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食療藥方
衆鬼懷着一顆忐忑的心聚在一起看開了電影, 簡随并不想跟着摻和, 索性把姜知味打橫抱起, 回了卧室。
姜知味看不見聽不着,一點觸覺上的風吹草動就會讓他格外敏感, 冷不丁被人抱起來,登時吓得一個激靈清醒了,本能地抓住簡随的胳膊, 沒有焦距的雙眼還要睜得老大, 整個人像只突然被揪着耳朵提溜起來、胡亂撲騰的兔子。
簡随腳步倏一頓,忙用嘴唇在他頰邊碰了碰以示安慰。對方驚急的心跳仿佛順着皮膚傳遞過來,帶得他心裏像被針刺似的隐隐作痛——那明明也是雙曾經提過唐刀的手,還吹噓自己掰手腕從沒輸過,現在抓着他的胳膊卻不見得有幾分力氣,一眼看過去只能看到因消瘦而突出的骨節, 以及用力時溝壑分明的筋。
簡随幾乎目不忍視,忙別開眼,快步将他帶回卧室, 用腳關上了門。
可即便不看, 那人一跌再跌的體重還是要見縫就往他心裏插一根針。
其實姜知味驚醒的瞬間就知道抱他的人肯定是簡随了, 只是突然驚醒的時候有那麽幾秒鐘大腦不受自己控制,心跳和血壓一并飚高,讓他登時困意全無。
很快他平靜下來, 感覺自己回到了床上——床的面積比較大, 比躺椅更有安全感。
他通過一點忽冷忽熱的鼻息感覺着簡随的方向, 忽不知怎麽,竟擡頭沖他張了張嘴。
其實這段時間裏喉部的切口已經基本愈合了,只在脖子上留下一個小小的疤,但想要說話還是比較困難,畢竟三年沒開過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不能再發出聲音來。
而且就算發出來了,他自己也聽不見。
姜知味努力嘗試發聲,最後還是只吐出一點嘶啞的氣音,根本不成個字句,不過簡随卻通過他的口型“聽”懂了他的意思:“熱嗎?我把窗戶打開一點。”
別墅裏暖氣太足,穿一件單衣已經足夠,他剛又在太陽底下曬了半天,現在熱得直想裸奔。簡随把窗戶打開,讓外面的涼風灌進來,姜知味這才覺得好受了一點。
簡随又折回來去給他倒水,進屋從來不敲門的程謙突然橫沖直撞地闖進來,朝他“嘩啦嘩啦”地展示一張紙:“給你。”
簡随非常不爽他這種行為,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下次能不能敲門再進?什麽東西給我?”
程謙又“啪”地打了一下那張紙:“我費盡千辛萬苦才給你弄來,你居然還對我要求這要求那——趕緊拿走吧,新的治療方案。”
簡随一愣:“不是說至少還要半個月才能搞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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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家小朋友太痛苦了,就厚着臉皮去托了點關系,提前把那位大師找着了,”程謙說着坐在床邊,伸手戳了戳姜知味的臉,“畢竟人家海倫凱勒還有嗅覺味覺呢,這連個滋味也嘗不出來,連吃飯都沒有意思,誰受得住啊。”
姜知味往後一躲,露出疑惑的表情,沒能第一時間判斷出這人是誰。
簡随從程謙手裏抽走那張紙,看到上面寫着幾行字,不禁詫異道:“……這是什麽?食療?你确定這能管用?”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對方信誓旦旦,說一定沒問題,”程謙輕輕扣住姜知味的脖子,在那個小疤那裏看了看,“天可憐見我是學西醫的,他們那套什麽經絡啊、氣啊,五行跟五髒跟五感的關系,我是真看不懂,不過他寫得挺詳細,你照做就行。”
簡随:“你哪兒找的大師?”
程謙指了指天花板:“地府沒轍,當然只能往上面找,這大師是真大師,不是那種江湖騙子,你放心好了。”
他說着起身,又從兜裏掏出一個類似于荷包的玩意:“差點忘了,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簡随把那荷包打開,發現裏面居然裝着五顆“大力丸”,頓時眉毛都飛了起來:“你真确定不是騙子?”
程謙:“你先把它打開看看。”
簡随滿臉懷疑,手指在“大力丸”上用力一按,白色的塑料殼便從中間裂開——裏面裝的居然不是真的大力丸,而是一顆……顏色奇怪的藥丸。
紅色的藥丸?
程謙指了指那顆藥,神神秘秘地說:“他們管這叫丹藥,具體怎麽煉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問過了,他們說沒有長生不老藥,現在的丹藥大多以保健品的形式存在。”
簡随:“……”
還是怎麽看怎麽像騙子。
“那大師說了,你就嚴格按照他給你的方子來做,一個療程五天,一共五個療程,二十五天以後,封閉的四感會逐漸打開,再過一兩個月就能恢複如常。”
簡随半信半疑,甚至懷疑程謙是不是被騙進了什麽傳銷窩點,可想想他一個思想覺悟高過珠穆朗瑪峰的科學家,應該不至于被人坑了。
于是他問:“這藥多少錢?”
“多少錢像話嗎,”程謙板起臉,“你知道我走了多少關系才聯系上那邊的?先死乞白賴地讨好了我們院長,讓他去地府找閻王,再讓閻王往上邊聯系,最後還被迫接了人家一個什麽‘如何在辟谷期間一飽口福’的研究課題,這才給你讨到這幾顆藥。”
“你說這種神經病一樣的課題要我怎麽寫?”程謙換上愁眉苦臉,“現在的公務員們,一個個都不正經,鬼差不好好幹活去當什麽主播,那些修道的呢,居然也不好好辟谷一心想着吃。看來咱們老祖宗說得沒錯,民以食為天,吃貨的力量真的是無窮大。”
程謙神神叨叨地說完,又神經兮兮地走了,留下簡随一頭霧水,覺得這位很有可能是吃錯了藥。
那顆紅色的藥丸跟大力丸差不多大,聞着卻沒有中藥味,而是帶着一種淡淡的辛香。
他又把餘下四顆一一拆開,發現每一顆的顏色都不同——黃色略酸,青色略苦,黑色微甜,而白色的則聞不出有什麽味道。
簡随心說——這是拿食物煉的?
荷包裏除了五顆“大力丸”,還附贈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道:“一顆均五份,每療程使用一份,配合食補,可解五感閉塞之症。”
簡随再展開寫着食療配方的那張紙,上面的字跡跟紙條的字跡明顯出自一人之手:“周一:地生萬物,地屬土,土色黃,酸味食物,如橙子、檸檬、蘋果、菠蘿;”
“周二:萬物逢春,春屬木,木色青,苦味食物,如苦瓜、苦丁、蓮子心,以及各種綠葉菜;”
“周三:夏陽似火,夏屬火,火色紅,不宜食辣,可代以紅肉、血、內髒等,紅豆、山楂、紅棗也來一些;”
“周四:夏去秋至,秋屬金,金色白,靈活變通,不要拘泥于味道,白肉、蘿蔔、山藥、豆腐皆可;”
“周五:秋去冬來,東屬水,水色黑,需要糖分提供足夠的能量,配合黑豆、黑芝麻、木耳等,可适當來點巧克力,最重要的是水。”
“周六日……放假了,随便吃點吧。”
簡随:“……”
知道這是美食欄目了,下一個。
那兩張紙乍一看還像那麽回事,越到後面越不正經,簡随只得輕輕嘆口氣,心說算了,反正通過食物來治療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就是效果比較令人擔憂。
他實在不知道姜知味在目前的狀況下還能堅持多久。
他把那張紙仔仔細細地疊好收起,像是存住了一份希望似的——他到底是信了程謙,雖然這人多半時間都看着不像個正經人,但既然他都承諾了,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但随即,簡随意識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這所謂的藥方從始至終都在說食療,列舉了那麽多食材,可關鍵……他并不會做飯啊?
簡随又面色古怪地把那張紙拿出來,只看到在紙的背面寫着:“日日與之共枕同眠之人,其‘氣’會與之相通,氣通則意達,則療效提升,事半功倍。”
簡随:“……”
所以這是逼着他下廚房嗎?
他露出一個迷之微笑,突然開始懷疑程謙是在拐彎抹角地報複他。
姜知味半天沒有再感覺到他的觸碰,終于有點坐不住了,伸手往他之前所在的方向摸。簡随很快注意到了他的舉動,忙把東西收進抽屜,輕輕回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寫道:“不再睡會兒嗎?”
姜知味搖搖頭,猶豫了一下,朝他比個口型:“貓。”
簡随立馬踩着椅子把窩在衣櫃頂上的貓撸下來遞給他,沒想到姜知味拿到了貓,居然又緩慢地朝他比口型:“你去忙。”
簡随看懂他意思的時候,心裏突然變得很不是滋味——他竟以為自己半天沒理他是有事要忙,分明耐不住長時間的漆黑與寂靜,卻不想過多地打擾他,所以抱着只貓陪自己,好歹讓凝滞般的世界裏有一絲鮮活的跡象。
簡随只感覺自己要被他搞出心絞痛了,趕緊在他旁邊坐下,拉過他的手逐字逐句地寫:“我不忙,剛在看藥方,很快可以治好你。”
後面幾個字都不是太常用,他重複寫了好幾遍姜知味才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随即驚訝地微微張開嘴,又用口型表達:“真的嗎?”
簡随鄭重地在他掌心畫了個勾,輕輕扣住他的後頸,又覆在他唇邊仔細地親吻。
姜知味只感到對方的鼻息似乎比平常更炙熱一點,氣息中仿佛帶着什麽同樣熾烈的感情,堪堪停在足以供他取暖、又不會灼傷他的臨界點上。
他那顆時常在黑暗裏掙紮的心忽然就安分了下來,仿佛在哪裏看到了一簇溫暖的光,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湎其中,暫時忘記了其他。
“很快就會好了,”簡随輕輕地說,“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