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歸
季深僵立了幾分鐘, 突然用力沉一口氣, 拿起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餘子非在一邊看着, 發現他的手居然在抖。
他撥出去近半分鐘才被人接起來,緊接着電話那邊響起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大哥!你看看現在幾點?淩晨三點半!你到底讓不讓人睡……”
“知味回去了, ”季深低聲說,“你現在在別墅嗎?”
程謙愣了一下:“當……當然在啊,怎麽回事, 為什麽突然回來?”
“電話裏解釋不清楚, 你先看好他,我馬上過去。”
季深說完把電話一挂,抄起那把唐刀便往門口走。
“不是,你等等!”餘子非趕緊攔住他,“你走了我怎麽辦?我不想跟這個鬼差共處一室啊!”
“你愛去哪裏去哪裏。”季深撥開他的胳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寓。
餘子非只好沖閻雅尴尬一笑:“我……不是那個意思。”
閻雅顯然不想跟他一般計較, 把電腦和DVR都收進電腦包:“我的任務只是過來緝拿惡鬼的,現在任務完成,我也該回去了。這錄像我順便拿回地府讓他們做一下技術處理, 等處理完了直接發給季深——我們有緣再會。”
餘子非:“……”
閻雅也收拾東西離開了, 剛才還熱鬧的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蟄伏已久的寂靜突然從四面八方冒出,不由分說地将他圍在其中,似成了銅牆鐵壁。
餘子非竟一陣晃神, 慢慢滑坐在沙發上。
“大哥, 現在我們怎麽辦?”一只兔子湊到他腳邊, 擡起上身拽他的褲子。
“還能怎麽辦……”餘子非把腦袋往後一仰,竟憑空生出一股看破紅塵的滄桑,“一個兩個的都這樣,好不容易混熟了吧,一言不合就跑路,再找,這人就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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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兔子抱起來撸它的毛:“還是你們靠譜……有時候我想,要不還是幹脆去轉世算了,當傻子就當傻子,無憂無慮的也挺好。”
鞋架上趴着的黑貓突然竄下來,拿非常不屑的眼神盯着他瞧,随後胡須一動,竟發出一聲“嘁”。
“你……”餘子非睜大眼指着這貓,剛想說一句“連你個貓都膽敢嘲笑老子”,手機突然振動起來,他惡狠狠地沖貓比了個中指,解開鎖屏,發現是“見鬼”群裏發來的消息。
季深深幾許:【@我是你大哥餘非啊 微博熱搜,店先別開了,關門歇業,帶着他們跑路,等風頭過去再說】
季深深幾許:【[定位]想來就來】
餘子非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了。
他忙上微博搜了一下,果然是那條“天價包子實屬造謠”的tag,由于正值半夜三更,最熱的幾條熱博全是鬼博,他點進去一看,就見點贊最多的熱評寫着:【我知道這家店在哪裏,有沒有跟我一起想去試水的?好心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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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子非:“……”
要知道鬼的行動力可比人強多了,地府的4號夜班專線也經常有鬼偷偷搭乘,如果他們這個時候一起湧來的話……
餘子非一哆嗦,趕緊去洗衣機掏出已經洗好的鬥篷,伸手一個響指打出一簇鬼火,把鬥篷迅速蒸幹,往兔子們身上一搭:“快走。”
兔子們就被他變魔術似的收進鬥篷,他又趕到店裏捎走了留下來看店的幾只鬼,飛速鎖上大門,準備開車跑路。
結果這時候才發現——車不見了。
餘子非一愣,突然回想起一個細節,季深走的時候好像在鞋櫃上摸走了什麽東西,現在想來,貌似是他的車鑰匙。
餘子非:“……”
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鐘,怒氣沖沖地在群裏吼了一句語音:“姓季的,你要不要臉!”
要不要臉車都已經開走了,這個路段不好打車,更何況還是在深夜,“滴滴”都滴不來接活兒的司機。餘子非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悶氣,徒步往季深發的定位走。
并沒有留意到身後還跟了一只融在夜色裏、走路沒有聲音的貓。
季深搶了餘子非的車,一路無視紅綠燈開向市郊。
別墅依然不動如山地立在那裏,他連車也不鎖便沖過去,竟跑得有點喘,雙手幾乎顫抖着掏出鑰匙開了門。
這個點,別墅裏除了剛被他叫起來的程謙,沒有誰還醒着。程謙穿着睡衣,哈氣連天地把他迎進屋,季深上來就問:“他怎麽樣了?”
“還那樣。”程謙倒了兩杯水,“沒啥變化啊,你是不是搞錯了,他真回來了?”
“我親眼看着他散了,”季深坐到病床邊,某人的真身還是沒有任何要醒的意思,“怎麽會這樣?”
“我也很想知道,”程謙在旁邊的電腦上敲了兩下,“真的沒有監測到異常,還是老樣子——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季深喝口水,簡單跟他複述了一遍,程謙本來還困得睜不開眼,越聽他說越精神,最後臉色陡然一變,驀地起身:“你等等,你先說清楚,你是不是早就告訴他你是簡随了?”
季深——不,簡随呼吸一停,默默垂下眼,點點頭。
“不是我說你……”程謙用力拍了幾下桌子,把水杯都震得開始抖,“我們當初怎麽約定的?我說你們是第一組實驗對象,研究所對你們要求不高,只要你能做到三點:第一,保密;第二,聽話;第三,守時。是不是這樣?”
簡随扭過了頭。
“哎,我可是看在你是簡——随——的份上才答應你的,”程謙看上去像一只快要氣炸的河豚,“你知道我跟研究所磨了多久才讓他們答應下來?如果實驗失敗了,他沒能醒過來,還是你的原因,那你想要我怎麽辦?啊?!”
“我……”
“我理解你,畢竟你們的關系在這裏擺着,”程謙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惜沒能成功,“可你怎麽口口聲聲答應我的?我說句難聽的,你沒這個金剛鑽,攬你大爺的瓷器活!”
簡随抿住唇,一聲也沒敢吭。
“我跟你強調了多少遍,他需要一個強刺激,什麽叫強刺激?我要他同時知道‘我出車禍的真相’,‘我是無辜的’,‘原來我身邊這個人就是簡随’,‘原來他一直在陪着我想讓我醒過來’——這才夠你懂嗎?現在你直接給我砍了一半,你說這還能繼續嗎!”
“小程,”他們這邊的動靜終于引來了別人,姜媽媽突然推門進來,“別訓他了,小簡也不是故意的,這幾年……”
“對不起阿姨,吵醒您睡覺了,”程謙說着把她往外推,“阿姨這事兒跟您沒關系,您也甭勸我,就算您不介意您兒子繼續這麽躺着,我們研究所還不樂意承擔這個責任。”
他把對方推到屋外,随即“咔噠”一聲将房門落鎖,又扭頭對簡随發牢騷:“我告訴你啊,因為你的失誤,害我丢了工作事小,很有可能害得這個研究項目再往後推遲十年你知道嗎?十年什麽概念,人類壽命這麽短,有幾個十年值得浪費?”
簡随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麽,可最後還是只能吐出一句:“對不起。”
“你跟我對不起有用嗎?”程謙破罐破摔地一攤手,“反正我充其量也就是換一份工作,無所謂啊,你看我這個人這麽随便,你掏錢我就來了,換個人掏錢我也照樣走。”
“你們兩個就不一樣了,”他拿指節在桌面上敲了敲,“我警告過你,你們只有一次機會,叫你慎重考慮之後再做決定,你不聽,現在怎麽樣,好了吧?”
“你也就只能祈禱着他對你感情足夠深,在你嚴重失誤的情況下還能醒過來,要真是那樣,你就感天謝地吧。”
程謙說完便開門出去,把仍在門口徘徊的姜媽媽拉走了:“阿姨,真對不起今天,我陪您上那邊坐坐——簡随……您就讓他自己冷靜一下,放心,死不了。”
簡随雕像似的坐在床邊,恍惚之間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點,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點開了餘子非發的那句語音。
“姓季的,你要不要臉!”
他雙目長久地盯着屏幕,好像失去了焦距似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動起來,本來試圖敲一個“對不起”,可腦子不太清醒,剛打出一個“對”便不小心按到了發送。
随即他手一松,手機滑落在床上,他幾乎精疲力竭地嘆了口氣,将額頭抵在床邊,居然就這麽睡着了。
手機屏幕自顧自地亮了一會兒,也跟着熄滅。
滅掉的屏幕裏壓着餘子非的“你還好意思說對”,被再三欺壓的餘土豪終于忍無可忍,咒罵了一句“神經病”。
他沿路走了倆小時也沒能搭到便車,內心正憋着一股火沒處撒,深呼吸一口淩晨五點含着露水的涼氣,這才暫且收斂起情緒,對着定位看了看周圍。
“是這兒嗎?”他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語,“這麽偏的地方……附近只有這一棟樓,應該是吧?”
天已經漸漸亮了,這地方了無人煙,連個流浪貓狗也瞅不着。
“環境倒是不錯,挺會找地方的,”餘子非繞着別墅走了一圈,趴在玻璃上往裏看,“不過我怎麽進去啊?”
身為一只鬼,他居然不會穿牆,真是死得太失敗了。
他試圖給簡随打電話讓他出來開門,可電話打通了,卻怎麽都沒人接。
這別墅所有的窗戶都沒裝防護欄,可全是用的那種防盜玻璃,裏面鎖着,外面根本不可能打開。
餘子非洩了氣,想想還是等再晚一點,直接敲門算了。
他倚在牆根底下思考鬼生,突然聽到背後的窗玻璃響了響,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輕輕地撓。
于是他一回頭,正對上一雙睥睨衆生的貓眼。
“……我去,小老弟,你怎麽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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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随:被罵了,要知味親親才能好。
姜知味:沒有知味,有餓死鬼要不要?
簡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