門窗緊閉的房間內,來使的帶頭人張少東,張淄真的侄兒低聲下氣地對一個穿着仆從衣裳的人說話。

“舅舅,您這麽貿然前來,實在是太過危險了,若是真的暴露了,那該怎麽辦。”

那中年男子冷哼一聲:“怕什麽,城外還有我們的五千精兵接應,況且你我不說,還有誰能發現我的真實身份?就連你帶着的下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況且是大夏的人了。”

畢竟事關重大,張少東又再勸了幾句:“畢竟小心為上,若是舅舅後悔了,我馬上找個借口,悄悄讓人将舅舅您送出京城去。”

“這件事我自有計劃,你不必多說,今天晚上的晚宴你如期去,我一定要見見這個新上來的天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張少東低頭:“是。”

夜間,酒宴觥籌交錯,氣氛倒也融洽。

張淄真假扮作自己侄兒的仆從,在酒宴開始的時候,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副老實仆從的模樣,等宴上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之後,他左右看看,發現自己位置正處在燈光的陰影當中,根本就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他,于是他趁着這個機會,就悄悄擡起了頭。

大殿中燈光搖曳,珠光璀璨之下,大夏君王穿着黑色繡龍紋絲綢錦緞,身形纖細,面容儒雅,眸中仿佛有一潭泉水,映照了夜空的閃爍繁星,微微勾起的嘴角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仿佛也将人的心也勾起來了似的。

這一眼,讓年過四旬的張淄真看癡了。

華懷允舉杯間忽然感覺自己被一道強烈的視線給盯上了,順着直覺的方向看過卻,卻原來是張少東身邊的仆從。

那種略帶侵略的目光讓華懷允皺了皺眉,心中有幾分不悅,面上的表情已經擺得很明白了,可那人卻還是沒有收回目光。

正在給其他大臣敬酒的張少東餘光瞥了一眼高位上的皇帝,順着皇帝的目光,他看到自己仿佛失了智的舅舅,背後瞬間出了一身冷汗,手一抖,酒杯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一聲,立馬變讓張淄真回過神來。

張少東連忙跪下:“陛下莫要與我這蠢笨的手下一般見識,他從未見過什麽世面,所以今日見到陛下天顏,所以才被震懾住了。”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張淄真見到自己的外甥跪下,他也一言不發跪下,頭低垂着,望着地上的眸光中,滿是志在必得的侵略欲-望。

他一定要得到大夏的天子,将他養在自己建造的宮殿中,專門伺候自己。

華懷允也沒怎麽計較,這個小插曲也并沒有對宴會照成什麽樣的影響。

宴會十分順利地結束了。

回到宮殿中的華懷允,正準備換一身衣裳,腦海中突然有什麽閃過,眼睛立馬瞪大。他突然穿上了自己脫了一半的衣裳,飛快地走出寝殿,大聲喊道:“快讓江寧來見朕!”

江寧自從接到蔔兇保護陛下的命令之後,第二天就來宮中找了華懷允報道,華懷允便讓他承擔了宮中守衛的工作,為了能夠第一時間接到皇帝的命令,他一直都是住在宮中,華懷允命令才下,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他就飛快趕來了。

“陛下。”他看到華懷允面色嚴肅,就意識到事情肯定不簡單。

華懷允立馬說道:“今日張少東身邊的那個仆從,朕一直覺得十分奇怪,回去一想 ,朕就發現不對的地方,宴會的時候,張少東摔酒杯的動作,分明就是故意的,而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提醒和掩蓋自己身邊的仆從,而那仆從下跪的時候,動作僵硬,似乎對下跪這件事十分陌生的模樣,全程張少東對他都十分客氣,即便是在犯錯之後,也依然和顏悅色,眼神中甚至還隐約有敬畏存在,那個仆從的身份肯定不簡單,你速速帶人去将他抓來,随便找個理由,朕要親自審訊!”

江寧不敢耽擱,立馬帶人下去了。

華懷允在宮中焦急等待,半個時辰後,江寧那邊終于有消息傳來。

那北方使者團的人早已人去樓空,江寧派人去城門詢問,發現城門早被人打開過,而打開城門的将領也不知何時已經失蹤,在使者團居住的別院中,只留下了一張寫了四句詩的紙,詩的內容不堪入目,仿若淫詞豔曲,只是這詩中的主人公卻是當今天子華懷允。

華懷允看過後立馬将紙撕得粉碎,然後扔到火盆裏燒了。

“給朕派人去追!不殺此人,朕決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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