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突發狀況
餘子非在心裏吐槽, 嘴上卻一聲也不敢出, 而姜知味在回怼簡随兩句之後也見好就收, 沒敢再繼續作死。
年關已經越來越近,可惜他們深在市郊, 多少有點“與世隔絕”的意思,實在感覺不到什麽年味。
判決書是在一周之後送達的,送來的當天一家人都在, 餘子非最先好奇地湊過去看, 姜爸姜媽也緊跟着來了,只有姜知味自己好像不太感興趣,一直在屋裏沒出來。
看完判決以後姜鋒第一個不服,直接嚷嚷開了:“憑什麽才判八年?他把我兒子搞成這樣,居然才判八年?”
“……叔你冷靜點,”簡随幾乎有些招架不來, “咱有話說話,您先把刀放下。”
餘子非已經被出鞘的唐刀吓到一邊去了,姜鋒抄着刀一邊罵一邊招呼, 三米之內無人敢近身——貌似頗有大俠風範。
姜鋒一個人在客廳稱霸全場, 其他幾人只好敬而遠之, 等着他發完火。簡随敲了敲卧室門,沒人回應,索性直接進去, 就看到姜知味正在陽臺……給貓鏟屎。
“你好臭啊!”姜知味捏着鼻子, 聲音因此變得甕聲甕氣的, “你不是成精了嗎?你已經是一只成年貓了,應該學會自己給自己鏟屎了!”
黑貓趴在窗臺上,愛搭不理地睜開一只眼,甩了甩尾巴,又閉上了。
簡随本來準備走過去的腳步突然停住,他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看對方,決定……等他鏟完再過去。
“每次給你鏟屎的時候我都希望我的嗅覺沒恢複,”姜知味戳了戳黑貓的腦袋,把鏟出來的“生化武器”扔進廁所沖了,“而且,到底是誰答應養你的?你怎麽莫名其妙就成了我們家一員?”
黑貓拿後爪撓了撓耳朵,完全不想搭理他。
簡随一直等到某人結束戰鬥,這才走過來輕輕咳嗽兩聲,姜知味覺察到了他的存在,扭頭看向他,便聽他說:“你都不關心判決結果嗎?”
姜知味沉默片刻,轉過身來:“我關心不關心都不會有什麽影響不是嗎?況且……你們剛剛在外面說的,我都聽見了。”
這些天不靈便的感官恢複得十分迅速,即便隔着一道門,也能聽清外面有人大聲說話。
簡随忽上前一步,雙臂一展将他扣進懷中,低聲說:“對不起,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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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好道歉的,”姜知味把下巴擱在他頸窩,“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如果不是你的锲而不舍,連這個結果都不會有,甚至我都不會醒過來,所以不管怎樣判決,我都心滿意足了。”
簡随輕輕嘆口氣:“杜禹帆提起上訴了,我現在只能希望不要改判。”
“其實這事對他來說已經定生死了,”姜知味擡起頭,“他年紀也不比你小,八年之後都快四十歲了,想要東山再起根本沒可能,更嚴重的是名聲問題——對了,他那部電視劇怎麽樣了?”
“沒播成,”簡随捉住他一縷頭發,在指尖輕輕揉搓,“本來趕的是元旦檔期,這都半個月過去,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現在判決下來,這片多半是死了,誰會看一個罪犯拍的電視劇?”
“說的也是,”姜知味用餘光盯着他的手指,“話說我剛把《一聲》看完,那個謝生演技确實還不錯啊,他跟你對戲的時候居然不緊張嗎?”
簡随手指一頓:“你只關注謝生不關注我?”
“你這一分鐘能看見六十秒,有什麽好關注的。還有,網上不是傳有床戲嗎?為什麽我沒看到,删減了?”
“那種東西你覺得能播?”簡随牽住那縷頭發,輕輕用力,迫使對方歪過腦袋,“沒什麽好看的,又不是真上,不過你想看的話可以去找餘子非問問,他或許有資源。”
姜知味還沒反應過來“餘子非有資源”這句話哪裏奇怪,就聽對方說:“你頭發該剪了,趁着還沒過年,過兩天我帶你去剪頭發。”
他剛想說“讓我爸拿随便給弄兩下就行了”,簡随已經用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嘴:“不準說找你爸,上次就讓他給弄的,他居然嫌老剪麻煩,直接給你剃禿了。”
姜知味渾身一僵:“什……麽時候的事?”
簡随:“大半年以前了,那時候你還沒醒,不過程謙好像拍了你照片,如果你想看的話……”
姜知味對自己禿瓢的形象沒有任何興趣,慌忙擺手:“不……不用了。”
他親爹……可真的是親爹。
充分知曉親爹的恐怖以後,姜知味還是乖乖跟簡随去理發店了,正好離年三十已經沒幾天,兩人回來時又順道去買了點福字、對聯之類的東西。
其實如果簡随原意,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司機或者助理去辦,可他不知道怎麽想的,可能是準備提前體驗一把“退休”後的生活,非得要親自去。
姜知味只好陪他,裝模作樣地挑挑揀揀,眼睛卻在留意着四周,忽然湊到對方耳邊,低聲說:“你被認出來了,有好幾個小姐姐在偷拍你呢。”
“拍就拍呗,難道我還專門擺個pose?”簡随目不斜視,“這個行不行?我覺得挺好看。”
“随便你随便你,”姜知味心思完全不在這上,“我說,你怎麽這麽奇怪?人家有錢人、明星,這種東西都是找書法家親筆寫的,那挂在家裏多有氣勢,你這個……一二十塊錢的……明天就有人給你編新聞,說簡随為了打官司傾家蕩産,春聯都只能買地攤貨。”
簡随絲毫不以為意:“我這好歹還是買的,沒直接用充話費送的呢——而且誰說這不是書法家寫的?問問,這是誰的字?”
他最後一句是沖售貨員說的,對方沖他微微一笑:“先生您好,這是王羲之的字。”
“看吧,”簡随說着看向姜知味,“我這叫接地氣,懂不懂?”
姜知味聳了聳肩,表示你高興就好。
兩人提着一兜子東西從商店出來,看着不少,實際沒多少份量。正值過年前夕,各大商場門前的停車位全部爆滿,兩人竟然找不到自家的車了。
來的時候就沒有停車位,司機只能先把他倆放下再找地方停車,這一找就不知道找到了哪裏去。簡随左看右看沒看到車也沒看到人,只好掏出手機打電話詢問。
人是聯系上了,但車不知道還堵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這停車場設計得簡直反人類,一眼望去找不到入口出口,連路邊都已經停滿了,到處都是氣急敗壞的喇叭聲。
司機說馬上就來,一“馬上”又馬上出去好幾分鐘,姜知味索性去附近買了個烤紅薯,邊等邊吃:“我說你可真有意思,知道這兩天肯定堵車,還非得出來,明明這種東西讓我爸媽随便搞搞就有了。”
簡随叼走一塊對方送到他嘴邊的烤紅薯,被燙得直吐白氣:“這叫情懷。”
姜知味表情古怪地瞧他一眼,非常懷疑此人有病。
兩人正站在商場門口瓜分一塊烤紅薯,本來就熱鬧的四周突然響起一陣騷亂,簡随本能地提起警惕,一把将對方拽到自己身後。
姜知味:“?”
他疑惑地向騷亂源頭張望,發現居然是一群人在阻攔一個人——幾個身強力壯的青年在阻攔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他頓時驚了:“什麽情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那群人離他們還有兩輛車的距離,暫時看不太清楚,但簡随的直覺告訴他一定不是好事,扣着姜知味的手腕就要拉他離開。
誰料這時候忽從旁邊鑽出幾個女生,紅着臉朝他遞來明信片和一支筆:“那個……您是簡随吧?可以……幫我們簽個名嗎?”
簡随心說你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換作平常他就給簽了,這會兒他只想趕緊脫身:“不好意思,我……”
他話才到一半,就被之前的騷亂打斷:“您別過去!”
那幾個男人也不知道怎麽長成這麽高的,居然攔不住一個老太太,她步履蹒跚地朝簡随他們沖過來,簡随還以為這是什麽極端人士要大庭廣衆搞襲擊,脫口而出一句“小心”。
誰成想下一刻,那個老太太竟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搞蒙了,他們所在的位置一下子成為焦點,想不被注意都難。老太太跪下還不算,居然還給他磕了個頭,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您了,求您放過我兒子吧!”
姜知味一口紅薯沒下去,全噎在了喉嚨裏。
簡随後退一步,眉頭陡然蹙緊,忽然想起面前這人他似乎見過——開庭的那一天,在旁聽席上,她從頭哭到了尾。
這是杜禹帆的媽。
也不是什麽老太太,年紀大概五十來歲,只是因為兒子的事一夜白頭,看上去非常蒼老。
簡随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沒吭聲。
那幾個圍着她的男人估計是保镖一類的,試圖把她從地上架起來,又趕緊給簡随道歉,可女人就是死也不起,幾個男人又怕硬拽傷着她不敢太用力,場面一時陷入焦灼。
簡随還是沒理她,先把這人是誰告訴了身邊的人,緊接着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出去。
女人似乎看出求他沒用,又把目标轉向姜知味,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求您了,求您放過我兒子,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進去啊!”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徹底把最後一條能進出停車場的路也堵死了,四周喇叭聲疊起,還能依稀聽到司機的怒罵聲。
姜知味終于不能繼續置身事外地吃紅薯了,他低頭看了眼抱住自己腿不撒手的女人,臉上的表情忽然淡了。他沒有彎腰,也沒有伸手去扶,只道:“您起來吧。”
簡随見狀就要來硬的,先把這塊牛皮糖扯下去要緊,姜知味卻攔住他,依然對女人說:“請您起來。”
“我不起!”女人聲嘶力竭,“你不答應放過我兒子,我就不起!”
周圍的人紛紛舉起手機拍照,那幾個保镖想要阻攔,可完全無濟于事。
姜知味簡直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了,他無力地扶了一下額頭:“阿姨您起來吧,您兒子需要接受什麽樣的懲罰是法院決定的,我無權幹涉,您這是在無理取鬧。”
“我不信!”女人好像聽不進人話似的,認準了他們是禍世的魔頭,“我求求你,只要你們肯放過我兒子,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我沒辦法放過您兒子,因為我從來也沒對他做過什麽,”姜知味試着抽回自己的腳,沒有成功,“也不會讓您做什麽,在今天之前我們甚至素不相識,您這樣為難我,除了繼續給您兒子招黑,沒有任何用處。”
女人仰起臉,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真的只有這一個兒子……現在是他最關鍵的時候,我求求你……”
“您只有一個兒子,我母親又何嘗不是呢?”姜知味嘆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理解您,可這三年以來她承受的痛苦不比您少,白發增加得也不比您少。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跟杜禹帆身份互換,您會放過我嗎?”
女人拼命搖頭,好像根本沒有在聽,嘴裏還是不斷重複那幾句話,眼神空洞,整個人都瘋瘋癫癫的。
“別跟她說了,知味。”簡随冷眼旁觀,忽然擡頭命令那幾個保镖,“管好你們的人,這點事都做不到嗎?”
姜知味俯下身,手指扣在女人的手腕上,并直視他的眼睛:“您的要求太過分了,恕我無能為力。我跟杜禹帆都是普通人,都在法律的約束和保護之內,我沒有道理放棄本應屬于我的權利。如果您對判決結果不滿可以選擇上訴,來求我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他說着也不知掐住對方哪裏,女人雙手很快便沒有力氣了,姜知味立刻将她從自己身上摘下去:“對不起阿姨,請您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