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冬瓜湯
姜知味明顯聽見了那話, 渾身就是一哆嗦, 心說都怪餘子非給他搗亂, 他居然忘了對面這人不是別人,是簡随啊。
于是他趕緊開始裝聾, 表情無辜地眨了眨眼:“你說什麽?”
簡随保持微笑,指尖稍稍加了一點力:“你要是沒聽見的話,你抖什麽呢?”
姜知味準備死扛到底:“啊?”
簡随:“我說, 今天日子比較特殊, 我就不追究了,去做湯吧。”
姜知味長舒一口氣,驚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好的,我這就去。”
誰成想才剛邁出一步,扣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陡然把他拉了回來,簡随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你不是聽不見嗎?”
姜知味:“……!”
能不能不要這麽缺德!
餘子非在旁邊忍笑忍得辛苦, 姜知味瞪了他一眼,自知是騙不過簡随了,準備禍水東引:“那個……其實不是我做的, 是餘子非, 我只是剛進去嘗……”
“你以為我會聞不出是你做的還是他做的?”簡随無動于衷, 絲毫不想上他的當,“你是覺得我以前吃你做的炖肉吃得不夠多嗎?”
餘子非看着某人吃癟,自覺渾身舒暢, 朝着姜知味一攤手:“看吧, 不是我不幫你, 我也想說是我做的,可是他不信啊。”
“你也別得意,”簡随驀一擡眼,眼神冷了下來,“我出門前怎麽跟你說的?你是屬魚的嗎,記憶只有七秒?”
餘子非趕緊低頭,此時此刻任何争辯都毫無意義,他越回擊越完蛋,不如直接閉嘴。
深谙簡随脾性的餘土豪眼觀鼻鼻觀心,表情羞愧,認錯态度良好,成功把對方接下來的話噎回喉嚨裏,及時阻止了一場即将燃起的戰争。
簡随“你”了半天還是沒“你”出個所以然,最終只得輕輕嘆口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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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姜知味從廚房門口拖回來,一把按在沙發上:“你歇着,別折騰了,等你再好一點我就不管你了,現在乖乖聽話。”
姜知味不情不願,而且總感覺他這語氣是在哄兒子。再說了,到底什麽叫“再好一點”?這就好比你媽跟你說“等你上大學我就不管你了”,“等你工作了我就不管你了”,“等你結婚了我就不管你了”,永遠也沒個頭。
他滿臉不爽地被某人強行按住,正巧這時樓上的二位聽到動靜下樓了,夏紅先跟簡随打了個招呼,随即目光轉向姜知味,臉上浮起迷茫:“這是……”
餘子非差點沒被吓死,一個閃身出現在她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去了兩人身上貼的紙條。
夏紅恍惚了一瞬,随即回過神,并沒有留意到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後的餘子非:“知味今天這麽早就起來了嗎?”
“這都十一點多了,不早了。”簡随視線在餘子非身上打量一圈,又默不作聲地收回,“我去弄個湯,您先坐。”
“等等,”姜知味突然回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求你別做冬瓜湯,你切的冬瓜,根本不是人吃的。”
簡随:“……”
“我去吧我去吧,”餘子非又從樓梯上閃回來,順手拍了拍簡随的肩膀,低聲說,“好不容易能吃一頓好的,你就別給我們塞黑暗料理了行不行?”
簡随眯起眼,那表情好像現在就想把他趕出家門,讓他從哪來回哪去。
姜知味忽然推了推快要從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鏡,在沙發上一通翻找,随後想起什麽似的沖餘子非喊:“我手機好像沒拿過來,你幫我看一眼在廚房嗎?”
餘子非把手機甩出來,精準地扔進他懷裏,簡随看着那部手機,并不覺得某人目前這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視力需要用手機,于是雙手往椅背上一撐,俯身湊近他:“所以你不光下了廚房,還開了直播是嗎?”
姜知味:“……”
這個簡随是什麽偵探學院畢業的嗎?
“你真是能耐了,我就出去半天你就要上房揭瓦。”簡随滿臉無奈,深知自己也不能拿他怎麽辦,“不過想想你好像确實憋了挺久,要不過幾天我帶你出去溜達溜達,透透氣,正好快過年了,順便買點年貨。”
姜知味本來以為他要數落自己,正準備裝聾,卻意外聽到峰回路轉,不由一愣,扭頭說:“真的假的?不怕外面不安全了?”
簡随從對方屁股底下抽出遙控器,把電視打開了:“等判決下來以後。雖然杜禹帆八成會上訴,但我們也不能一直這麽躲着,我就不信這個節骨眼上,還真有人敢來堵我們。”
姜知味無話可說,內心還隐隐有點小期待——自從他蘇醒就沒離開過這別墅半步,是真的無聊壞了。
于是他默許了簡随的提議,忽然往對方跟前湊了湊,問他說:“對了,我一直有個疑問,之前地府說要接引九九八十一個生魂才算完成任務,可這任務我根本沒做完,為什麽還是成功地回來了?”
“做完了,”簡随微微一笑,“地府給的木牌你還留着嗎,你拿出來。”
姜知味一臉茫然,跑到卧室從抽屜裏翻出那塊木牌:“這東西還有用嗎?我以後也不給地府打工了吧……”
“你看看你的編號是多少。”
“0866啊,怎麽了?”
“不對,”簡随說着握住他的手,将那木牌上下颠倒,“你再看看。”
姜知味愣了一下,随即錯愕地睜大眼——不是0866,是9980。
鬧了半天他居然拿倒了,關鍵還沒有人提醒他。
等等,也就是說……根本不是接引“九九八十一個”,而是“九九八十,一個”……
而“9980”,就是他自己……
姜知味:“……”
文字游戲好玩嗎?
他簡直不知自己應該作何感想,表情頗為扭曲地頓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來來來,吃飯了吃飯了!”餘子非适時地從廚房出來,緩解了尴尬的氣氛,“簡随過來幫忙盛個飯。”
五分鐘以後,幾人圍着餐桌坐開,餘子非從鍋裏撈出紅燒肉,盛了滿滿的一碟子:“太肥的已經給刮掉了,剩下瘦肉和肉皮,叔叔阿姨快來嘗嘗。”
夏紅依言夾起一塊,嘗過之後臉上浮起一絲驚訝:“這味道……跟我們家知味做的還真像呢,你之前說你也在那個什麽站開直播,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特別像啊?”
餘子非心說壞了,他居然忘了這茬,只好趕緊打圓場:“可能……是吧,阿姨您就別管這個了,快吃快吃。”
姜知味把頭一埋,只吃飯,不說話。
簡随并不知道這倆人密謀了什麽來欺騙夏紅,不過聽餘子非這幾句倒也能聽出個大概,于是臉上的微笑更和善了,擡頭說:“不錯不錯,所以你店裏肯定也有這道菜吧,等我回頭哪天想吃了,就去你那兒坐坐,你可一定要原、汁、原、味地做給我。”
餘子非冷汗連連,感覺自己是真的在“與虎謀午餐”了。
簡随沒再說話,自顧自地吃了一塊肉,又嘗了一口筍——紅燒肉已經炖得完全軟爛了,雖然姜知味五感還沒恢複徹底,對調料的掌控卻依然精準。肉非常入味,稍有點辣,十分下飯,又浸飽了湯汁,純瘦肉也絲毫不柴,如果再配上一塊肉皮就更是錦上添花,肉皮上挂着薄薄的一層白,正是入口極香又毫不膩人的程度,即便是不愛吃肥肉的人,也大可一試。
相比之下筍幹顯得更有嚼勁,有一點脆。因為是幹筍,筍的清香已經嘗不大出來了,但在湯汁裏面充分熬煮過,早已經浸飽肉香,又別有一番風味。
簡随看了眼快要把腦袋杵進碗裏去的姜知味,心說你還裝,不是人人都會在紅燒肉裏放筍的。
而且這味道……分明就跟三年前一模一樣。
他甫一想到“三年前”,心頭就是一跳,本來還準備興師問罪的想法瞬間散了個空,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心說算了。
有什麽好責備的,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心裏總歸會有點數。
“知味怎麽了,今天不高興嗎?”夏紅終于發現自家兒子的異常,忍不住關心,“還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沒有,媽,”姜知味趕緊擺手,“就是……飯不語,飯不語。”
姜鋒明顯是個閑不住嘴的,非得過來湊熱鬧:“你可得了吧,咱家的飯什麽時候不語過?讓我來猜猜……你肯定是剛才看直播了對不對?肯定也覺得那律師氣人對不對?我就說嘛,兒子随爸,你一定跟我想法一樣。”
夏紅趕緊拿胳膊肘怼他:“你又胡說什麽,知味根本沒看直播好不好,你那點話沒完沒了了?翻來倒去地說,也不嫌煩。”
知道什麽原因的餘子非只好沉默觀戰,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同樣心知肚明的簡随終于還是出來打圓場:“沒有,阿姨,他應該是因為我不讓他去廚房不高興了,沒事兒,一會兒就好。”
姜知味偷偷瞅他一眼,低頭吸溜了一口冬瓜湯。
餘子非的水平還算在線,至少冬瓜片薄厚适中,不像有回簡随搞的,薄的0.2毫米,厚的兩公分,他非常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刀法才能切出如此恐怖的冬瓜“片”。
關鍵是……切成這個鬼樣子,他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下鍋。
更可怕的是皮都沒削幹淨,熬完以後薄的全成了糊,厚的連皮帶肉一口咬下去,那叫一個精彩。
他現在想來還覺得牙疼。
簡随似乎從他的表情裏參悟出了他在想什麽,突然往他耳邊湊過來,輕聲說:“我記得那次我好像沒把湯端上桌,是你非要嘗的——這總不能怪我吧?”
姜知味本能地開始犯慫:“當時我不是……瞎嗎,看不見你做了個什麽東西。”
餘子非在一邊裝聾作啞,同時心裏默默吐槽——你做得難看,沒事,我瞎;你做得難吃,沒事,我嘗不出來;你能把菜炒糊,沒事,我聞不着……
……這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