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聲》公映

姜知味說是不睡, 可耐不住身體虛弱, 在簡随身上靠了一會兒, 又借着他的體溫迷糊過去。

這天正好是個周一,簡随想了想, 再等一個星期實在有點久了,不如就從今天開始,能早一天好是一天。

由于方子上要求的很多都是反季節的水果蔬菜, 市面上能買到的一般都是看着漂亮, 吃着難吃。于是他輕手輕腳地離開卧室,準備拜托餘子非走一趟鬼市,再往別墅裏也添一臺“地府制造、超長保鮮”的冰箱。

結果他剛一出去,就聽到客廳裏有人在抽抽搭搭地哭。

還不止一個,是一群。

簡随無語地看一眼扔了滿地、擦過眼淚的衛生紙,沖餘子非勾一勾手指, 示意他過來。

将近兩個小時的電影此時已走到尾聲,餘子非并不想在這種時候被打斷,遂擺擺手讓他等着。

電影最後是一個悲劇式的結尾, 還真的像簡随說的那樣, “前期有多甜, 後期就有多虐”——劇中聞關和賀銘一因為一次搬家意外結識,從此成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兩人相差三歲, 因此總是差着一個小學到初中、初中到高中的距離, 終于在大學的時候賀銘一追上了聞關的腳步, 如願以償地考到他所在的學校,又恰好分宿舍分在了一棟樓的上下層,從此變成了同學們眼中豔羨的學長與學弟。

整部劇畫風非常清新,全劇組顏值演技在線,可以稱得上是個制作精良的文藝片,就是結局不太讓人滿意——兩人在大學恩恩愛愛地膩歪了一年,由于家庭關系,聞關沒有選擇考研深造,而是一腳踏入社會,工作去了。

于是兩人再次分開,電影進行到這裏,已經吐露出了一點虐的苗頭。

工作環境潛移默化地改變着聞關,曾經那個不谙世事的學生心思越來越深,跟賀銘一的聯系卻越來越少,常因忙碌加班而不回微信、不接電話。聞關身處異地,唯一能維系兩人之間感情的,是每個周末開一次的視頻通話。

但是因為多年來積攢的信任,誰也沒有怨恨過誰。

終于賀銘一大學畢業,第一件事就是千裏迢迢地過去找聞關,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倒地鐵,闊別已久的兩人最終在一個十字路口相聚,賀銘一看到聞關就在馬路對面等他,竟興奮得行李箱也不要了,看到綠燈亮起便不顧一切地狂奔過去。

誰成想在這個時候,突然殺出一輛闖紅燈的面包車。

聞關臉上的表情從驚喜轉為錯愕,再轉為茫然,最後是晴天霹靂。

電影并沒有給車禍發生的瞬間一個鏡頭,只有刺耳的剎車聲伴着突然響起的雷鳴,以及聞關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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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鏡頭再一轉,已經是大雨滂沱的醫院門口,無數人打着傘進進出出,間或有救護車呼嘯着來,或者呼嘯着走,只有聞關似乎與這一切格格不入,他一步一步走下醫院門前的臺階,每走一步便被大雨澆濕一分,雨幕砸在地面上激起水汽,讓畫面逐漸變得模糊,他的身形也逐漸看不清楚了。

當他走到最後幾級臺階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樓梯上摔下來,膝蓋磕在了臺階的棱上。

這個鏡頭在預告片裏曾出現過,但只是一閃而過,到現在才呈現給觀衆後面的內容——聞關摔了一跤之後便跪在地上,膝蓋處隐約滲出血跡,又迅速被雨水沖散。來來往往都是急着去醫院看病的人,許多人向他投來目光,卻沒有一個伸手扶他。

終于他伸出雙手捂住臉,發出一聲壓抑、克制,又近乎絕望的、悲泣一般的哀鳴。

可緊接着他又用力抹去臉上的雨水,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步一瘸地往前走,逐漸與大雨融為一體。

随即他即将消失的背影融化成片名“一聲”二字,長久地停留在畫面中心。

直到演員表開始滾動,餘子非都沒能回過神來,最後那一幕實在太過揪心,他幾乎感到那種絕望又決絕的感情凝成實質,透過屏幕撲面而來。那種情感真實得好像親歷過,他甚至覺得劇裏的簡随已經不像在演戲,而是真真切切地變成了那個角色本身。

之前網友們一直在猜測這個“一聲”究竟是什麽意思,有人說是“一生”的諧音,也有人說是“一生呼喚”之類的東西,而現在,答案已昭然若揭。

這電影在劇情方面其實并沒有什麽亮點,甚至可以說是俗套的,可演員偏偏依靠其深厚的功底将平淡俗套的劇情升華了不止一個檔次,一切銜接與對手戲無比自然,好像那就是真實存在的人,呈現了一段真實的人生經歷。

似乎在不經意間便讓人看進去了,或者一句臺詞,或者一個動作,總有許多微小的細節能抓住人的眼球。

“這就……結束了?”餘子非足足五分鐘以後才挪開自己已經長在屏幕上的視線,一臉難以置信,“怎麽……他到底死了沒有?怎麽什麽也沒交代就完了?”

“你想要交代什麽?”簡随還靠在牆邊等他,“這叫留白。”

“留個屁啊!”餘子非突然站起來,“這什麽鬼結局,我拒絕接受,你給我退回去重拍!”

簡随有些頭痛地捏了捏眉心:“我就知道播出來你們肯定是這個反應,不過我也沒辦法,導演就這麽安排的。而且這片真心拍得我很累,本來想在最後加個彩蛋,撫慰一下你們受傷的心靈,不過後來沒加成。”

兔子們已經抱成一團,把自己的毛都哭濕了,餘子非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走到簡随跟前,低聲說:“這片是以你跟姜知味為原形拍的沒錯吧?設計這麽個結局,豈不是咒人家……”

簡随瞪了他一眼:“的确沒有更好的結局了,如果硬要繼續,那時長就太長了,所以就這樣吧,畢竟是‘改編’。”

餘子非無話可說。

簡随把那張“藥方”拍了照,将照片發給餘子非:“去幫我跑一趟鬼市吧。”

餘子非立刻翻起白眼:“你拿這麽個結局給我喂屎,還要使喚我,不去。”

簡随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非常危險:“現在五點,太陽已經落山,你們鬼市也應該開門了,如果知味晚上睡覺之前你還沒回來……”

餘子非連忙沖他比了個“停”的手勢:“我去,我去就是了。”

簡随目送他離開,沒搭理沖他眼淚汪汪的兔子們,徑自返回卧室。

姜知味還在睡着,他便坐在床邊開始刷微博——電影才剛剛結束,微博上已經炸了。

《一聲》上午還沒上映的時候就上了熱搜,這會兒才全國公映完不到一小時,熱搜已經“噌”一下蹦到了前五位。

簡随随意點開最新的幾條熱博,內容不出他所料,都在吐槽最後的反轉太虐,太沒有邏輯,好像不是一個導演編的,明明可以一直甜甜甜下去,偏要給觀衆喂一口屎。

義憤填膺的觀衆們立刻跑到某瓣評分發洩,分數一下子就被拉低了,簡随卻內心毫無波動,心說:“真香。”

為了防止自己之前的微博淪陷,他趕緊發了一條空白博,配上一個“吐槽專用表情包”,讓粉絲們在底下讨論觀後感。

随後他便把手機一扔,從冰箱裏找了一個不知誰昨天買回來的檸檬,準備給姜知味弄點檸檬水喝。

然而剛把檸檬拿在手裏他就愣住了——這東西怎麽榨汁?

他看了眼旁邊的榨汁機,覺得好像哪裏不對,應該不是這麽操作的。

似乎……沒見過有人直接把檸檬榨汁。

簡随面對着區區一個檸檬居然手足無措,思考了半天也沒想起姜知味以前是怎麽做的,終于只能選擇妥協,重新拿起被遺棄的手機,開始上網去搜教程。

他仔細看過一遍之後,決定嚴格照做——先拿鹽把檸檬搓幹淨了,再切成大小均等的薄片……不,切不成大小均等的薄片,能切開就已經不錯了,不要對他抱太大希望。

他在廚房跟一個檸檬較勁,正趕上姜媽媽——夏紅女士過來準備晚飯,後者看到他在廚房裏,好像在南極看到了北極熊似的,露出格外驚訝的表情:“小簡,你這是……?”

簡随尴尬一笑:“我給知味泡點檸檬水喝。”

夏紅看了看那個被切得慘不忍睹的檸檬,十分有涵養地保持微笑:“來給我吧,正好我也想沏點檸檬水喝。”

簡随只好退讓,抱歉地一點頭:“那麻煩您了。”

“這孩子,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客氣。”夏紅笑着拿走他手裏的菜刀,順便給他演示兩下,“刀要這樣拿,你那樣太容易切到手了。”

簡随連連點頭,夏紅把檸檬切好,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玻璃罐子,語氣透着些懷念:“我比較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東西,所以以前知味經常給我做,他大學的時候每周末都會回來一趟,封好滿滿的一罐,放在冰箱裏,每次取兩片出來,能喝很多天。”

她往罐子裏加了兩勺蜂蜜:“我喜歡酸一點的,你呢?要多加一些嗎?”

“……我都行,”簡随說,“就按照您的口味來吧。”

反正姜知味又嘗不出酸甜,就算直接拿個檸檬給他啃應該也……有點缺德。

夏紅把罐子封好,放進冰箱裏冰着,随即輕輕嘆了口氣:“我一直有些話想跟你說,如果知味他……”

“阿姨,”簡随不由分說地打斷她,斬釘截鐵地說,“知味他會好的,您相信我。”

對方張了張嘴,又一次把勸他放棄自己兒子的話咽回去,最終只五味雜陳地點點頭:“你先去歇會兒吧,飯好了叫你。”

簡随順從地退出廚房,一出來就碰上剛剛回來的餘子非,後者上前搭住他肩膀:“我剛好像聽說……我們堂堂簡大明星,居然連個檸檬都不會切?”

簡随眯起眼,不甘示弱地回擊:“嘲笑別人的弱點有意思?我還想說你居然連戲都不會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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