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一”黃金周結束，收假後第一天，大家不可避免地患上“星期一綜合症”。不管設計部的空氣裏咖啡香和油墨味再怎麽濃烈，也掩蓋不住大家由內而外所散發地無形地散漫與浮躁。上午的工作效率普遍較低。

直到下午，這種狀态才稍有好轉。

杜思瑜手裏攪拌着咖啡，注視着身旁翻閱資料的程頤纖。她又戴上了那對誇張的複古耳環，搭配她今天穿的這一套宮廷小洋裝，人和耳環竟起到相互輝映的效果。耳環美，人更美。

她看着那對耳環微微出神，李墨辰和她呆了一個晚上，于是她重新戴上它，是她想暗示什麽，還是自己想多了

“好看嗎？”程頤纖突然轉頭一臉笑意地問。

杜思瑜莫名一陣驚慌，不小心把杯中些許咖啡灑到了米白色的裙子上。

程頤纖主動抽出一張紙巾幫她擦拭污漬：“怎麽這麽不小心？”

“我自己來……”

杜思瑜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彎着腰擦洗裙擺。一縷卷發垂下，遮擋了半邊臉。

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兩個女員工走進來。

其中一個高個女子神神兮兮地對她旁邊圓滾女子說：“你知不知道沈昱澤有女朋友了？”

另一個想也不想地回答：“不信！”

高個女略微激動地拉住她停在原地：“我起先也覺得是假的，但有人看到那個女的從他家出來，一大清早的……你可以翻一下公司的論壇，回帖的人還不少。”

杜思瑜的手停了停，應該不是自己吧……

圓滾女哭喪着臉：“不會吧，我還希望有一天他當我男朋友。”

高個女“噗嗤”一笑：“你先從一堆肉變成一個人再去談戀愛吧。”

杜思瑜聞言忍俊不禁，她稍稍擡頭看看高個女，真是毒舌。

圓滾女的心被打擊地粉碎，垂着頭問：“她長得好看嗎？”

“論壇裏有人貼了她的生活照，長得倒挺漂亮的。”

圓滾女垂頭沉默，高個女似乎想到什麽，補充道：“好像還是策劃部的人，叫什麽給忘了，只記得姓杜。”

設計部的人。

姓杜。

設計部的女性就只有她一個人姓杜啊。杜思瑜覺得有一道雷劈中了她，這也太雷人了吧，送個藥怎麽成了他女朋友？

圓滾女滿不在乎地“切”一聲：“還不是看總經理有錢有貌，我才是愛他裏子的人。”

高個女嘲諷地輕笑出聲，不再理會圓滾女。

杜思瑜彎着身子聽完全部對話，只覺得好笑，不知道是哪個八卦者在那捕風捉影。

再進策劃部時，她看到一大群人圍着一個電腦，各個臉上都是驚訝的表情，眼珠子恨不得緊貼顯示屏。一個眼尖的看到她，尴尬咳嗽提醒：“小杜回來了。”

人群立刻散開。

她走近那臺電腦，那是設計總監老吳的電腦。

“這麽熱鬧，在看什麽？”

“沒什麽……”他讪讪地笑。

她嘴角帶着詭異的微笑，不鹹不淡地看着老吳，設計部領頭羊這麽八卦，還是在上班時間，也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

趁老吳對着她傻笑的工夫，她打開浏覽記錄看到那個帖子。

一行醒目的大标題

“總經理神秘女友浮出水面，為我公司某員工。”

如下

10月4日早上，本人去某高級小區探望親屬，無意看到我公司一員工離開總經理家。有圖有真相。

圖片上是一個女人的側影，棕色的外套，普通的牛仔褲。背景是沈昱澤家的單元樓。

那确實是那天她穿的一身衣服。

杜思瑜對着那張圖片愣了一會，滑動鼠标，一條條評論映入眼簾。有人羨慕，有人挖苦，有人吐槽，有人八卦。她不怒不急地關上網頁。

“那是假的。”她的表情認真嚴肅，沉聲說道。但大家顯然并不相信，都有人目睹了，事情總不會空穴來風。

劉大姐聽杜思瑜這樣說不樂意了：“話不能這麽說，你和小程同時進公司，為什麽總經理只和你傳緋聞，而不是和程頤纖？”

杜思瑜臉上微微不悅：“劉大姐，我有男朋友，你不是見過嗎？”

又拿男朋友說事！明明就在他家過了一夜。劉大姐急聲反駁：“那你怎麽解釋你一大清早從總經理的家裏出來？”

“畫面那麽不清晰，而且還是側影，根本無法判斷那個人是我，你說是小程也說得通吧？”

被她怎麽一說，衆人看看杜思瑜，又看看程頤纖，身高相似，體形相似，連發型也相似。隔那麽遠的距離，還真有點難以辨認，況且只是一個朦胧的側影。他們微微點頭，也有點道理。

劉大姐被杜思瑜弄得啞口無言，明明親眼看到她從沈昱澤的住宅裏走出來，她還偏偏狡辯。劉大姐依舊不死心，不依不饒地問：“那你告訴我，你10月4號那天早上在哪裏？”

上次和劉大姐被困在電梯裏，杜思瑜覺得她的态度已經夠明顯了，劉大姐偏偏還不斷撮合她和沈昱澤的念頭。她的臉上飛快劃過一絲不耐，對劉大姐露出一個從容淡定的笑容：“那天我和男朋友還有幾個朋友一起在外爬山，根本不在本市，要不要打給我男朋友求證一下？”

劉大姐愕然地張張嘴，說不出一句話來。有一瞬間連她自己都相信了杜思瑜，她搖頭，這杜思瑜也太能扯了，颠倒黑白。

老吳裝模作樣地清清喉嚨：“既然是假的，大家繼續工作吧。”

程頤纖從坐在位子上頭到尾都靜靜地看着聽着，不參與，不讨論。10月4號李墨辰在羅馬出差，怎麽會和杜思瑜一起爬山，杜思瑜明顯撒謊了。她右手無意識地碰了碰耳環，看來李墨辰說的小摩擦應該是指的這件事。

下班時間，她倆剛走出電梯，程頤纖把杜思瑜拉到一旁。她神色難以捉摸地問：“你在總經理家過夜了？”

剛剛那個謊言能瞞過他人，但程頤纖是瞞不過的。李墨辰的出差日期，她只怕是都刻在心裏了。杜思瑜思忖一會，坦蕩地迎上她的目光：“嗯。”

“為什麽在他家過夜？”

“說來話長。”杜思瑜擡腳欲離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程頤纖對着她的背影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生什麽？”

她定住腳步，轉身走近程頤纖：“上次李墨辰不也和你過了一夜嗎？過夜就一定要發生什麽嗎？”

程頤纖笑得明媚，用手撫了撫發絲，绾在耳後，一對耳環折射着耀眼的光芒：“那可不一定……”

杜思瑜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發，她是相信李墨辰的。

“墨辰哥上了我的床……”程頤纖對着她耳語道，輕柔的語氣還帶着些許戲谑。

杜思瑜身軀微微一僵，很快恢複自然，她笑道：“是上了你的床，又不是和你上床……”

程頤纖愣了一會，不顧形象地笑起來：“你好聰明，這樣都騙不到你。”

“程頤纖……”前方秦合大喊，他抱着一摞文件和廣告紙朝他們那邊走來：“什麽事笑得那麽開心？”

“沒什麽……”程頤纖斂起笑容，對秦合寒暄道：“怎麽還沒有下班？”

秦合看看表，對着她說：“就快了，你上次說要請我吃飯的……”

程頤纖想了想，點點頭：“那今晚吧，思瑜也一起來吧。”

秦合幾不可聞地哼哼，對杜思瑜笑道：“是啊，一起吧。”

杜思瑜清楚地看到秦合的表情細微的變化，知道秦合心裏打的什麽算盤。

“不了，我今天好累，你們去吧。”

秦合搶在程頤纖前面開口：“那好吧，我們先走了。你能幫我把這文件和廣告紙放到總經理桌上嗎？”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讓秦合去追程頤纖也好，最好他們能湊一對，這樣程頤纖就能少在李墨辰面前晃悠。

她笑着接過他手上的文件：“沒問題，大家都是同事嘛。”

電梯到達十九樓，她走出電梯在拐角處和一個人撞個滿懷，手裏的文件夾散落一地，廣告紙漫天飛舞。

杜思瑜暗叫不好，蹲下身子拾起文件。

“抱歉……”一個略微熟悉的女聲傳入耳際。

是她？那個在洗手間裏的高個女？

杜思瑜擡起頭認真地打量起她來，身高170左右，身材苗條，一頭栗色的齊耳短發，立體而分明的輪廓加一雙丹鳳眼，竟讓她看起來像個混血兒模特。

高個女看了一眼杜思瑜，眼神忽然一亮。她彎下身子和她一起拾起紙張：“給你。”

“謝謝。”

高個女笑着擺擺手，走進電梯。

杜思瑜的懷裏抱着一摞略顯雜亂的文件走進沈昱澤辦公室，他并不在裏面。她把文件夾的夾子一個個夾好，把廣告紙按照序號放置，以免最後出了什麽岔子。

“你在幹嗎？”

安靜的辦公室裏陡然出現一個男聲，杜思瑜吓得手一松，文件夾全部散開，雪白的紙張一下子散落到地毯上。

杜思瑜埋怨地看他一眼，蹲下身子撿文件夾：“整理文件。”

沈昱澤嘴角帶笑地坐到沙發上看她撿文件，也不幫忙：“哦，那你繼續。”

紙張是撿起來了，但順序全部打亂了，偏偏這個文件夾還沒有編頁碼。她苦惱地看着白花花的紙張，一共有三十張左右。

“秦合呢？”

“約會。”

兩人都不再講話，偌大的辦公室裏只有紙張發出的聲音。沈昱澤随手拿起一本雜志，靜靜地看着她整理文件的背影，嘴角笑意漸濃，要在古代，倒有點紅袖添香的意味。

他聯想到上個星期生病時，她在他家忙碌的背影，也算半個賢妻良母了。

“咕咕——”

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在紙張的翻動聲中顯得特別刺耳。

杜思瑜的肚子餓的叫起來，她有些難為情地按住肚子，嘴裏念叨着什麽。

沈昱澤看看表，已經六點多了：“一起去吃飯吧，我也餓了。”

人言可畏，杜思瑜剛剛成為八卦女主角，在這個節骨眼和他一起吃飯，要被別人看到豈不是會落人口舌。

她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翻看着一張張的文件答道：“要不總經理先去吃飯吧，我把文件整理好了直接回家。”

沈昱澤走近辦公桌拉開抽屜拿出車鑰匙，對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那好，本來我還準備跟你說一下關于我欠你的錢……”他适時打住：“只好下次了。”

他穿上西裝外套走向門口。

她對着他離去的背景燦爛一笑：“這麽巧，我肚子也餓了。不如總經理再等我一下？”

他背對着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在轉身坐到沙發的一剎那，臉上帶着勉強：“那好吧。”

窗外華燈初上，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