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燕伯弘後宮并不充盈,導致子嗣不豐,膝下僅有二子。

大皇子燕成璋乃早亡的俞賢妃所出,三年前便協助燕伯弘理政,在朝中聲譽頗佳。

二皇子燕允彧乃洪婕妤所出,現年一十七歲,原本這個年紀早就應當入朝參與政務,可他整日貪玩,一提起政務便推三阻四,朝中的幾名大臣見了都只會搖頭。皇家的人都有一副好皮相,燕允彧更是如此,他的長相肖父,和年輕時候的燕伯弘相差無幾,國字臉,朗目疏眉,十分帥氣,尤其是嘴唇,不笑的時候也微微翹起,有一副好人緣。

“你這丫頭倒是挺有意思的,這腳法不錯,會蹴鞠嗎?”燕允彧朝着他們走了過來,興致勃勃地問。

晏恣一瞧見他身後的燕成璋便心裏有點發毛,下意識地便朝霍言祁看去。

霍言祁的腦中一片紛雜,勉強定下神來道:“二殿下,她……不擅長蹴鞠。”

燕允彧有點遺憾:“霍将軍,我覺着她調教調教應該會是個好手,不如你忍痛割愛……”

“二殿下說笑了,她并不是寧國公府的人。”霍言祁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冷冷地拒絕。

燕成璋大步走了過來,責備道:“二弟你又胡鬧了,和小孩子搶球玩,差點打到言祁和這位姑娘。”

燕允彧笑着說:“開個玩笑嘛,霍将軍什麽都好,就是太古板了些。”

除了燕伯弘和霍安慶,這世上敢這樣數落霍言祁的人還真沒有幾個。霍言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道:“多謝二殿下指教,只是天性如此,還望二殿下海涵。”

晏恣在一旁看得奇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連那個大殿下都對霍言祁極盡籠絡,這個老二怎麽還總是這麽二五不着六的?

燕成璋和霍言祁又寒暄了幾句,便邀請他去正廳喝茶,霍言祁心不在焉地婉拒了。

臨走時,燕成璋若有所思地盯着晏恣看了幾眼,那目光,讓晏恣很不舒服,就好像有蟲子爬在她的背上一樣。

“他……是不是認出我來了?”晏恣有點擔憂,她聽說,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不知道欺騙大殿下會不會殺頭。

“不會。”霍言祁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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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人真是麻煩,哪像我們,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就去哪,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也不用怕得罪了誰,一下子就掉了腦袋。”晏恣長舒了一口氣。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霍言祁忽然道。

“走了?這麽快!我還沒吃到好吃的呢,”晏恣不甘心了,“我剛才聞到香味了……”

“我替你打包一些,你在馬車上等我就好。”霍言祁不容拒絕,拖着她快步朝外走去。

“哎……哎你幹嘛,我還要等予墨呢!”晏恣急了。

“有什麽要說的,我幫你帶信就是,別耽誤予墨今日的好事,他可是裕王殿下看中的乘龍快婿。”霍言祁的腳下更快了,從園子裏的小徑穿出,直接到了後門,又讓守門的小厮直接去前門叫了國公府的馬車。

晏恣一路嘟着嘴,幸好霍言祁守信,領着她在京城整個兜了一圈,吃好喝好,又是看大戲又是買兔兒燈,她不一會兒便開心了起來。

只是霍言祁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晏恣偶爾一回過頭來,便能看到他盯着她出神。

一連好幾次,晏恣納了悶了:“喂,你一直看着我幹什麽?是不是在想哪家姑娘?”

霍言祁盯着她又看了好一會兒,緩緩地道:“想你。”

晏恣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別胡說八道……我不就在你面前你還想什麽……”

霍言祁的嘴角一抿,露出了幾分笑意:“想你的那個梳妝臺。”

晏恣一口氣沒接上來,終于惱羞成怒一腳踹了過去:“說話別打疙瘩!”

霍言祁斂了笑,正色道:“你的那個梳妝臺,是前朝皇室的物件,你知道嗎?”

晏恣愣了一下:“前朝皇室?”

霍言祁盯着她的表情:“我請宮裏的一個老人看了,他說,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前朝的皇帝特意請人打了一批金絲楠木的家什,特別漂亮,分別賞賜給了公主皇子。”

晏恣高興地說:“那豈不是更值錢了?”

“那宅子到底是誰的,你心裏有底嗎?”霍言祁突然問道。

晏恣搖了搖頭,忽然驚跳了起來:“你你……不會是要找借口把家具和山莊都充公送給陛下了吧?”

霍言祁氣樂了:“你怎麽成天惦記着你那山莊?”

“不管,要是家具和宅子沒了,我就找你要銀子,反正你是寧國公府的小公爺,跑不了。”晏恣無賴地道。

眼看着天色漸晚,馬車便出了城,朝着洛鎮而去。霍言祁堅持要送晏恣回家,晏恣拗不過,兩個人一路在車上談天說地,小半個時辰眨眼就過去了,車窗外已經能看到洛鎮的輪廓。

月華初上,夜涼似水,寂靜的官道上,只有噠噠的馬蹄聲,還有晏恣聒噪的絮叨聲。

霍言祁有點恍惚,這樣的場景,好像分外溫馨甜蜜,相比那策馬縱橫在戰場上的熱血快意,別有一番意趣。

馬車停了下來,晏恣的家到了。

霍言祁率先跳下車來,那座簡樸的小民房靜靜地伫立在那裏,看不出一絲半點特別之處。

“言祁。”晏恣在他身後叫了一聲。

霍言祁回過頭去,皎潔的月光把她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那個俏皮跳脫的身影好像變得溫柔了起來。

“你看得這麽入神,要麽我們倆換換?”晏恣打趣道。

“你舍得?”霍言祁反問。

“當然……不舍得!”晏恣咯咯地笑了起來,“一千個一萬個都不肯換,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就算是皇後娘娘來了也不肯換。”

霍言祁一凜,定定地看着她,垂在身旁的雙手驟然握起。

良久,他輕吐出一口氣:“我先走了。”

晏恣戀戀不舍地沖着他揮了揮手,看着他跳上馬車,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怎的,她的心裏有點空蕩蕩的,這種感覺有點新鮮,也讓她有點不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晏恣轉過身來,心不在焉地扣起了門扉。一連拍了好幾下,吳嬸才急匆匆地過來開門,還下意識地探頭朝着四周看了看,一下子把她拽進了屋裏。

裏面傳來了男子的說話聲,晏恣愣了一下,忽然高興地往裏沖去:“劉叔叔,你可算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只見屋子裏晏若昀和一名男子面對面坐着,那男子濃眉大眼,神态威武,眉梢眼角的皺紋非但讓他顯得蒼老,反而徒增了幾分男性魅力。

那人朗聲笑了起來,站起來仔細地端詳着晏恣:“小恣越長越漂亮了,劉叔也想死你了。”

“劉叔你怎麽找到我們的?我娘一定不讓我去找你,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晏恣很是興奮,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幸好我娘這次還沒來得及搬家,不然就錯過了……”

當初,七月的時候晏若昀便說要搬,只是後來得了一場病,纏綿病榻了十幾天,好了之後也一直咳嗽失眠,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加上晏恣也舍不得那洛安山莊,搬家的事情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放心,不管你們搬到哪裏,你劉叔都能找到你。”劉叔樂呵呵地說。

“是因為我娘身上有味兒嗎?”晏恣調皮地眨了眨眼。

劉叔愣了一下,旋即意味深長地朝着晏若昀看了一眼:“可不是嘛。”

自晏恣懂事以來,劉叔是她家裏出現過的唯一一名男子,以前約莫隔個兩三個月就會到她家來住上幾天,教過晏恣拳腳,陪過晏恣玩耍,後來才漸漸來的少了。

小時候她很喜歡劉叔,曾經悄悄問過吳嬸,劉叔是不是爹爹,吳嬸只是長嘆了一聲搖了搖頭,讓她失望了好久。

如今重見,又是在萬家團圓的中秋,晏恣既意外又開心,纏着劉叔問了好些問題,又吃光了他從嶺南帶來的月餅,嶺南的月餅皮薄餡多,和這裏的相比另有一番風味。

半夜裏,可能是茶水喝得太多了,晏恣醒了過來,解了手,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

“跟我走吧,何必這樣窩在一間小宅子裏過這樣清苦的日子?”

這是劉叔的聲音,晏恣心裏一喜,她早就看出來了,劉叔對晏若昀有仰慕之情,這些年晏若昀一直孤苦伶仃一個人,那個莫須有的爹爹也不可能出現了,她盼着能有人陪母親和和美美地過上下半生。

“我這樣挺好。”晏若昀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到底為什麽這樣躲着我們?就算你不想和我們在一起,到了南邊,天高海闊,你就再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地過日子了,你這樣……我看着心裏實在太難受了。”劉叔的聲音特意壓得很低,卻掩不住語聲的激動。

晏若昀輕笑了一聲:“寧城,我才看着你難受,別再做那些事情了,你們不會成功的,收手吧。”

晏恣趴在窗棂上聽得有些莫名其妙。

“為什麽?”劉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咬牙切齒。

“我了解他的手段,你們比起他來……差的不是一分兩分。”晏若昀的聲音冷靜。

“你為什麽總是幫他說話?為什麽總是留在京城?你忘了你的國恨家仇了嗎公主!”劉叔低低地叫道。

俨如一道驚雷炸響,晏恣一下子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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