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只是我娘子

煜王陳安淮,生性偏冷,善戰,不近女色,死過一任妻子,而且還是成親沒多久就死了的,有人說陳安淮克妻,也有人說前煜王妃是被他打死的,反正這事在都城裏傳得很是邪乎,什麽版本都有。

孟千冉與陳安淮的大喜之日定下後,都城裏傳得沸沸揚揚,每隔幾步便會聽到人在議論,火爆程度不下于陳疏允與程請讓的大婚。

晨間,程于歸突然冒了這麽一句,“煜王與孟丞相的千金不日便會完婚,恭喜啊,疏允。”

程清讓跟陳安淮沒什麽交集,他也不信都城裏的傳言,然而基于往日情誼多少有點擔心孟千冉。何況她這次重生是為複仇,陳安淮作為陳疏允的叔叔當真會幫她麽。

陳疏允端碗的手一顫,面上血色悉數褪去。

“不舒服了?”程請讓連忙接過陳疏允手中的清粥放于身前,眸中滿是關切。

“沒有。”陳疏允扯動嘴角,男女主成親前一日就是她的死期,來得真快。

李氏見兩人和好,不由在桌下拉了拉程于歸的衣袖。

“清讓,待會兒你來書房一趟,爹有事跟你商量。”程于歸早起特地請了劉升過來,既然這兩人已經和好,那該看的病得繼續看。

程請讓若有所思地看着陳疏允,應得漫不經心,“嗯。”

書房這頭,劉升拿着藥箱在屋內踱步。

鑒于上次那事給他留了陰影,他今日來程府尤其坐立不安,後見陳疏允沒來反倒松了一口氣,他擔心自己說實話惹上麻煩。

進門後,程請讓不自在地看了眼程于歸,盡管他已然猜到他的用意,可這件事上他并不願有人在旁。

好在程于歸十分懂兒子的心思,幹咳一聲走了出去。

“驸馬請坐。”

劉升搭上程請讓的手開始把脈,先按關脈,再按寸脈,他沉着氣,半白的眉頭深鎖着。

Advertisement

他久不開口,程請讓出聲道:“劉禦醫不必有所顧忌,但說無妨。”

劉升收了手,半垂眼簾道:“微臣曾研究過黃禦醫開的藥方,也琢磨出了一個方子。驸馬乃是習武之人,身體自然比一般人強,可黃禦醫當時用的藥量太大,微臣并不保證這方子能治好驸馬,興許只是做無用功。”

“若是公主問起,你便同她說,可醫。”

程請讓說這話的聲音如同白紙一樣淡,面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然而劉升卻覺周遭無端升起了一股寒意。

“是。”

眼見孟千冉與陳安淮的婚事越來越近,程清讓的心也逐漸變得焦躁起來,讓他對陳疏允下毒是不能了,但他又見不得孟千冉為複仇嫁給陳安淮。

自古情義兩難全,兩種激烈的感情碰撞,有得必會有失。

這日,程清讓約了孟千冉在都城偏遠的酒樓見面,他們倆的身份多少有點特殊,誰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見面。

孟千冉進門,譏笑地看着程清讓,他如今見她是有多不耐煩,與幾月前那個疼她的程清讓簡直判若兩人。也罷,她這次重生并不為情愛,即便是報了仇,她也不會與他在一處。

他娶了陳疏允,從心到身都髒了,如今的他配不上她。

“清讓哥哥,你找我有什麽事?”心裏怎麽想是一回事,不過孟千冉一開口便換了副委屈幽怨的嗓音,仿佛是在責怪他。

程清讓雖不是什麽鑒婊達人,但對其他女子還是不屑一顧的時候最多,在他的生命裏,路菀和陳疏允這兩個女人确實是濃墨重彩。

他對她們倆的感情不同,一個是自小一處長大的青梅竹馬,一個是從憎恨到憐惜的結發妻子,這兩種感情自然不好比,真要他選,他也不知該選誰。

“莞兒,你當真要嫁給煜王,之前我們不是說好只要我下藥你便不嫁,為何食言?”

路菀心頭一陣冷笑,她讓他下手的原因有二,一是她要陳疏允加倍痛苦,二是斷了程清讓對陳疏允的任何情意。這兩人,誰都別想好過。

陳疏允是她最恨的,可她最想除去的是鳳儀宮那兩人。畢竟陳疏允只奪走了她的命,而陳詢與虞子綏奪走了她父母的命,他們陳皇室,她一個都不會放過,陳安淮亦不例外。

“清讓哥哥,你今日有給她下藥麽?”孟千冉情緒一來便是眸中含淚,盈盈動人,甚是惹人憐愛。

程清讓在路菀面前一向說不了謊,因為她太了解她了。

孟千冉一見程清讓沉默便知他沒有,她看得很清楚,他愛陳疏允。既然愛上了,自然需要逼一逼的,他此時對自己還有愧疚在,真等到這愧疚不在了,那她便很難利用他。

她不想算計他,但她不得不算計他。

“沒有是麽。”孟千冉自嘲地笑着,頰邊滿是怨毒,“你看,我不過是你讓你給她下個毒你都如此推脫,我還能信你麽。煜王殿下答應我的事都會辦到,你說我該不該嫁他?”

“你!”程清讓雙眉颦蹙,此時孟千冉帶給他的只有陌生,她為了報仇整個人都瘋魔了。“嫁給煜王其實一早便在你的計劃中吧。莞兒,我自知負了你,所以答應你去給公主下毒,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想報仇可以,別将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無辜的人?誰無辜?”孟千冉像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面部激烈地有些扭曲,“你無辜?還是陳疏允無辜?又或是陳詢無辜。你們一個個都不無辜,我甚至覺得這都城裏的人都不無辜,他們都是劊子手!”

“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麽話好說,我來這兒本來是想勸你別牽連其他人,既然你聽不進去,那便當我沒說。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我做不到。倘若你想殺她,還是先殺了我吧。”

語畢,程清讓快步踏出雅間。

“清讓哥哥!”路菀追着跑了幾步,趴在橫欄上對着程清讓的背影啜泣,“你怎麽能對我說這樣的話,我受的苦都白受了麽。”

話都說出口了,程清讓自然不會再給陳疏允下藥,他在回府路上順道請來了高博庸。盡管路菀說那毒藥不會快速致人于死地,但他始終放心不下,一口也是吃,誰曉得對身體有沒有損傷。

日落西斜,金絲碎光在山頭積聚,撒下大片餘晖。此時陳疏允正在院子裏澆花,一個走神便被程清讓拉到了房裏。

“你拉我進房做什麽?”陳疏允一頭霧水地看着程清讓,正要說話卻見高博庸走進屋,“高禦醫?”

“微臣見過公主。”

高博庸行禮後從藥箱裏取出紅線,程請讓接過紅線将它系在陳疏允手上。

“我沒病。”陳疏允不悅道。

“先別說話。”程清讓安撫地拍了怕她的肩頭。

陳疏允心頭閃過一陣疑惑,他為什麽要請高博庸給她看病,萬一看出點東西……

高博庸把脈後再次傻眼,公主這脈象正常地簡直不能再正常,看不出任何問題。他眉頭鎖得無比難看,面上憋得慌,“驸馬……”

程請讓快他一步道:“我們出去說。”

“是。”

陳疏允望着兩人的背影頓覺不安,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兩人一進長廊,程清讓急道:“高禦醫,公主的身子是否有什麽問題?”

高博庸擦了擦額際的汗水道:“許是微臣醫術淺薄,看不出公主得了什麽病。敢問驸馬,公主近日可有不适?”

沒病?程清讓一愣,許是他多心了,才喝了一口應該不打緊。不知為何,他心頭總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公主這幾日總犯困,我擔心她害了什麽病,沒事便好。”

高博庸舒了口氣笑道:“夏日犯困正常,驸馬多慮了。”

送走高博庸後,程清讓暗自思量,莞兒那麽恨疏允,一定會千方百計害她,他再怎麽做都防不勝防,不如讓疏允假死騙過她,這便是下下策。

至于此事,他該不該告訴她。

程清讓走進卧房時,陳疏允正在案前整理書籍,她聞聲擡眸,“我沒病,你為什麽讓高博庸給我看診?”

說到這裏,她似乎想起了什麽,視線跟着一低。他這幾天日日送雞湯,難道是想試試禦醫能不能把出毒藥,好讓程府其他人不受牽連?

這麽一想,陳疏允面上的神采随即暗了下去。

“我看你最近總犯困。”程清讓負手在後朝她走去,甚是清風朗月。

“我什麽時候都犯困。”陳疏允無聊地轉着毫筆,骨節微泛青白,“無事可做只能睡。”

程清讓行至她身側,随手拿了張白紙鋪在案上,“彈琴練字作畫,什麽事不能做。寫幾個字我看看。”

“啊?”陳疏允轉筆的手一停,她那字不能看吧,鉛筆還好,毛筆碰都沒碰過,哪裏會寫。

“為夫不嫌棄。”他揶揄地說了一句,帶着她的手在研盤裏沾了點墨水。

陳疏允拿着毛筆遲遲不落,畢竟字寫得太醜在他面前要鬧笑話,她索性将毛筆擱在了研盤上,撒嬌撒地不由自主,“我不會寫,不寫。”

“你在皇宮裏閑暇時做什麽,不練字?”程清讓随口一問,他喜歡與她相處的平淡時光,花開無聲,安靜溫情。

“不是,是我寫得一手爛字。”陳疏允說完便覺羞窘,末了又加了一句,“也不是,其實是我用不慣毛筆。”

程清讓輕笑道:“那你想用什麽筆,我去找給你。”

“鵝毛的吧?”陳疏允不确定道,據說鵝毛筆是最早的鋼筆,至于鵝毛好不好用她并不清楚。

程清讓疑惑道:“鵝毛?我還從沒見過有人拿它寫字的。”

“清讓,我……”她側頭看他,反正自己沒幾天好活,過幾天如願以償的日子也不錯。

他跟着側臉,兩人離地只咫尺之近,彼此呼出的氣息都往對方面上撲,“想說什麽?”

陳疏允稍稍往後退了點,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不是合襄公主只是陳疏允,你還會對我好嗎?”

程清讓擡手按住她的肩,輕聲道:“在我眼裏,你就是你,不是合襄公主,只是我娘子。”

聞言,她眸中升起朦胧笑意,好似霧裏看花,“其實我還真不是合襄公主。”

“何意?”他挑眉。

“我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叫陳疏允,但不是合襄公主陳疏允。”她看他看得期待,“你信麽?”

“……不信。”有路菀重生在前,他自然信她,而這也恰好解釋了她為何與陳疏允性子不同。

“哦。”她不再作聲,心頭覆着淡淡的愁,緊接着苦笑了一下。他這幾日給自己下的毒藥,自己實打實喝了。

然而陳疏允不知道的是,程清讓除了第一晚端了毒藥,剩下幾日端的全是真雞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